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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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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來,斬釘截鐵。

繼鸞愕然,猶豫了會兒,卻又道:“我知道三爺原先是為了我們著想,但是委實不便,祁鳳還養著小黑,三爺是最怕那個的……還請三爺……”

楚歸咬牙,聲音陰沈卻不由分說:“夠了,我不準,就是不準!”

繼鸞雙眉一蹙,似乎覺得楚歸太過……獨斷不講理,可是三爺本就不是個能講理的人,繼鸞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繼鸞這一顰一嘆,楚歸都看在眼裏,他心裏發涼,是再也明白不過的:她不喜歡他,先劃清了界限,然後急切地想離開他,這種認知讓他心急如焚,隱隱地還有些憤怒。

似乎是意識到了這樣下去不行,楚歸迅速地鎮定下來:“你說的我都聽明白了,只不過現在局勢不穩……你不明白,這不過是暫時的安定下來,你得留在這裏,哪也不許去,知道嗎?”勸說似的語氣,卻絕不許人質疑或者反對。

繼鸞望著他的眼睛,只好暫退一步:“三爺若是明白我說的,那我便聽三爺的,沒別的事的話我先回去啦。”

“去哪?”

“祁鳳吧小黑留在柳老板那……”

“我派人去拿來,你不許去!”

繼鸞又皺了眉,楚歸頓了頓:“我是說你身子才恢覆幾分,不要亂走動了,回去歇著吧!”

繼鸞嘆了口氣,邁步要走又道:“對了三爺……您的眼睛……還是給醫生看看好……塗個藥膏什麽的。”

楚歸聽了這個,精神又是一振,似笑非笑看著繼鸞道:“你這是關心三爺呢啊。”

繼鸞閉了口,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楚歸哼了聲,回到廳內,想了想,晃到屋裏拿了鏡子打量了一番……

於是剎那間,宅子裏又響起一聲慘絕人寰的驚叫……

繼鸞正找到祁鳳,聽了這聲兒,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忍不住便露出笑意。

祁鳳卻也笑道:“姐,三爺那眼睛是怎麽回事兒?”

繼鸞不大好意思說是自己所為,就道:“他……他不小心撞傷了。”是啊,不小心撞到她的拳頭上。

忽然想到那個突如其來襲擊似的吻,一陣恍惚。

祁鳳哈哈大笑:“他多大了,還能撞到眼?”忽然瞥見繼鸞的神情,頓時道:“不是吧……姐,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對了,你方才說要搬出去,說妥了嗎?”

繼鸞聽到這個,一時又有些心亂,便道:“三爺說最近會不太平,那就暫時不要搬了,柳老板那……我抽空去說一聲,讓他別擔心。”

祁鳳撓頭:“總覺得有些古怪,姐,真的沒事兒啊?”

繼鸞道:“瞧你,刨根問底兒的做什麽?你在學校裏安分嗎,別給我惹事就行。”

祁鳳一聽這個,神情就有些異樣,卻道:“我最近不知道多安分呢,你就放心吧。”

繼鸞心思在別處,因此也沒留意這個。

繼鸞安置了祁鳳,便覺有些空閑,信步從後面出來,正沿著走廊走,忽然間望見前方花廳外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繼鸞定睛看了會兒,果真無誤,頓時叫道:“魏先生!”

那人聞聲回頭,一張光風霽月的臉,一看是繼鸞,臉上也露出幾分驚喜表情,一笑邁步往這兒走來。

繼鸞驚喜交加,也往前幾步,兩人走到一塊兒,魏雲外上下一打量繼鸞:“大好了嗎?”

繼鸞一怔,想到自己離開龍堂的時候是被楚歸抱走的,便覺有些窘然,手指在臉頰上一撓,低頭道:“沒什麽大礙,多謝先生記掛。”

魏雲外看她有幾分不好意思,便了然一笑,看看周遭,道:“我有點兒事來找三爺,眼見就要走了,遇上了你也是緣分……你是住在這兒了嗎?”

繼鸞先前正為這個心煩,聞言便道:“先前並不是……是三爺覺得在這兒方便,才定下來的。”

魏雲外道:“哦……”

繼鸞道:“對了,我還沒有相謝先生。”

魏雲外微笑:“謝我什麽?”

繼鸞道:“若是沒有先生在龍柱上的一臂之力,恐怕繼鸞現在已經……”

“哈哈……”魏雲外笑而不言,只是微微搖頭。

兩人說了這幾句話,卻見有個人直直走過來,竟是李管家,道:“魏先生,三爺現下有點兒事,讓先生暫且等候,還請先生不要見怪,不如進偏院稍坐片刻,吃一杯茶?”說著,便一擡手,往旁邊的院落處略微示意。

魏雲外點頭:“不勞介懷,我等三爺。”

李管家便又道:“陳姑娘,替三爺照料先生……一同去坐坐吧。”

繼鸞正想同魏雲外多說會兒,見狀道:“這是自然。”

李管家便離開了去,片刻有兩個丫頭捧了茶水跟點心果子出來,進了偏院,顯然是想請兩人在彼處稍候。

繼鸞一擡手:“先生請?”

魏雲外笑笑,兩人邁步入了偏廳,見是座三面有樓的院落,建的古色古香,院子中一株花樹,像是櫻樹,一樹地花朵爛漫。

魏先生嘖嘖讚嘆:“這地方倒是頗佳。”見那櫻花樹下石凳石桌,點心果子跟茶水都在上頭,又笑,“楚三真是周到。”

繼鸞雖然美其名曰住在這兒,此處卻沒來過,見狀也有些喜歡,兩人對面坐了,繼鸞起手倒了茶,魏雲外道:“多謝。”繼鸞一笑:“先生別客氣,這是應該的。”

魏雲外笑看著她,問道:“繼鸞,你多大了?”

繼鸞一怔:“二十了。”

魏雲外道:“哦……那麽我年長你十三歲。”

繼鸞看了看他,道:“啊,不像!”

魏雲外氣質淡然出眾,讓人也忽略了他的年紀,細看才覺得那股氣質是經過歲月沈澱的,然而單看面龐,卻顯得極為年輕。

魏雲外道:“果真是後生可畏,聽餘堂東說起來的時候,我還不信呢……”

繼鸞笑了笑,魏雲外道:“你的招式是太極一脈的,你又姓陳,人人都說當初太極是自陳家溝而起……但太極是傳男不傳女,你的修為卻比陳家正宗傳人都要強上許多,我很是好奇你的出身。”

繼鸞道:“其實我也不算清楚,武功是家父傳授,家父也沒有對我多說什麽,只讓我有一技之長,安身立命則可。”

“好啊,”魏雲外點頭,“有些人習武是為了揚名,沈迷太甚,便易起爭鬥之心,你的脾氣我倒是極喜歡的……何況,英雄不問出處……”

繼鸞松了口氣:“多謝先生!”

魏雲外喝了口茶,又道:“那麽,你可知道我的出身吧?”

繼鸞也不隱瞞:“本來不知道,同先生切磋了一番後……我心裏有些猜測,先生的招數有些古怪,卻渾然天成,我瞧著像是‘自然門’的路數。”

魏雲外笑:“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繼鸞從沒被人用這麽寵溺的口吻說過,不由有些臉紅:“我只是胡思亂想。”

當今亂世,出了幾位名震天下的武林高手前輩,譬如形意拳的郭雲深,太極北鬥陳發科,自然門的杜心武,天下第一手孫祿堂……都是極有名氣極有人望名聲赫赫的高手,繼鸞對於太極,形意,八卦都頗有一番研究,同魏雲外鬥了許久,不免便猜到了他的出身。

魏雲外沈吟了會兒,道:“你先前謝我,在龍柱上相助一事……”

繼鸞見他忽然又提起這個,便看向他,魏雲外道:“其實這番我來錦城,並非是被那幾位龍頭相邀,一來是因為餘堂東所言讓我對你有些好奇,二來……是有一件正事。被楊茴峰等人所邀……是這件正事之餘的意外。”

繼鸞見他細細說來,便道:“不知是何正事?”

魏雲外道:“你既然猜到了我出身自然門,那便該也聽說關於自然門的傳說吧?”

繼鸞見他直接便說這個,不由地怔了怔:自然門的掌門杜心武,是個耿直性烈的豪俠,對國民政府甚是不待見,傳說裏還是個積極偏共的人……只不過繼鸞不好**,自然也不甚關心哪些,現在聽魏雲外說起來,不由地暗暗驚訝:“先生的意思是……”

魏雲外笑道:“看你的樣子,多半是聽說了……”

一陣風吹過,頭頂的花瓣忽悠悠飄落,宛若一陣花雨。

魏雲外瞧著繁花亂舞,緩緩道:“楊茴峰等人,不過爾爾,我本不欲理會,只不過因他們是想對付楚三,於是便想做個順水人情的……然而對手正好兒是你,本來我想試一試你的高低,沒想到你竟如此出乎我的意料,我在龍柱上的舉止你不必放在心上,一則是我的私心愛才,二則,就算那不是你,我也會承讓的,其中原因……你該明白吧?”

繼鸞震驚,似懂非懂:“先生的意思……難道說……”

魏雲外說他是想做個順水人情給楚歸,這就是說他是楚歸這邊兒的?!但他是自然門的人,又偏共,難道說楚歸……

這種事情對繼鸞而言本來極為遙遠,沒想到她所敬佩的魏雲外居然是個置身其中的人,而且楚歸,好像也有些……繼鸞一時有些震驚。

魏雲外道:“如今之亂世,我四處行走,也見過許許多多不世出的豪傑……只不過楚三,他是個奇特之極的人……你不要驚怕,他跟我不同,我跟**一樣,已經立志投身**事業了,但楚三……你也知道他的兄長楚去非是什麽身份,他不會參與其中,只不過……他暗中會資助我們**的經費。”

繼鸞的心怦怦亂跳,聲音都有些發抖:“為……什麽?”

“也許,他有他自己的考量……也許他的眼光夠遠,知道他在做什麽吧……”魏雲外緩慢而謹慎地說,說到這裏,又道:“繼鸞,我之所以對你開誠布公地說這些,是因為我喜歡你這孩子,知道你的心性光明,所以不怕告訴你**……二來,是因為楚歸。”

繼鸞越發不解,內心緊張,卻按捺著。

魏雲外慢慢說道:“楚三……他對你有些不同……”

一片輕粉花瓣自空中旋落,竟然落在繼鸞面前的杯中,茶水顫動,小小地漣漪漾開——

☆、51

那一恍惚繼鸞又想到先前楚歸的那番舉止,這種奇異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坐立不安,若非對面的是她尊敬的“前輩”,恐怕早就拂袖不理。

魏雲外望著她的眼睛,沈聲說道:“楚三這個人,若為奸雄,必會讓世道水火生靈塗炭,若為驕雄,卻可能成為救世的烈焰,他的心性亦正亦邪,……我曾試過說服他……但他的心思,等閑不會為我所動,繼鸞,我覺得你可以成為……”

繼鸞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來道:“先生!”

魏雲外一擡手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繼鸞,且先聽我說,讓他為善,總比縱他作惡要好,如今的世道,群魔亂舞……國民政府**,外頭的日寇還虎視眈眈,錦城表面繁華,但這繁華隨時都可能化作灰堆……據我所知,日寇已經派了內奸潛伏錦城進行各方面的滲透,而三爺,恐怕更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繼鸞聽了這些,心頭越發一緊:“先生,我對這些全然不懂,何況我跟三爺非親非故,只是他的保鏢,負責他的安全……如此而已。”

魏雲外微笑著淡淡道:“聽與不聽,我只說了便罷,我不會強逼你做任何事,只不過……這些話很想跟你說出來,如果不是換做別人,我也是斷然不肯透露分毫的。”

繼鸞對上他誠懇明澈的雙眼,嘆了聲,便也直接說道:“先生……我不過是個身不由己之人,本來也並沒想來錦城,只是陰差陽錯,對三爺……先生,就讓我冒昧說一句,三爺或許是這一棵樹,樹大根深,又開得繁盛好看,但是……”繼鸞瞇起眼睛,仰頭看天,隱隱地看到一點鳥雀的影子,“我不過是過路的燕雀罷了,跟三爺僅僅是萍水相逢,轉眼便會自奔東西……所以有些事不想參與其中,也跟我沒有幹系……很對不住,先生。”

魏雲外沈默了片刻,才微微一笑,也站起身來,負手看著面前那開的絢爛奪目的樹:“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對有些事也很不理解,有時候會認定自己不會去做什麽……但是世事無常,有些機緣造化,常常在想象之外,繼鸞,我無意勉強你,就像無法勉強三爺一樣……你自小歷練,養顧幼弟,行走江湖,似什麽都懂,但有些事情卻在人的意料之外……”

風吹花舞,魏雲外擺手當空一劃,氣勁波動,引得花瓣陣起了奇異的波動:“你為人無可挑剔,武功上的造詣也令人欣喜,所以我才格外地欣賞,喜歡,但你的脾氣,卻是外柔而內烈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練得是太極,但太極的真意,需要繼續參悟。”

魏雲外將手攤開,掌心裏靜靜地貼著一朵墜落的花,雖然離開枝頭,但並不萎頹,光影中安靜地躺著,散發著極安謐之美。

繼鸞一時看怔了。魏雲外道:“但,就算你不肯應承什麽,其實我也是放心的,只要你在他的身邊兒,就勝過一切了。”

繼鸞似懂非懂,對上魏雲外的眼睛,心裏卻有些沈甸甸地。

“喲!你們兩個正談著呢。”

身後忽地傳來一聲帶笑的招呼,魏雲外揚手,那朵花飄墜出去,同滿地的花瓣同色。

魏雲外跟繼鸞兩回頭,望見院子門口上站著一人,那麽鮮明生動的人物,白皙如玉的臉上卻架著一副圓圓地墨色眼鏡。

魏雲外上前行了個禮:“三爺。”

繼鸞則看著楚歸那戴著黑圓墨鏡的臉,這會兒已是黃昏,他卻忽然鬧出這番新式裝扮來……然而心頭一動,才醒悟過來:這位爺怕是遮著她留下的那黑眼圈吧。

楚歸笑笑地走過來:“勞您久候了,不過瞧你們說的倒是挺投契的,怎麽,聊什麽啦?到底都是習武之,有話說,平日裏繼鸞對著我,都說不上兩句話的,大概我這人看著生厭。”

他一邊兒嬉笑似的說著,一邊兒有意無意地打量繼鸞。

繼鸞知道他這話裏帶著幾分真意,卻假作沒聽出來的,垂眸安靜道:“三爺跟先生有正經事,那繼鸞先退下了。”

楚歸嘆了口氣,歪頭看她:“你瞧瞧,我說什麽來著?”

繼鸞不肯做聲,多說多錯,她知道他的性格,只要他有心,總是能挑出刺兒來撓的。

魏雲外看著兩人,素凈的面孔上隱隱帶笑,卻不言語。

楚歸看繼鸞不搭腔,無奈道:“行了行了,你去吧,記得好生歇息……”

當著魏雲外的面兒,聽著這種話,繼鸞又想起方才魏雲外那話外之意,便咳嗽了聲,轉身欲走,楚歸卻又道:“對了……等等,我叫人熬了湯水給你,補血養氣的,我瞧著也差不多好了,回去先喝了啊。”

繼鸞有些意外,便咳嗽了聲:“多謝三爺。”轉身飛快地離開了。

剩下兩人面對面站著,楚歸嘆道:“龍堂那件事兒,雖然險勝,不過傷了胳膊,那血流的……可真嚇人。”

魏雲外微笑道:“三爺很是體恤繼鸞啊。”

楚歸道:“那可不是,只可惜我一片心意,人家不領情。”

魏雲外道:“哈哈,有道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楚歸墨鏡後的眼睛瞥向他,道:“什麽……文縐縐的,情啊意啊,我是不太懂的,不過還‘惘然’,聽起來可有點兒不吉利啊……魏先生竟然愛好這些。”

魏雲外一笑,擡頭看向旁側的樓閣:“三爺這院子建的巧妙……若我猜的不錯,正廳這樓,通著進門的花廳吧?”

楚歸雙眉一動,忽地露出笑容:“聰明!果然是個聰明人……這麽想想,你每次都來啃三爺一大筆錢的那份兒心疼也緩了許多。”

兩人相視而笑。

繼鸞回到廳裏,果真看傭人送了煲好的湯上來,繼鸞捧進臥房,看著眼熟的床鋪,一時又有點兒心煩。

靜靜地坐了會兒,覺得湯冷了些,便捧起來喝了口,一股濃濃地中藥味,繼鸞想到楚歸說的,勉強喝了口,便放了下來。

“怎麽不喝了?要趁熱喝才有效。”門口有人說道。

繼鸞回頭,卻見是楚歸,仍舊戴著那副眼鏡,墨鏡擋著他的眼睛,讓她看不清他究竟是什麽表情。

“三爺,我待會兒……再喝……”繼鸞含糊地搪塞一句,見他進來,本能地也站起身來。

楚歸走了進來,一直走到繼鸞跟前,看她一眼:“不會已經冷了吧?”手往前一探,手指擦過繼鸞的手指滑到碗上,“喲,還是熱的。”

繼鸞只覺得臉紅,卻又不好說:“三爺不必為我費心。”

“這是應該的,”楚歸看看左右,自顧自往床邊兒一坐:“你還不知道,若不是你晚上跑的那一趟,三爺可要吃大虧的。”

繼鸞不解,楚歸道:“還記得你給我的那支槍嗎?從暗殺人的手裏奪來的?”

“記得。”

楚歸道:“那支槍是新造的,錦城的軍火我最熟悉,有進出的多半也經過我的手,怎麽會不認得……那盒子槍面生的很,一看便知道不知是誰吃了豹子膽偷偷地運軍火進來……多半還是大批的,再加上龍堂會那件事,他們就是想對付我。”

繼鸞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三爺那晚上喚九哥來,是為了這件事。”

楚歸點頭:“是啊,所以說多虧了你。”

繼鸞垂眸道:“我也只是無心的。”

楚歸望著她:“無心……好一個無心啊,可真怕真個無……”

就算面前是墨鏡遮著,繼鸞卻仍能感覺楚歸熾熱的目光,透過鏡片看到她面上來,繼鸞咳嗽了聲,假作不意地捧起碗來喝了口湯。

楚歸安然坐床邊:“你跟魏先生說了什麽嗎?”

繼鸞喉頭一梗,差點兒被噎著:“沒……也就隨便說說話。”

楚歸嗯了聲:“你大概也知道他是什麽人了?”

繼鸞見他問的直白:“我知道魏先生出身自然門……”楚歸靜靜地看著她,也不言語。沈默中,繼鸞忍了會兒,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問道:“三爺……很待見魏先生?”

楚歸驀地一笑,墨鏡底下,雖看不見明眸,卻瞧見光潔如玉的皓齒:“連這個你也知道了,魏雲外果然對你夠大方。”

繼鸞不理他話外之意,低聲道:“三爺……為什麽會……”她想問楚歸怎麽會跟魏雲外有所牽連,畢竟楚歸的出身,以及楚去非的身份……都有些敏感。

楚歸挑眉道:“這個……三爺覺得這些很有意思,所以……就想看看他們能鬧騰到什麽地步。”

繼鸞啞然:“啊?是這樣?”莫非只是好玩?虧得魏雲外說他什麽“有遠見”。

楚歸慢騰騰道:“嗯……就是這樣兒,我這人喜歡看熱鬧。”他又沖著繼鸞開始笑,幸虧是戴著墨鏡,不然的話……

委實太蕩漾了些。

繼鸞只覺得口幹舌燥,一擡手把剩下的湯藥全都喝了。

晚上管家忽然接了個電話,居然是找祁鳳的,李管家將這事告訴了楚歸,楚歸問道:“什麽人?”

李管家說道:“是個女孩子,說是叫林瑤。”

“林瑤?”楚歸沈吟了會兒,露出看好戲的表情,“記得林市長的千金好像……去吧,告訴陳祁鳳,接不接由他自己。”

李管家果真便去了,不一會兒祁鳳慌裏慌張地出來,接過電話,壓抑著聲音怒道:“林瑤!瘋了嗎!誰讓你往這裏打電話……不對,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

祁鳳一邊說,一邊有些鬼鬼祟祟地,不住回頭瞥楚歸。

楚歸瞧他一眼,哼了聲後便慢慢起身出外,步出花廳,往旁邊走開數步。

他在院門口望著院內,月光下那一地的繁花如錦。

楚歸怔了會兒,不知不覺邁步往裏,夜風徐徐,不時地有三兩花瓣從天降落,楚歸呆呆地看著這月光下的靜美花樹,喃喃自語:“……是這棵樹嗎?”

月色溫柔,花樹絕美,楚歸站其中,月白身影更如謫仙,清冷的發絲背後隨風微微擺動,他想著想著,想到那熟悉的臉容身影之時,那顆心卻從冰冷裏頭又泛出些暖意來。

今夜繼鸞早早地睡下,大概的確太累,又喝了湯藥,昏昏沈沈地吃了晚飯便回了房。

廳內祁鳳還對著電話小聲咆哮,楚歸一笑,悄無聲息地繞過花廳,深吸一口氣推開客房的門。

床簾半掩,月光一線透進來,床上繼鸞睡得沈穩,渾然不曾知曉有人進門。

楚歸幾乎屏住呼吸,躡手躡腳來到床邊上,低頭看向繼鸞,目光細細地描繪過她的眉眼,口鼻……

☆、52

繼鸞早上起來的時候,覺得渾身有點兒說不出的別扭,下地後掀起袖子看了看臂上的傷,卻見好好地沒再滲血,繼鸞試著動了動胳膊踢了踢腿,又覺得沒什麽大礙。

繼鸞摸著頭思忖了會兒,記得昨晚上吃了晚飯喝了湯藥後,困倦非常,然而睡得沈酣香甜,自覺也沒什麽不妥……想這點兒別扭必定是那場比試太激烈留下了點兒後遺癥,過幾天便好,於是也沒放心上。

繼鸞洗漱完畢,出了內堂,才出門,就遇到楚府的傭人,畢恭畢敬道:“姑娘您醒了啊,三爺正廳裏等著您吃早飯。”

繼鸞答應了聲,心道楚歸等她吃什麽早飯?本來想去看看祁鳳的,瞧瞧走廊盡頭射進來的那一地陽光,心想時候不早了,祁鳳莫非已經上學去了?便也來到廳裏。

果真見楚歸正坐太師椅上,很是安靜地一動不動。

這個,這個姿勢,若不看那張臉,單看這個華麗的打扮跟周遭古雅的擺設,十足十地一個耆老、古董,但一看那張臉便“妖異”起來。

但繼鸞是領教過三爺一瞬間從斯文儒雅到狂暴黑化的本事的,因此便只將這份很具欺騙性的華美視而不見。

楚歸似乎正在出神,連繼鸞出來了都沒察覺,眼皮兒不帶擡一下的,那神色卻依稀有些古怪,似乎帶著快活笑意,又像是裝模作樣地忍著那份活潑潑地笑,整個似笑非笑,似顰非顰。

繼鸞看得稀罕,她落足本來極輕,此刻見楚歸發呆,生怕驚嚇到三爺,到時他必定又要如一只炸毛的狗兒般亂咬,於是繼鸞便有意弄出點兒響動,果真三爺才從夢裏醒來似的,茫茫然一擡眼。

這一擡眸,把繼鸞看得心頭一陣亂蹦,眼前這雙眸子水汪汪地,波光瀲灩,美得令心悸……

繼鸞自詡定力十足早就免疫,卻也是看了一眼便暗自皺眉,趕緊低了頭見禮:“三爺!”

楚歸身子挺直了些,那雙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繼鸞,目光她肩頭跟腰間略作停頓,白皙的臉頰上飛快暈了一層薄紅。

“起……來了啊,咳,”楚歸終於開口,聲音有一絲壓住了的微顫,“睡得……如何啊?”

繼鸞道:“睡得極好,三爺也好?”

楚歸的眼睛連眨數下,慢慢道:“啊……好……好得很。”

繼鸞略低著頭,心裏越發不以為意,總覺得他有些古裏古怪地,卻不好說,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三爺,祁鳳呢?”

“咳,”楚歸見她擡頭,便一低頭,手指在下頜處揉了揉,道,“他已經上學去了,嗯……臨出門讓我給你捎句話。”

“什麽話?”繼鸞一聽,這才又看向楚歸。

楚歸被她一看,雙眸急忙便垂而下看:“嗯……沒什麽大事,就說他吃了飯了,也會好好地學校裏,就這些。”

繼鸞聽這都是些家常閑話,便一笑:“我是睡過頭了,可真不好意思,還要讓三爺替他帶話。”

楚歸低低咳嗽了數聲:“那也是有的,昨兒……你勞累太過了,該好好歇歇是真。”說著,便又瞥繼鸞。

繼鸞又笑:“我已經大好了,三爺不必掛礙,對了,三爺沒吃飯嗎?”

楚歸聽到一個“飯”,便起身:“是了,等你呢。一塊兒吃吧。”

繼鸞忙道:“三爺,這怎麽敢跟三爺同桌,以後三爺就自請吃好了,不用等我。我不過就是三爺的一個保鏢。”話昨兒已經一鼓作氣挑明了,不過是個保鏢而已,就像是老九一般,幾曾見過老九也上桌兒的?

楚歸一聽,就皺了眉:“你哪來的這麽多些廢話,怎麽,跟三爺一桌兒吃辱沒了你不成?”

繼鸞見他似乎帶了惱意,卻淡然不驚,回道:“三爺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歸哼道:“那就別跟我陽奉陰違地,三爺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是了,快點做,等了你半天……我餓死了……”他這廳內枯等半天,傭人來問要不要先開飯,他都說不用,這會兒才覺出餓來。

繼鸞沒法子,便只好跟楚歸同桌兒坐了。但繼鸞不似那些羞手羞腳的大家閨秀,既然禮讓不過,那就泰然處之,捧了飯碗後便撿著愛吃的吃了一番,一直到有六七分飽了才停手。

相比較繼鸞的率性,楚歸倒是沒吃多少,多半時間都盯著人家看,被繼鸞一瞅,就裝模作樣地夾點菜給她。繼鸞也沒辦法,橫豎不能飯桌上吃氣,便只埋頭聚精會神地吃而已。

如此便過了兩三日,楚歸把幾個想要黑他的幫派盡數黑了個一幹二凈,且又繳獲了一批新式軍火,事情做得幹凈而漂亮,讓參與其中的人啞口無言心服口服,讓不知內情的人倍加崇敬越發敬仰。

表面上看似大獲全勝一派安靜祥和,但私底下楚歸卻並沒什麽喜色,常年刀光劍影的度日,他似乎有一種本能地感覺,錦城暫時的寂靜無事裏頭,有一場更大的山雨醞釀著,指不定什麽時候會狂飆而起。

但就算心裏壓著事兒,面上卻依舊如無事般,該說便說,該笑便笑,對著繼鸞的時候,更多了一宗……

繼鸞這兩日很想找個機會去看柳照眉,奈何楚歸看她看得甚緊,幾乎片刻也不放,繼鸞心裏著急,卻也沒法子。

這一天,繼鸞陪同楚歸在商會館裏,楚歸嚷嚷說自己頭疼,要繼鸞來給他按摩,若是沒有上回那件突兀羞人的事,繼鸞也不會往別處想,但經過那個貿貿然的親吻,繼鸞心下有了隔閡,便道:“三爺,我對這些不大通曉,手法也不對,您還是找專業的按摩師吧……”

楚歸不屑一顧地嗤道:“那些臟兮兮的人,三爺幹嗎找罪受?”

繼鸞覺得楚歸對待“臟兮兮”的判定界限似乎有些古怪,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三爺,我粗手粗腳地,再說上回還把三爺弄疼了……”

楚歸像是被戳了一槍似的,猛地直起腰來:“胡說,你什麽時候把我弄疼了?”

繼鸞啞然:“就是……上回……”

楚歸回想先前,又笑又惱,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那哪是弄疼?得!別瞎說,快過來!”

繼鸞百般不願,慢吞吞往前蹭了一步,正好兒老九從外進來:“三爺!”

楚歸正眼巴巴地看繼鸞走過來,眼看心願成真乍然被打斷,頓時便目光犀利地瞪向老九。

老九嚇了一跳,怕自己打斷了什麽“好事”,然而看楚歸衣冠楚楚,繼鸞也是隔開七八步……不像是個有什麽內情的樣兒,便只低了頭:“三爺……那個大爺那邊派來,說大爺已經回來了,要三爺晚上家去吃飯呢。”

楚歸很是沒好氣地:“就這麽點兒破事,就急吼吼地進來?”

老九啞然:這都叫破事,這位爺統共就那一個親哥哥,那不曉得什麽才不叫破事兒。盡管心裏唱戲,卻不敢吐一個字出來。

楚歸咬了咬牙:“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老九大膽問道:“那我出去跟他們說晚上三爺準時過去?”

“行了行了!”楚歸擺手,跟趕蒼蠅似的。

老九低頭轉身,臨去前哀怨地看了繼鸞一眼,暗中把嘴一扁,露出個委屈哀怨的模樣,倒是把繼鸞逗得差點兒笑出來。

老九出去後,又有人來定楚歸中午頭的飯局,原來本市商務局局長的兒子喜得貴子,錦城這幫有頭臉的人物自是要去慶賀,繼鸞見楚歸的時間安排的密不透風,心中氣悶:如此也不曉得什麽時候能見到柳照眉,她也就只能經過金鴛鴦的時候將脖子伸的長一些……著實可憐。

誰知楚歸打發了來人,望著繼鸞若有所思的神情,忽地發狠道:“別以為三爺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

繼鸞一怔:“啊?”

楚歸恨恨地,也不做聲:“早晚我要……”卻欲言又止。

繼鸞見他咬牙發作,卻不像是十足十地兇神惡煞樣,定然是小性子又犯了,她對付這套已經有了經驗,當下便淡定地看向別處,充耳不聞。

楚歸見她如此,果真磨著牙不再做聲。

如此快到正午,楚歸便帶著繼鸞出門,一路上仁幫的上下見了兩,口稱:“三爺!”繼鸞晚了一步,幫眾們迎了她,便也躬身口稱:“鸞姐!”十分恭敬。

自從那場“戰龍頭”,在場的仁幫幫眾都是楚歸親信,把當時的場面看了個十足清晰,不在場的都是錦城黑道上的精英,一個個自然也大開眼界,事後無數便將繼鸞同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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