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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飲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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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兩個時辰之後,京中各朝臣便成群結隊趕往宮中,去參加太子的大婚。

剛過年關不久,天氣仍是陰沈沈的,冷風卷起雪粒子,“簌簌”地砸在馬車頂上,聽得人心裏也跟著寒涼無比。

平日裏勾心鬥角的朝臣,在面對端王的任意妄為時,卻出奇地保持著一致的憤怒,雖敢怒不敢言,但彼此間的劍拔弩張好歹是消解了許多。

首鋪大臣顧和正與建國候林楓一向不睦,但今日兩人下了馬車走進宮門時,彼此間竟難得地抱拳打了聲招呼。

“自皇上病重,殿下便如脫韁的野馬,行事荒唐得很,還望候爺想開點。”顧和正出聲安慰。

林楓一聲長嘆:“在下既已將小女嫁與殿下,是福是禍便皆是命運,無論殿下娶多少妃妾,也不是在下能管的事,只能聽天由命。”

顧和正意味深長一笑:“候爺能想通,自然是好事。”

兩人不痛不癢地一邊聊一邊走進了宮中。

此時宮中各處皆掛上了彩條、紅燈籠,東宮寢殿的軟床上,還灑上了諸多桂圓花生,鋪上了紅彤彤的床單被褥,看上去喜慶得很。

一切的準備雖是倉促,卻也隆重,端王恨不能用舉國之力來操辦這場婚禮。

嬋兒卻始終面色淡然,她想嫁的人只有哥哥李允,旁的一切皆與她無關,她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時機而已。

既然已到端王身邊,她自是不能白來一趟。

小姑娘表現出極大的順從,也表現出極大的冷漠,無論是上妝、試禮服之類,她皆不發一言,隨便內務府那撥人折騰。

只是無論她在宮中何處,端王都帶著極大的耐心不離她左右。

“殿下這樣處處跟著我,是擔心我如上次那般被哥哥接走嗎?”小姑娘直楞楞地問道。

端王面色微微一怔,繼而浮出一抹討好的笑意:“嬋兒,我再也不想與你分開,只有時時看著你,我才會放心啊。”

只有近距離與嬋兒同進同出,才能隨時防備李允的突然出現,屆時他以嬋兒的性命相要挾,那李允也定不敢輕舉妄動。

當然,他並不會真的去傷害小姑娘,他只是吃準了,李允也與他一樣,舍不得小姑娘受傷分毫。

“那到時我便不用如別的新娘子一般坐在喜房裏,而是可以與你一起去大殿裏與朝臣們一同用膳,對吧?”小姑娘眨著亮閃閃的眼睛問道。

端王彎唇一笑:“這是自然。”

嬋兒暗暗舒了口氣,蔥白小手又在袖口裏偷偷卷了起來。

晚宴在宮中最大的殿宇“威儀殿”中舉行,那菜肴與酒水皆是宮中頂配,哪怕是那晶瑩剔透的餐具,也是由來貴專門在宮中庫房挑選後拿出來的,有些還是成套的孤品。

其規格與奢靡程度,與當初聚林玉時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林楓一見這陣仗,便知她女兒簡直是完敗,找了張不打眼的席位坐下後,也懶得與旁人招呼,一個人悶頭飲茶水。

首輔顧和正則坐在了席位靠前的位置,看了這陣仗後也沒吭聲,一副“我就看著你折騰”的冷漠面色。

大臣們之間聊些無關緊要的閑話,而真正想聊的話,卻又不敢往深裏聊,心裏皆藏著不滿,堂堂一國太子,娶妃竟如兒戲一般,誰看著不紮眼呢?

約莫過了兩刻鐘後,大臣們堪堪坐下,端王與嬋兒便在儐相的帶領下出現在大殿的首位,朝臣們又不得不馬上站起來,齊聲恭賀太子殿下、太子妃大婚。

首位的兩人皆穿著大紅的喜服,玉簪束發,本就是璧玉一般的人兒,如此裝扮下來,看上去倒也是般配得很,除了新娘子的面色略略冷淡了些。

不過那一張芙蓉面雖是冷淡,卻也是個絕色,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端王會娶她做平妻,還是美色誤人啊。

儐相主持新郎新娘當眾拜完了天地,便大聲唱喝“開席”,大臣們這才紛紛坐下,殿內霎時響起參差不齊的餐盞碰撞聲。

端王難得的一臉愉悅,嘴角眉梢皆掛著喜意,一手牽著嬋兒,一手高舉酒杯,大聲道:“多謝各位朝臣來參加孤的婚禮,自此之後,孤便與嬋兒姑娘琴瑟和鳴,白首到老。”他說著滿心歡喜地看向小姑娘,問道:“你可願意,嬋兒?”

嬋兒沈靜不語,怔怔看著面前的上百位朝臣,粉雕玉琢的小臉上神色不顯,既看不到喜悅,也看不到憂傷。

殿內一時落針可聞,眾人的目光也齊齊投向小姑娘,心裏皆帶著看戲般的好奇,莫非這姑娘敢當眾不給太子爺臉面?今日可是他們大婚啦。

端王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他不在乎她拂不拂他的臉面,他在乎的是,她是否願意應聲嫁給他。

片刻後嬋兒才扭頭看向端王,仍是什麽也沒說,只是端起手中的酒杯,與他碰了碰杯。

端王懸著的心便瞬間放了下來,雖她沒親口說出“願意”二字,但也算是默認了嫁他的事實,至於更多的情分,他有的是時間向她慢慢爭取。

小姑娘將酒杯放在唇間抿了抿,隨後轉頭看向端王:“殿下,可否允我也與在場的大臣說幾句?”

端王彎唇一笑,語氣溫柔地回道:“今日你是新娘子,想說什麽盡管說便是,我都允了。”

“多謝殿下。”小姑娘將手中的酒杯遞給一旁的太監,繼而上前一步,給在場的朝臣深深鞠了一躬。

端王看得一楞,趕忙上前扶起她,低聲道:“嬋兒,你如今是太子妃,無須向他們行禮。”

底下的朝臣也暗暗一驚,不知這是又要唱哪一出。

嬋兒沿著首位旁的臺階走下來,拉開了與端王的距離,聲音洪亮而清脆:“本人姓阮,叫嬋兒,乃是前朝史官阮江南的孫女,我祖父當日便是死在宣德帝的刀下。”

這話一出,殿內霎時炸了鍋,“前朝史官阮江南?他不是被叛軍朱慕西殺死的嗎,怎能汙陷說是被皇上殺的。”

“太子妃竟是前朝舊人之後,這事兒經過皇上同意了嗎?”

“嬋兒你在胡說什麽。”端王追著從臺階上下來,面色煞白地看著她,如此隆重而重要的時刻,他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招。

嬋兒防備地往前跨出了兩步:“殿下,你剛都說了,今日我想說什麽盡管說便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是嗎?”

她答應嫁給端王,並慫恿他操持這場婚事,便是在等待著這一刻,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當年宮變醜聞公之於眾。

“你……不可如此,嬋兒。”端王握著拳,一時竟拿她沒撤。

嬋兒防備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朝前走,一邊走一邊對兩邊席位上的朝臣大聲道:“當日禁衛軍統領秦懷光不敵朱慕西的叛軍,於是迎宣德帝進宮護駕,兩人合力殺死了朱慕西,只是沒想到宣德帝會起反心,將秦懷光也一道殺死,隨後以大晉朝唯一一位皇子的性命相要挾,逼迫大晉帝寫下禪讓書。”

“嬋兒,你住嘴,不要再說了。”端王站在大殿的另一頭握拳朝她厲喝,但也僅是厲喝而已。

若是旁人,他一掌便能將其誅殺,可她是嬋兒啊,他甚至都不舍得讓門口的侍衛碰她一下。

此時殿內的朝臣有些已慌得坐不住了,紛紛站起身來,若此事是真,那高居龍椅之上的皇帝豈不是一個背主篡位的東西,他們所效忠的皇權固然也便來路不正了。

還有些人早已義憤填膺,拳頭握得“嘎嘣”響,此女竟膽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早該拖出去絞殺,今日太子是怎麽回事,竟縱容此女到如此地步,果然是美色誤人啊。

嬋兒沒理會端王的厲喝,繼續大聲道:“祖父阮江南親歷宮變,故爾留下一封陳情書,也正是因為這封陳情書,導致我阮家多年被朝廷追殺,如今,僅留下我一個人存活,而我,現也已被端王囚於這宮廷之中。”

她說完後微微抿唇,這才將幽黑的目光投向端王:“我說的對嗎,殿下。”

端王以前只知小姑娘純真得如清晨的露珠,幹凈得如天上的仙子,今日見她,卻又看到她勇敢而無畏的另一面,這一面令他忍不住心生憐惜。

她就像一只迷路的小鹿,從不知江湖的險惡,不知人心的不測,就那麽橫沖直撞地想幹什麽便幹什麽,哪怕是算計起他來,也是如此直接而毫不掩飾。

“嬋兒你過來。”端王面露頹喪之色,站在大殿中間沈聲朝她喚著。

小姑娘還未來得及應聲,坐在靠前位置的顧和正便站了起來:“堂堂太子妃今日吐露好一番對皇家不利的言語,不知是信口雌黃,還是有真憑實據。”

顧和正在大晉朝是翰林院一名庶吉士,後來大晉帝禪讓皇位,大晉朝變為大梁朝,宣德帝也對他頗為倚重,屢屢提拔他,直到成為如今的首輔大臣。

為了回饋宣德帝一番倚重,他也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多位前朝官員安心在大梁國效忠皇權,以圖國泰民安,世事安穩。

因此宣德帝在位能獲得諸多前朝舊人的支持,顧和正從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今日聽得小姑娘這番言辭,他心裏也有些不踏實起來,故爾想要問個明白。

嬋兒雖沒見過什麽大世面,卻也不是個怕事的,她朝前邁了兩步:“當然有真憑實據,我祖父留下來的那封陳情書,如今便在明月堂少主李允手中。”

殿內又是一陣嘩然,小姑娘言辭鏗鏘有力,讓群臣一時也分不清她話裏的真假。

顧和正厲聲道:“倘若那李允真有陳情書在手,那趁著今日群臣在場,何不將他叫來,讓他拿出陳情書示人。”

話剛落音,便見禁衛軍統領郭雲志急匆匆在殿外稟報:“殿下,那李允與蘇尚恩已經打進來了,禁衛軍正拖著他們,您……您還是……”

端王不等郭雲志說完,便縱身躍起,撲向立於大殿中間的嬋兒,伸臂將她環在懷中,繼而飛身消失在大殿的後門處。

本就惶惶不安的朝臣此時更是群情鼎沸,熙攘聲不斷。

“李允來了不正好麽,讓他出示所謂的陳情書。”

“殿下怎的不將事情說明白便走了,好歹這事兒不小啊,首輔你倒是說句話。”

顧和正看了一眼悶頭喝酒的林楓,心知他這是懶得管了,於是繃著臉大聲吩咐道:“咱們暫且坐於殿中,等那李允現身。”

殿中吵嚷的大臣聞言才紛紛坐回到席位,惶惶不安地等著李允的出現。

李允早算好了大臣聚集的時間,與蘇尚恩越過宮門後一路直逼威儀殿。

作為禁衛軍統領的郭雲志也不是吃素的,他深知李允身手高強,便一舉集齊了所有人手,以人海戰術圍攻李允。

李允有枯骨掌傍身,旁人自是靠近不得,但顧忌到嬋兒的感受,他也不想傷人性命,故爾在攻擊時多少留了餘地,因此耗去不少時間。

郭雲志更是狡猾,知道自己拿不下李允,便轉而去圍攻蘇尚恩,蘇尚恩雖身手不低,但要對付成群的禁衛軍顯然吃力。

李允怕蘇尚恩吃虧,又得回頭去顧著他,兩人一路打打殺殺,到達威儀殿時已耗去大半個時辰。

以顧和正為首的大臣站在殿門口齊齊看向李允與蘇尚恩,眸中皆是覆雜的神色。

李允高舉陳情書,用略帶磁性的嗓音朗聲道:“宣德帝背主篡位,謀殺朝臣,證據在此。”

顧和正上前一步,抱拳道:“不知閣下手中拿著的,是否是前朝史官阮江南所寫的陳情書?”

“沒錯,陳情書在此。”李允挺撥的身姿穿過大殿的門檻,“史官阮江南詳細揭露了宣德帝的真面目,歷述他的罪行。”

他說著環視了一眼殿內,沒發現嬋兒,握了握拳後,將高舉的陳情書遞到蘇尚恩手上:“你代勞宣讀陳情書,我去找嬋兒。”

蘇尚恩點了點頭,接過陳情書,展開,面對著神色各異的朝臣大聲宣讀起來,李允則閃身從威儀殿後門去尋找嬋兒。

端王從接回嬋兒的那刻起,便預想到了這一天,只是他沒料到,李允會來得這樣快。

他攬住嬋兒迅速朝太和殿的方向飛去,小姑娘手腳並用地掙紮:“你放我下來,我要去找哥哥,你放我下來。”

端王可以在別的任何事上遷就她,但關於她的去留,他絲毫不會退讓,嬋兒只能是屬於他,哪怕是要他棄了這大梁江山,也絕不會對嬋兒放手。

寒風凜烈,端王緊了緊臂中的力度,咬牙道:“嬋兒,你怕是再也見不到你哥哥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小姑娘在半空中奮力掙紮。

端王面色緊繃,看了一眼嬋兒後輕揮衣袖,袖口裏散起一陣迷煙,嬋兒霎時脖子一軟,倒在了端王的肩上。

他以為最快速度將嬋兒帶進太和殿,見到門口的趙公公後他心生一計。

“趙公公。”他喚住他,隨後將嬋兒輕輕放在一旁的軟椅上,“替孤去做一件事吧。”

趙公公並不知眼下威儀殿發生的事,狐疑地打量了一眼昏睡的嬋兒後,躬著身子恭恭敬敬地應道:“殿下盡管吩咐。”

端王行至殿中的案桌旁,打開旁邊的木櫃,再打開裏面的一層暗格,繼而拿出一個錦盒:“這是太子璽,你將它帶給林玉,讓她好好保存。”

末了又交代道:“此物只可皇子觸碰,旁人觸碰必帶來厄運,她僅是代為保存,無須打開錦盒細瞧。”

趙公公微微一楞,也不知這位太子爺是動了什麽心思,竟將這珍貴的太子璽交給那不得寵的林玉,嘴上卻趕忙應道:“老奴遵旨,老奴這就去交給太子妃,不對,是……是另一位太子妃。”說完擡手戰戰兢兢接過錦盒,躬身退出了殿門。

端王盯著趙公公離去後空蕩蕩的門口,憤恨地咬了咬牙,這江山,若是他要不到,前朝的任何人也別想要到,尤其是賢王。

他彎腰再次將昏睡的嬋兒抱起,繼而走進了底下地宮的入口。

小姑娘再次醒來時已躺到了地宮的軟床上,端王坐在床前的圓凳上,手裏拿著小姑娘隨身攜帶的那對瓷娃娃,面上掛著不屑的冷笑。

“嬋兒,這對娃娃便是你和你哥哥吧?”說著他擡眸看她,“你得有心理準備,我不會讓你再見到你哥哥了。”

他說完便將那對瓷娃娃放在了旁邊的木幾上,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面上也隨之浮起一層陰鷙。

嬋兒腦袋仍有些發沈,扶了扶額,支著胳膊從床上坐起來,喃喃地問:“你是不是又給我下毒了?”

“嬋兒,你能不能給我繡個香囊,像給你哥哥繡的那樣,好讓我也日日掛在腰間?”端王目光迷離,答非所問。

小姑娘捋了一把頭上的發,冷臉看著端王,那樣一張絕美的芙蓉面,哪怕是不言不語的樣子,也讓這壓抑的地宮滿堂生輝。

“好不好,嬋兒?”端王滿眼乞求地看向她。

小姑娘不樂意地扁了扁嘴:“我只會給哥哥繡香囊,不會給你繡的。”她拒絕得幹脆。

端王握了握擱於膝上的拳,起身背朝嬋兒,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沒吭聲。

“你若是不放我回去,哥哥定不會放過你。”小姑娘對著他的背影脆生生地威脅道。

端王用指腹擦了把嘴角,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面色幽暗地看著小姑娘:“嬋兒,別總在我面前提起你哥哥。”他說著上前兩步,伸手去攙扶小姑娘:“先起來吧嬋兒,咱們一起用膳,用完膳,我帶你離開這個地方。”

他已料到陳情書公布後皇權必受質疑,時局也必定動蕩,他得先將嬋兒安頓到一個李允找不到的地方,再來與他們博弈。

嬋兒身子一側,躲過了他伸過來的手臂,“我不想離開這個地方,我哥哥在這裏。”

端王黯然一笑:“我說過,你再也見不著你哥哥了。”說完他退後了一步,定定地看著小姑娘,“嬋兒,以後可不許這麽算計子央哥哥了,子央哥哥可是你的夫君。”

嬋兒氣咻咻地抿了抿唇,憤恨得眸出溋出淚花來,不理他。

“嬋兒別哭。”他伸手想給她拭淚,小姑娘又是側身一躲,他只得黯然地垂下了手臂。

嬋兒趿上鞋,從床沿上下來,擡眸望去,壓抑的地宮裏各處皆燃著燭火,不遠處的方桌上,膳食也已布好,只等著二人入席。

嬋兒仍穿著那身大紅的嫁衣,她自己瞧著都礙眼,“我想換身衣裳。”

“好。”端王幽幽答道,隨後揚了揚手,一名宮女便躬身上前,“太子妃,旁邊的寢閣有為您備好的衣裳。”

嬋兒戒備地看了一眼端王,隨後跟著宮女進了寢閣。

兩名宮女不離左右,想幫她更衣,小姑娘黑黑的眼珠滾了滾:“我自己來吧,你們都出去。”

宮女福了福身後便退了出去。

小姑娘戒備地瞄了一眼門口,繼而自己對著銅鏡一層層脫下了繁覆的嫁衣,在最裏層的褻衣裏,藏有秦淩染給她的毒。

她深深吸了口氣,蔥白小手在那褻衣上輕輕一扯,縫在上頭的毒包便扯了下來。

她緊緊將毒包握在手裏,握得細細的手臂都跟著微微發抖。

從寢閣出來,端王已坐到了方桌前,正端著酒盞輕輕地晃動,“嬋兒,快來,咱們一起用膳。”他慢斯條理地說道。

小姑娘趨步向前,坐到了他對面的扶手椅上,殿內燭火輕漾,映得兩人的面色都多了幾分詭異。

端王一臉溫柔地看著她,語氣裏帶著無奈:“嬋兒,你別怪我。”他說著低下頭,長久地看向手中的酒盞,似乎想將那份無奈深深地掩藏起來:“我還是得給你下毒啊,否則,又怎能將你長久地留在身邊。”

在他低頭之際,嬋兒也輕擡手臂,將指尖握住的毒,偷偷地投到了自己的杯中。

端王晃動著手中的酒盞,繼而停下來,另一只手往杯中輕輕投下一粒藥丸,無遮無掩,光明正大,仿佛只是註入一點酒水那麽簡單。

投完後他又開始晃動酒液,晃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幽幽地看著嬋兒,“上次的毒,是用萬能丹藥解的吧,但這次,怕是萬能丹藥也無解。”

他說著起身,行至嬋兒身側:“可是嬋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唯一的一顆解藥便在我身上,只要有我在,你便能活,現在,你就將這杯酒喝了吧。”他將酒盞遞到嬋兒面前。

“殿下,你真可憐。”嬋兒扭頭看著他,面色平靜地說道。

端王無奈一笑:“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留住所愛之人,是可憐了一點,可是嬋兒,我還能有別的法子嗎?”他的眸中微微泛出一抹紅色。

嬋兒深深吸了口氣,端起自己的酒盞站起來,沈靜地看著他:“殿下,咱們不是還沒喝過交杯酒嗎,不如現在就交個杯吧。”

小姑娘說著將自己的酒盞遞到端王手中,另一手則接過了端王遞過來的酒盞。

“好,嬋兒,我都聽你的。”

端王好似獲得了獎賞般舉起嬋兒遞給他的酒,稍稍展開手臂,讓嬋兒的手臂輕輕穿插而過,雖沒有儐相在旁,他卻覺得自己最終完成了與嬋兒的婚禮。

幽靜的橙色燭火下,兩人分別喝下了屬於各自的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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