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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花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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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聲鼎沸。

小小鎮子上已經許久沒有如此熱鬧。

雖然都傳言說白河鎮的水神廟格外靈驗,不過這個偏遠小鎮位於深山之中,再往西邊走上兩天就是那些使蠱用毒西南魔修根據地了,而那些大城中,哪一個沒有各大正道宗門的據點呢?

若想求仙問道,去找宗門豈不是更好?

“那百寶閣,竟然突然在此地展覽新品法寶飾品,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用意。”

有人寬袖掩口,小聲議論。

“倒也不是突然,不過消息僅僅提前一天放出來,各個勢力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說不是故意的,我還真是不信了。”

“嘖嘖嘖,近些日子本身就風波大,這土豪公司也來插一腳作甚?”

“說道風波,你可知道宮中……”

說話的人壓低聲音,聽的人會意,附耳過去。

但這般小心謹慎全做了無用功,那消息剛出口,聽的人不由驚道:“紫微劍丟了?!”

短短一句話音量卻是很大,而內容也是驚世駭俗,周圍一靜,桃林中休憩的人們紛紛轉過頭尋找來源,交談幾人不得不夾著尾巴逃走。

嘈雜聲再起,不過大部分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沒想到這消息竟然已經傳到這偏遠小鎮中來了。”

樓清榮端起酒杯,感嘆。

“也是宮中勢力日益衰退,自從開放海關,皇家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放在二十年前,這種事情,誰敢談論,不怕掉腦袋?”

另一個白裳女子為他倒滿酒杯,嘴上也說著沒停。

“紫微劍,丟了這東西,夏家還能稱為皇室嗎?”

“瞧樓大少說的,不是還有長淵劍嗎?”

男人女子對飲一酌,女子的話將男人逗得大笑起來。

“長淵劍……這天下第三神兵在還是不在都兩說,沒有紫微長淵二劍,夏家氣運危矣。”

女子笑著再為他倒滿酒,“當浮一大白。”

“白裳知我心。”樓家大少挑起眉,和女子對視。

這一男一女端坐在桃花下,落英繽紛,春風和煦,眼神流轉間,無不透露出某種暧昧情絲。

卻又不長眼的人過來打擾。

“大、大少爺。”張家胖子站在一邊,明明是清涼樹蔭下,胖子卻滿頭大汗。

汗水糊住他的眼睛,胖子卻連用手抹一下都不敢,只能直楞楞站著,完全沒有在餘禮白和自己兩個小弟面前的囂張勁。

樓清榮臉上壞笑立馬就撤下去了,他鄙夷瞥胖子一眼,把已經靠進他懷中的女人推開。

“張二麻。”被點出名字的胖子渾身肥肉一顫,“你能耐啊。”

胖子如喪考妣“……小人該死。”

“那銅光鑒書的副本我雖然看不上,但好歹是宗門發下的,我借給你,你竟然給我拿一堆碎片回來。”

胖子小心翼翼解釋,“大少爺,那餘紈絝找了幫手,他幫手的武器實在古怪,小人一不小心著了道。”

“哦?”樓清榮挑眉,“什麽武器?”

“……是……”

“是什麽就說出來,別吞吞吐吐的。”打擾少爺好心情。

最後半句話雖然沒有說出來,勉強算個人精的胖子卻讀懂了,他猶豫一秒,破罐子破摔的說出,“大少爺,是把鐮刀。”

樓清榮直接被酒水嗆到,白裳拍他的背,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他把酒杯一摔,“農民割莊稼用的那個東西?”

胖子覺得自己要是回答是的話,下一秒大概就會被抽到十萬八千裏去。

“大少爺呀,那人用的鐮刀,可不一般啊。”他掩面被,嬌弱哭唱。

被他做派一噎,樓清榮嘴角抽搐,連追問的興致都沒有。

但是胖子還是一股腦的說出來。

“那把鐮刀比人還高,全黑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打造,小人覺得邪性得很。”

樓清榮已經沒有一點興趣,說實話,對於他而言,雖然看餘禮白那不學無術家夥不順眼,但是也就是不順眼而已,餘家在白河鎮是個富豪,在瓊林省連前一百都排不上去,對於這種家夥他是一點心思都不肯廢的。

沒想到卻把自己的偽銅光鑒書給折進去了。

樓清榮思考要不要趁著這幾天去見見老同學。

“師尊還沒有到嗎?”他詢問。

美女掩口笑,“哎呀樓大少爺,我那師尊可還沒有認你當徒弟呢。”

“早晚的事情。”樓清榮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你說是不是,白裳師姐?”

兩人又是一陣調笑,好半天太陽西落,樓家大少爺才覺得乏味地從桃樹下站起,目光一掃,沖著一直不敢離開的胖子問:“二少爺呢?”

“好像是遇見熟人,找過去了。”

樓清榮皺眉,又松開,“老大不小了,不用管它,又人跟著嗎?”

“小的們早就跟上去了,絕對不會讓二少爺出什麽事情的。”下人信誓旦旦保證。

“咱們先回去吧,師姐,師弟今晚帶你看煙花如何?”

“那我一定要好好看啊。”

“到誰房間看呢?”

“當然是……樓大少的房間嘍。”

占據桃林中最好最大,今天花開的最美最多的老桃樹一整天的一夥人揚長而去,圍觀群眾只能偶爾投過來鄙視或羨慕的的目光,或是某些“不守婦道”、“光天化日”、“世風日下”、“傷風敗俗”等等言語。

……嘴炮自然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大概。

或許能夠為某些人添上負面運氣值?

樓二少樓清瀧看著自己濕透的衣服,沈默不語。

幾只金魚還在他衣服上活蹦亂跳。

撞到他的裴吉在一邊賠笑。

“那、那什麽,樓先生,我會賠你的。”

樓清瀧努力半天,勉強露出來一個笑容,“不用,只要找個地方換身衣服就好。”

找到補償方式的裴吉笑容燦爛,“哎哎哎,正好,你到我們船上換衣服吧。”

樓二少是【劃掉】非常可憐的【劃掉】【劃掉】被硬拖硬拽的【劃掉】拉倒船上去換衣服的。

至於應該跟著他的下人。

人太多擠散了,沒辦法╮( ̄▽ ̄”)╭

裴吉說的船是一艘畫舫。

樓清瀧在腳踏上去的第一步便清楚的認知到,這不是一艘普通的畫舫。

法寶拼湊而成的……不,不對,這畫舫就是一只法寶。

眼力還算的他細細一數暗處能見到的符文陣法,辨認出了調節溫度的,掌握平衡的,流通空氣的,保鮮水果的,保證堅固的,改變方向的,被這沒有防禦沒有攻擊的玩賞用法寶畫舫給震了一震。

哪怕是他樓家也沒有財大氣粗到如此地步。

然後被畫舫上載歌載舞的歌女舞女再震了一震。

個個氣質迥異好像不似凡人哦?

再進入船艙,見到主人,哎呀是上次見過的熟人嘛,再一聽那位溫和公子模樣的人竟然是這艘畫舫的主人,和那柄寫著“老子有錢”狂草的劣質折扇,他第三次被震了一震。

最後打完招呼,他進入客房中換衣的身影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季鐮擡眼,裴吉立刻知道他意思的說道,“我撈完金魚想要回來,路上裝金魚的紙袋不知道怎麽松手砸在他身上了。”

季鐮皺眉。

裴吉聳肩,“是偶遇,你放心。”

他說完,想要替樓清瀧去找件衣服去,轉身就對上淚眼汪汪的餘禮白。

血族幼崽悄悄嘆氣,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餘禮白:別,別走啊,快來救我!

可惜就連他在船上的下屬們都沒有一個上來救他的。

沒想到竟然有人能鎮住水君大人,若夫人真的是此人,哪怕是個男子,也不錯哦?

坐在一邊的季鐮臉黑到不能再黑,畢竟,若是誰想要離開卻被朋友硬拉著看完美女走秀——季鐮對美女真的沒有什麽心思——展臺散場後又被朋友強行拉倒一堆鶯鶯燕燕裏,若不是他抽出鐮刀大約還要帶他到女子換衣室一日游,大約都會像他一樣臉黑的。

某水神就是在作死。

室內溫度已近冰點,可惜季鐮沒有法術天賦,不然餘禮白就要變成一只凍魚了

……現在和凍魚也沒差。

疑惑自己竟然沒有大發脾氣(餘禮白:誰說沒有!)的季鐮端起滿上的茶杯,在幾個小時後終於再次正眼看向可憐兮兮望向他的餘禮白,心中怒火差點再一次燃起。

好在幾個小時的靜坐還是卓有成效的,僅僅是差點。

他只能無奈問:“你要幹什麽?”

餘禮白吸吸鼻子,“那個啊,愚兄……”

季鐮挑眉,小小動作中帶上冷冽殺氣。

餘禮白小心斟酌這用詞,“……愚兄好歹也癡長你幾歲,見你孤身帶著妹妹……弟弟操勞,想給你找個持家人。”

這句話在季鐮腦中轉上好幾圈才讓他明白是何意思。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你為心上人傷春悲秋,你心上人卻興致勃勃為你做媒。

季鐮手中的青瓷茶杯一點聲響都沒有地碎開了。

一室偽裝成歌女舞女的水神下屬望望碎開的杯子,更加沈默。

倒是餘禮白跳起來,“哎呀你衣服濕了!”

某水神抽出手絹來,才反應過來不對,手忙腳亂捏指決,將流淌在衣服上的水全部吸走。

季鐮也站起來,身周的低氣壓讓不知道情商為何物的餘禮白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怎麽……了?”

餘禮白直楞楞看向門口。

季鐮飛出去了。

***

夜色已深。

道路兩邊掛上一盞盞琉璃燈籠,水神廟中更是點燃萬盞大燈,倒映於水面,仿佛幻城。

踩著水面淩空躍到水神廟屋檐上的季鐮長長呼出一口氣。

剛才不知道怎麽腳上附魔器具失靈,他差點沒入水中,好懸反應快跳上來了。

因為驚險而狂跳的心臟逐漸恢覆平靜,好不容易轉移的註意力又轉回原處。

這個推斷是這樣顯而易見。

這樣大大方方的想要為他找媳婦……那個人對他,大約沒有除開年小幾歲的朋友之外的一點意思。

雖然他已經決定將那一點點好感全部埋在心底……

到底意難平。

河面大風吹得季鐮衣袂翻飛,他盤腳在屋檐上坐下,仰頭望天空鬥轉星移。

直到有人出聲。

“公子,今夜星月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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