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秒後，戰鬥結束。

周離行無語。

“你是原號主？”他在公屏裏打字。

“是。”對方回應。

“你之前有說過，她是最近才開始玩榮耀的？”周離行問。

“是呀，也就一兩個禮拜吧。”陳林說，“怎麽啦？”

周離行摘下耳機，感慨道：“才玩了一兩個禮拜……打的真好啊。”

“可你花了半分鐘就把她打敗了啊。”

“因為她不懂套路。”周離行說。

“見招拆招，勇往直前，不懂迂回。”他虛點幾下鼠標，若有所思，“個人風格如此明顯的女玩家可不多見啊。”

“你就和她打了半分鐘，就看出來那麽多啊。”陳林瞪大了眼睛。

“挺明顯的不是麽？不過畢竟還是新手啊。”周離行搖搖頭。

“我現在越來越好奇你以前的游戲id了。你真的不是什麽很有名的大人物？”

周離行遲疑了一下。

“應該不是吧，”他說，“我還挺低調的。“

之後周離行又被寒煙柔拖著打了幾場競技場，直到事先約好的下機時間到了，這才作罷。

陳林本來還在興致勃勃地看著兩人的對戰，但看了幾盤就看不下去了。

“視角轉得和洗衣機一樣，暈。”他嫌棄道，自那之後，他就在旁邊玩起了大號，在競技場裏和其他玩家互相摩擦著，直到被周離行猝不及防地摘了耳機。

“時間到了，走，我送你回家。”周離行說。

陳林本來還想耍賴再留一會兒，可陳果掐著時間來趕人了，他到底拗不過長輩，只得悻悻地抽卡走人。

“我的寶貝卡就交給你了啊，小號每天都要上線練級，大號每周給我清個副本cd就行，我早先就和公會裏的人打過招呼了，有什麽不懂的可以直接問他們。”陳林把自己的大號卡慎重地交給周離行，盯著他把兩張賬號卡一並塞進了錢包的卡槽裏。

陳果在一邊看著：“你要求那麽多，人家小周不要玩自己的賬號啦？”

“他的卡早賣了，我這是好心借他兩個號玩！”陳林說。

陳果“嘿”了一聲。

“一個把賬號卡送人，一個把賬號卡給賣了，別人還以為你們不玩了呢，結果一個又拿了張卡重新練級，另一個直接借別人的卡玩……真是看不懂你們。”

“因為榮耀好玩嘛。”周離行笑著說，“心心念念想著回來，但是又不敢沈迷的太深，只能借陳林的號玩玩。”

“不過，那個把賬號卡送人了之後，又重新練了一個號的人，大概對榮耀才是真愛吧。”他又說。

“看來是的，”陳果說，“那個人就是葉修啊，你們之前已經見過一面了吧？我剛剛看在前臺那兒看到他在指導小唐和你對打，聽他說你打得挺不錯的啊？”

“何止是不錯！”陳林插嘴，“周離行這個水平，在游戲裏就是中草堂的精英一團，在對家藍溪閣就是五高手的水準，絕對是頂尖的！”

他們三個一邊閑聊一邊往門口走去，說到這一句的時候，正巧路過前臺，正巧被葉修聽了個正著。

“何止啊，”他懶懶地站起身來迎接三人，目光在周離行的臉上落了幾秒，“喲，玩了那麽會時間就走啦？”

陳果朝他擺擺手，噓了幾聲：“人家小孩子要回家了，你別打岔啊。”

“‘何止’？他比那個藍河還要厲害麽？”前臺的電腦後又站起來一個人。

“你好，我是唐柔，就是剛剛和你pk的寒煙柔。”她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是周離行，”周離行從陳林和陳果後頭走上前來，和唐柔視線交匯，“呃，我就是剛剛用‘露蕊’的那個人。”露蕊是陳林在十區的魔道學者小號。

唐柔點點頭，問：“你等會回家了，再來約幾局競技場？”

“抱歉啊，”周離行歉意一笑，“我住的地方沒有配電腦。”

“啊，對的。”陳果一拍手，向葉修和唐柔囑咐，“小周他以後來這兒上網的話，直接給他開一臺機子就行了。”

“不過，小孩子只能玩兩小時啊。”她又對周離行重覆道。

周離行點點頭，再一次向陳果道謝，然後拉著陳林，把兩人今天的上網費都給付了。

陳果出門去送了兩個小孩一程，回來的時候往前臺一靠，長長嘆出的一口氣把葉修和唐柔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怎麽了呀，果果。”唐柔問她。

陳果擺擺手，又嘆了口氣：“我之前也聽我表哥提過這孩子。”她指的是周離行。

唐柔歪歪頭，問：“周離行？怎麽了嗎？”

“他說他自己今年沒有申請到國外的高中，處在gap year無所事事，所以就自己一個人跑出來掙錢養活自己，美名曰體驗生活。”

“那他父母的心也有夠大的。”唐柔說。

陳果說：“我哥他們夫妻倆心也大啊，網上給兒子請了個鋼琴家教，實際一見發現是這麽一個小孩，竟然也沒有去投訴，還真就讓他教了。”

唐柔思索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猜測，她說：“會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孩子啊。”

“我也覺得，問了我哥，他們起初也這麽覺得的。”陳果有些納悶。

“可你覺得，這種乖小孩，是會離家出走的孩子麽？聽陳林說，他原來的賬號卡就是為了好好讀書才賣掉的，心甘情願，自己找的買家。”

唐柔眨眨眼睛，低下頭去擺弄了幾下鍵盤，又擡頭去看陳果。

“那真的有可能是那個大家族裏面跑出來體驗生活的孩子吧。”她說。

陳果嘖嘖兩聲：“那還真是不容易啊，他現在工作日就在便利店裏打零工，周末教琴，除了我侄子之外，還教兩個三四歲的小姑娘。”

“後頭兩個學生還是我哥我嫂子介紹的，都是他們同事的孩子，聽他們反饋回來，周離行還是挺會哄小孩子的，把兩個鬧騰的孩子整的服服帖帖，人小孩一個禮拜最期待的時候就是見他們的‘小周老師’。”陳果好笑道。

“也真的挺辛苦的。”葉修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聽著，這回也唏噓了幾句。

“這小孩完全可以去哪個訓練營裏呆上一年，按他這個水準，人家訓練營的人歡迎還來不及呢。這樣的話，又可以打游戲，又不用擔心生活，一舉兩得多好。”

陳果翻了一個白眼：“人家都明說了不想沈迷，大家族的孩子啊，一生的路都被規劃好了，玩游戲也就是圖個樂子吧？”

葉修笑了笑：“要是隨便玩玩都能到達那個水準，那他可真是個天才。”

陳果忙道：“我是沒看他競技場啊，真的有那麽厲害？”

她用眼神詢問唐柔。

唐柔用力地一點頭，道：“很厲害。”

這回陳果真的好奇了，她趴在前臺的桌子上，伸手敲敲葉修的顯示屏。

“誒，能有多厲害啊。”陳果問他。

葉修看她一眼，道：“打老板娘你的話，三十秒都不到就可以搞定吧。”

“靠！”陳果沒料到會被葉修這麽一懟，氣的爆了一句粗口。

“敢這麽詆毀老板娘，小心我扣你工資啊。”她說。

葉修連忙雙手離開鍵盤，做出一副討饒的表情。

“我這不是……想說的婉轉一點麽。”葉修道。

“那小孩的話，”他認真評價道，“稍微訓練一下，就可以出道當主力選手吧，大概是這種程度。”

“準職業選手？”唐柔問。

“對。”

“那麽厲害啊！”陳果驚訝。

“是啊，”葉修說，“所以啊，老板娘……”

陳果一聽葉修拖長了尾音，就覺得心中警鈴大作。

“怎麽？”她問。

“看在人小孩那麽有天分的份上，你怎麽舍得讓他一天只玩倆小時榮耀呢，怎麽都得四小時打底吧？”

“人家又志不在打游戲……”陳果一臉覆雜。

唐柔說：“那我跟他pk到他志在打游戲？”

陳果扶額：“柔柔，你怎麽也變成這樣了。”

“好了好了，”葉修笑著說，“這小孩自己這麽獨立，明天等他來了直接問他唄。”

陳果莫名其妙：“問他什麽？”

“願不願意當一個職業選手啊。”

“職業選手？”周離行問。

葉修點頭。

“這……抱歉，我暫時還沒有這種想法。”周離行從錢包裏抽出魔道小號，插卡登陸。

第二天，為了遵守和陳林的約定幫他練號，周離行在一個人吃完晚飯後，第一次獨自踏進了興欣網吧。

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進網吧，還是刷臉上機。周離行在路上設想了很多場景，最好的是被趕出去，最糟糕的就是被神秘科研機構捉去研究空間時間穿越與各種高大上的科學議題。

還好，他到網吧的時間點正巧遇到唐柔和葉修值夜班，還沒因為刷臉成功而松下一口氣，就被一路跟著他來到電腦前的葉修問了這麽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好吧。”葉修聽了周離行的拒絕，卻也沒有立即離開，反而是拉開鄰座的電腦椅，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一副想要與周離行來一場促膝長談的模樣。

“是因為一年之後準備去讀書麽。”

“應該吧……”周離行那遲疑的那一瞬間想了很多，他的苦衷太多，但沒有一個是能講出來的，最終，他只能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個沒有什麽太大意義的答案。

“我從未想象過，我今後回去從事電競相關的職業。”他一邊思索，一邊緩緩說道。

“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一個很普通的游戲玩家而已，甚至在之前，我已經A了游戲了。”

葉修認真地聽著，他看著對方不自覺地露出悵然若失的申請，沈思了片刻，問他：“那你喜歡榮耀麽。”

周離行在那一瞬間很想脫口而出“喜歡”二字，但這兩個簡短的音節在他的舌尖翻了一個滾，終究是沒有被吐出來。

“榮耀是一個很好的游戲。它也會是我玩過的，最好的游戲。”

“是嗎。”葉修聽了他的回答，面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柔軟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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