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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洛宇番外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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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席洛宇是個十分要強的孩子,小小年紀,卻比其他皇子都要沈穩,都要安靜,只因為他想得到那個人的認可,那個自他出生就不曾在乎過他的人。

彼時,他才十歲,縱使性子沈穩,但眉眼間卻還是一副稚嫩的模樣。正在書房裏專心練字,只因母親說他耐性不好,練字能培養他的耐心。外面傳來一陣沈穩的腳步聲,他沈了沈眸子,最討厭的就是他專心致志做事情的時候有人打攪。

門被人推開,能這麽放肆進來的除了他唯一的舅舅還能有誰?!對於這個舅舅他是喜歡的,他是除母親外這世上另一個對他好的人。

“舅舅,你怎麽過來了?”擡眼瞧了一眼窗外,早已是一片漆黑。

李勝唐笑笑。他一笑,他就知道他不懷好意,果不其然,他說,“舅舅要去個地方,你舅母要是來尋,你就說我在你房裏睡了。”他娘子對於這個小外甥還是有些忌憚的。

他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三下兩下便問出了地點。他就不明白那花窯子究竟是個什麽地方,這小舅舅那麽熱衷。於是,難得的,他跟著去了。誰知道命運總是這麽的奇妙,不早不晚,總會遇見那個人。

到了那所謂的花窯子,他才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獨自一人坐在一桌,望著那些手腳不安分的男人和一臉賠笑的女人,耳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眉宇瞬間斂起。

一個十歲的小孩自然不會遭受姑娘們的熱情攻勢,但是也難保有意外的時候,主要是這裏難得來了這麽一位俊秀的男子,雖然只是個十歲的娃娃。

受不了那一陣陣濃濃的胭脂味,他氣鼓鼓的去了後院。

“氣死我了!”一離開,整個身心都放松了下來,不過想到裏面的一切,他的臉始終臭臭的。

已入了冬,冷風颯颯,遠方重雲朵朵,化作細雪飄落大地,擦過枯木古藤,發出簌簌清響,院中白梅盛開,一團一團擠在枝頭。

緊了緊身上的狐裘,他掃開石凳上那薄薄的一層雪,坐了下來,手托著腮,深黑的眼眸望著枝頭,嘴角緩緩現出笑意。

“噗通!”

突如其來的響聲打破了一派沈靜。循著聲源的方向而去,卻看到趴在皚皚白雪中一襲素衣的小身影,真的是很小一團,若不細看還真是難以註意到。

那抹小身影想來沒有發現不遠處站著個人,一咕嚕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皺著眉,嘴嘟了起來,輕聲嘟噥,“糟糕!水灑了!”慌忙把倒在地上的木桶拿起來一看,果然!

“又得重新提一桶……”軟軟的聲音輕柔無比,滿滿的洩氣。

不知怎的,他沒有動,就這麽站在原地,手背在身後,一副神清氣定的模樣。正想著她會怎麽做,她卻站了起來,費力的提起手邊的木桶,嘴裏嘟噥,聲音卻不似剛剛那般懊惱,“襲人姑娘還等著洗澡呢,受涼了可不好。”

她剛剛摔得那一跤想必不輕吧。他想,這是個堅強的小女孩。瘦巴巴的,完全沒有長開,這天那麽冷,她怎麽穿的這麽少,不怕凍著?看著挺沒力氣的,怎麽提得動這麽一桶水?一大堆問題在腦海盤旋而過,倏然他楞了,她與他何幹,為她想那麽多作甚?!

斂了斂眉眼,踱步回到凳子上坐下,靜坐須臾,卻又不由自主的回眸,可哪裏還有一個小身影呢,有的只是白色雪地上一連串小小的腳印,一直消失在那白梅盛開的地方。

肅靜,清冷,這不是他喜歡的生活,卻又不得不這樣生活。皇子的身份註定了他不能與人太過親近,也註定了他不能自由自在的過一個孩子該有的童年。想起母親摟著他時那止不住的淚水,手不禁握緊,除了強大,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在這裏做什麽?”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嚅嚅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輕輕的,夾雜在呼嘯風雪中,驚碎一世冷寂。

他轉身,清冷月色下,漫天飛雪中,那女孩靜靜站著,靈動的眼睛暈開點點笑意,似那雲境瓊花,美得沒有一絲雜質,純的沒有一點塵埃,童稚的秀顏泛著珍珠般美好潤澤的光妍,在花團錦簇中笑靨如花綻放。風雪中,似乎聞到梅香漸盛,織成一副白色的紗幔,朦朧。

見前方的人不語,小女孩捧著手裏熱乎乎的剛出爐的菜包子走過去,眼眉依舊含笑,聲音如悅鈴般清脆,“你冷不冷,請你吃啊。”

他垂眸,看著她小小掌心裏躺著的還冒著熱氣的兩個包子,須臾搖了搖頭。

她以為他嫌棄,聲音鄭重的強調,“真的很好吃的,不騙你。”抓起一個湊到嘴邊咬了一口,她笑,“你看,真的很好吃哦。”

她才咬了一小口,可是整個雙頰都鼓了起來,隨著她嚼動的動作時起時伏,那摸樣……他居然一點都不覺得難看,反倒還……很可愛。

他望了她半晌,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咬了一口,他想,這是他吃過的最溫暖的東西,直到很多年以後,回想起這一幕,他才恍然發現,原來溫暖的不是東西,而是,他的心。

那晚,他和她一起,兩個人,手捧著下巴在院子裏看雪花飄絮,看清暉月冷,很安靜。偶爾會聽聞耳邊傳來淺笑聲,他側眸,對上一雙笑起來亮晶晶的黑眸,似那天際繁星。

那一年,他十歲,她六歲,他們都處在最美好最純真的年紀,後來,這成為他人生中難以忘懷的珍貴。

自那晚後,只要小舅舅有什麽行動,他定不會落下,小舅舅去會情人,而他去會她。她會給他做好吃的,小小的身軀做起飯來卻一點也不含糊,得知他愛吃桂花糕,每次他來她都會給他做,那桂花糕的模樣是特別的,他不曾見過。每每那時他就會站在廚房裏,隔著迷蒙煙霧,看著那位挽著袖子,一臉笑意的在忙活的小女孩。他發現,她很喜歡笑,你惱她,她也笑,你斥她,她也笑,這讓他哭笑不得。

她和他是花窯子人人得知的兩個很有愛的小家夥,不過他一點都不喜歡那些人眼裏的不懷好意,他喜歡安靜的地方,而她則喜歡熱鬧的地方,每每去找她,那花媽媽很識趣的賣給他舅舅面子,於是他可以帶著她到外邊去玩。

她很自來熟,跟什麽人都很聊得來,最甚的那一次是在街上,她在前面小腦袋一直扭來扭去,水潤潤的眸子怎麽看怎麽好奇,他跟在後面,雙眸緊緊盯著她,就怕她出事。可是後來他只是走了一下神,再擡眸已了無人影。

他很害怕,焦急的幾乎將整條街都翻遍,後來卻在一個小攤口看見了她,而她在做什麽?在跟兩個小男孩談天說地!滿臉的笑容,是他習慣的,但是那一刻他居然很生氣!那種覆雜的感覺像是哽在喉嚨裏的一根刺,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後面,莫名其妙的他沒有再理她,也沒有再去花窯子。還是像以前一樣,他會在書房裏練字,會在後院裏練武,可是每每停足,都會下意識張望,然周遭除了那枯枝白雪,什麽都沒有。

“小子!”不知是不是小舅舅發現什麽,這日他笑得甚奸詐。

睨了他一眼,繼續忙活自己的,握筆的手如行雲流水一般。

小舅舅挑挑眉看他,直到他停下手中的筆,才捅捅他的肩膀,以眼神示意他自己看。不耐的瞟了他一眼,垂眸,當看到前一刻在自己手中應運而生的字時,他也楞了,明明他想寫的不是這個來著,怎麽會……

他正楞神,小舅舅摸摸下巴狀似無意道,“今天是乞巧節,雖然小家夥們都還小,但是這節日應該是不分年紀的吧。”

“要你多事!”撂下這麽一句,他邁步走了出去,實際上他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困窘罷了。想起那宣紙上墨黑色的字,嘴角不禁向上彎起,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小杉妹……

見了她,他沒提前幾日的不爽,而她也好像沒有意識到前幾日的不愉快似的,笑眼嘻嘻的看著他,惹得他老大不爽,敢情他就一個人生悶氣?!

她屁顛屁顛跑去廚房給他做桂花糕,而他則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在大廳的桌子上,聽聞耳邊綿延不斷的吵鬧聲,覺得甚為心煩。

後來他想,如果自己當日他不出現在那裏,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命運就是這麽神奇,他的身份註定了他不是普通人,註定了他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而活。

他的行蹤暴露,刺客找上門,僅憑他和小舅舅二人根本無法抵抗那麽多黑衣人,當那閃著刺眼亮光的刀朝他後背砍來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直到腰間被一雙小小的手箍住,一聲痛入心扉的慘叫聲從身後傳來。

他想,她和他命運的羈絆正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吧。他從不曾想過軟肋這種東西對於他這樣的人根本要不得,直到這一刻看著她滿是血漬的後背。擁在懷裏的身軀是那麽嬌小,小小的臉因為疼痛皺成一團,幾近扭曲。

“笨蛋!為什麽要用身體為我擋刀!”他抱著她,聲音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沒回答,只是費力的擠出一抹笑,最後昏迷在他溫暖的懷中。

他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個女孩如此為他,然他更想不到,這個女孩後來卻再次如此為他,可是太晚,那時已太晚,他終是醒的太晚。

在她半睡半醒的那幾日,他時時守在她身旁,她冷了,給她蓋被子,她疼了,給她擁抱。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當看到她原本白皙瘦弱的後背上那一條從鎖骨延伸到中間的紅腫醜陋的疤痕,心就像被什麽紮了一般疼的無以覆加。

五日之後,她終於醒來,當那麽脆弱的她睜開眼的那一霎那軟軟的嗓音喊出那幾個字時,他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動彈,他望著她,那虛弱卻倔強的存在。

她喊,“小宇哥哥……”

翌日,他離開了,沒有一字一語,離開了充斥著這個女孩全部生活氣息的影月城,回到那冰冷無情的宮城,那樣的生活才是他這樣的人該有的,而她,應該活得無憂無慮,永遠都充滿笑意。她不能成為他的軟肋,也不該成為他的軟肋。軟肋的下場,註定只有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小番外看著很有愛呀,有木有!!(^o^)/~……小小的人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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