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餘音畢竟是見慣了大場面了，對於D的表白他只是楞了幾秒，立刻反應過來，說：“抱歉，我目前還沒這個打算。”

D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失望。她點點頭，用紙巾擦了擦嘴巴，說：“好的，是我打擾了。我會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

蘇月銘看了看兩人，笑而不語。

D在房間裏休息，在療養院躺了大半年，身體的恢覆速度並沒有那麽快。蘇月銘推開蘇餘音的房間門，看他伏案在工作，輕輕敲了兩下門。蘇餘音看過來，蘇月銘說：“我可以進來嗎？甜甜我送到旁邊的書店去了，等會兒去接她。”

“進來吧。”蘇餘音合上電腦。

“你有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其實D挺好的，能夠直接對你這麽表白，本身就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你可以不忙著拒絕，給別人也給自己一個機會。”蘇月銘說道。

蘇餘音腦子有些亂，他甚至不知道D為什麽要突然向他表白。他總是覺得D很熟悉，但是兩個人明明還是沒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我……”

蘇餘音明顯出現了遲疑。這是蘇月銘進入這個房間之前沒有想到的。自己這個弟弟固執得很，下定了主意的事情很少回頭，他一直堅定著自己的看法，不會輕易被改變。

她來之前，也是做好了被蘇餘音一口拒絕的準備。但是他竟然遲疑了，這，很好。

蘇餘音嘴角出現了笑容，聲音愈發柔和，說道：“D和你以前就認識？她今天說的話，像是早就喜歡你了。”

“不認識，我不知道為什麽。”蘇餘音說道，“或許她只是剛剛出院，一時間找不到方向，想在我這裏住下來。但是我這裏不是什麽避難所，也不是福利院，她自己也有自己的事業，不必用這種方式來留下。”

蘇月銘無言以對，只能說道：“你好好想想，自己決定。家裏那邊，抽時間回去看看，都念著你。”

蘇餘音看向蘇月銘，目光中的意思很明確。蘇月銘卻笑了，她因為他方才的遲疑甚至以為弟弟轉了性子了，沒想到他還是那個他。

他下定決心從那個家決裂出去，像很多年前一樣。

那是一個深冬。

蘇月銘沒有再繼續回憶，她推開門走了出去，走的時候帶上了門。正巧遇到推門而出的D，她禮貌地沖著蘇月銘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你現在有空嗎？我想去逛逛街，但是又找不到人陪我一起，你不介意的話可以不可以陪陪我？”蘇月銘註意到她身上仍然穿著那件白色襯衫，下面穿著條紋的長褲，像是病號服。

D猶豫地說道：“可是我暫時還沒有適合出門的衣服。”她準備叫個跑腿買一身送過來。

“這個簡單，你等等我。”蘇月銘說完轉身推門進了蘇餘音的房間。

蘇餘音還沒開口說話，蘇月銘便說道：“你有沒有合適的衣服借小D穿一下？我打算約她一起出門逛街。”

蘇餘音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喏，你自己找找吧。”

得到了他的默許，蘇月銘很快在蘇餘音的衣櫃裏找出了兩件適合她的衣服，一件黑色的衛衣，一看就沒有怎麽穿過。一條牛仔褲，她拿了剪刀剪短了，又用針線縫了一下，勉強讓D穿上了。

D出門之前，來和蘇餘音打招呼，“那個，蘇總，我和姐姐出門一下。”她個頭嬌小，穿在蘇餘音寬大的唯一裏，更加是小小的一只。長長的黑發披散在肩上，尖細的下巴頦充分展示出她的清瘦。

蘇月銘點點頭，心底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每次聽到D的聲音，他總是會想到那個莫名其妙消失掉的系統。而他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正是朱程程替他找到的關於時空回溯的最新資料。

他擡起頭看向D匆忙消失的背影，陷入沈思。

蘇月銘和D來到商場，蘇月銘親親熱熱地拉著D挑選衣服。D特別乖，蘇月銘進去一家店，開始選，然後問D的意見。D會溫柔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又不敷衍。蘇月銘倒是喜歡上她這個性子，自己買了一套之後，又給D挑選了兩套，讓她去試試。

蘇月銘特地選了一件黑色的衛衣，說：“我看你穿黑色衛衣還挺適合的，顯白又元氣，不如買一件。”這套其實是情侶款。她催促著D盡快去試，試完了出來蘇月銘大讚好看，又替她挑了一條百褶裙搭配。

蘇月銘本來想著自己待會兒悄悄把男款也買下來，送給蘇餘音。不想D已經看見了男款的，她躊躇了一下，讓服務員把那件男款的也拿下來包好，很快付了錢。另外選了一件裙子，一件襯衣和一條牛仔褲，差不多夠換洗了。

她的衣服還在E那裏。E其實是知道她出院了的，也知道她在蘇餘音這裏。

面對蘇月銘探詢的目光，D抿了抿嘴，說道：“我穿了蘇總的衛衣，想買一件還給他。”

“可是這件是情侶款哎。”蘇月銘八卦地說道。

D臉色立刻紅了，蘇月銘瞥見她的耳根子都紅透了，心想這小姑娘在很是不禁逗，這小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了。

“我沒想那麽多。要不，我還是把身上這件洗幹凈還給蘇總吧，我怕我穿過了又還回去不太好。”D慌亂地說道。

“沒什麽不好的，你既然買了，就給他就是了。餘音他從小性子冷淡，現在更加像個老幹部似的，一心撲在工作上，我覺得他都滅情絕愛了。”蘇月銘吐槽道。

D卻一臉正色，說道：“他雖然看起來很冷淡，但內心卻是柔骨俠腸，是一個很溫暖的人。”

蘇月銘打量著認真的D，覺得這門親事真不錯。

蘇餘音外表很好，很能唬人，不少女孩子喜歡他，但很少有人能夠這麽理解他。“你說得沒錯。小時候餘音對家附近那些貓貓狗狗都很愛惜的，可惜後來他都不怎麽回家了。他親手餵的流浪狗大黃被我爸爸收養了，養在家裏，不知道還認不認得他。”

D好奇道：“他為什麽不回家？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在他十幾歲的時候，他就離開家了。因為那一年，媽媽和爸爸離婚了，媽媽選擇了出國。那個時候媽媽的肚子裏還懷著三個月大的孩子，爸爸出軌被餘音知道了，他氣瘋了當場要去找爸爸，被媽媽拉著不準去。他那個時候就像一頭失去理智的小獸，媽媽拉不住，從樓梯上滾下去，肚子裏的孩子也沒了。後來爸媽就離婚了。蘇餘音一直無法原諒爸爸，也無法原諒自己。”

車子飛速地開著，光影明暗打在蘇月銘的臉上。蘇月銘繼續說道：“他從那個時候變得沈默寡言，還有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心理醫生建議我們把他放到遠離爸爸的環境中試試看他能不能好轉。他在親戚家的小縣城待了半年，後來便去國外。應當是媽媽幫他辦理了那些手續，他一直在國外念書，畢業了才回來。”

“是你爸爸的錯。”D說道。

蘇月銘點點頭，說道：“我爸爸也一直活在懺悔之中。他親手毀了我們原本應該幸福圓滿的家庭，也險些毀了餘音。”

“已經毀了。”D確定地說道。

蘇月銘詫異地看了D一眼，她似乎很能夠理解蘇餘音，甚至於過分地率真。但是她說得沒錯。

“所以我希望餘音以後能夠好好的。”

回到蘇餘音的宅子的時候，尹甜甜已經自己回家了，纏著她舅舅在說話。看見門口的兩個人，尹甜甜大聲打招呼，“媽媽，未來舅媽，你們回來了！”她飛奔過去，那句“未來舅媽”讓蘇蘇餘音尷尬了一下，說道：“小孩子無心之語，不要介意。”

是對D說的。

蘇月銘和尹甜甜相視一笑，蘇月銘大聲說道：“餘音，D還給你選了一件衣服，你試試合不合身？”她把那件黑色衛衣拿出來，展示給蘇餘音看。

蘇餘音沒有接，“不用了，我不需要。”說完他就上樓去了。

D把衣服收起來，說：“既然蘇總不要，那還是算了。”她把衣服都拿回了房間，脫下身上寬大的黑色衛衣，手指摩挲著這件衣服。再三天，再三天她就離開這裏了。

這次，真的不回來了。

這時，D聽見有人敲門。她打開房門，見是蘇餘音。“有什麽事嗎，蘇總？”對方的眼睛很好看，眼窩深深，眼睛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讓她不斷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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