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衛浩和張亞萍又在冷戰了。

顏衛浩坐在客廳叼著根煙盯著電視機出神,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張亞萍站在座機邊打電話, 神色語氣皆是淡淡的。

張亞萍掛了電話在沙發上坐下，低頭翻看雜志。兩人隔了點距離坐著, 不吵不鬧互不搭理，冷凝的氣氛感覺能凍結萬物。

5歲的顏昱還不能理解爸爸和媽媽為什麽總是在冷戰，他見過別人家的父母吵架, 大打出手破口大罵的是多數，可他的父母很特別, 就算是吵架都特別的冷靜。

第一次在奶奶家過年, 顏昱興奮的一路都恨不得腳踩兩個風火輪, 這種愉悅的心情在一頓飯後被徹底澆滅。

他們又冷戰了，記不清是多少次了，自顏昱有記憶起，他倆好像就沒平心靜氣的在一起好好吃過一頓飯。

飯後顏昱去廚房踩著小板凳給自己倒水喝，無意中聽到大伯母和奶奶在閑話家常。

大伯母說：“媽, 我是真的很擔心……夫妻能吵起來說明還有情分在, 他們老這樣不吵不鬧的……”

“別說了。”奶奶扶了一下她的手背, 朝身後端著水杯的顏昱偷偷打了個眼色：“孩子在呢。”

“啊……”大伯母顯然沒註意到有個孩子站在後頭, 立馬擦了擦手上的水漬，轉身彎下腰朝顏昱笑：“小昱啊，新年咱們圖個吉利，一會兒大伯母帶你去廟裏拜拜好不好？大伯母給你買糖人。”

“好。”顏昱點了點頭，把杯子裏的水喝完，杯子放回了竈臺上。

一手扶著櫥櫃門, 從小板凳上跳到了地上，默不作聲的出去了。

年幼的他還沒學會隱藏情緒，高不高興難不難過全寫在了臉上。

“就是可憐了孩子，要是孩子讓我們帶，也許他會好過點……”

顏昱走出廚房，隱隱約約又聽大伯母絮叨了幾句。

張亞萍找了個借口一個人先走了，顏衛浩顯然也待不住，耐不住何秀對孩子的挽留，把車和司機留了下來，囑咐司機待顏昱上完香回來就給接回去。

也沒跟顏昱打招呼，匆忙看了兩眼手表，坐上顏衛耀的車也走了。

又一次被丟下了。

顏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離別，在何秀的安慰聲裏看著顏衛浩離開的方向出奇的安靜。

寺廟的位置挺偏，何秀牽著他的手走到正門口，指著牌匾上的三個大字，教他念“通緣寺”。

顏昱一手抓著個糖人，仰起頭照著念了一遍。

何秀立馬覺得他簡直聰明的不行了，高高興興的牽著他的手跨進門。

進完香，何秀領著他去偏殿吃素齋聽僧人講經。

顏昱在何秀身邊坐了會兒，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無聊，趁何秀沒註意，偷摸著一個人往外走。

蹲在臺階邊，小小的身體沒進攔腰高的草叢裏，隨手撿了顆石子在地上胡亂畫著畫。

“叔叔，你為什麽要剪樹枝呀？樹會疼的。”

軟糯糯的聲音飄進他耳中。

顏昱把手裏的石子丟到地上，撥開面前的草叢朝聲源處看過去。

一個穿的跟個小炮仗似的小女孩背對著他的方位蹲在近處的樹下，仰頭看著面前拿著大剪子修剪樹枝的僧人。

“這啊，是棵桃樹。”僧人被小女孩逗笑了，從梯子上下來，俯身揉了揉她戴著的毛絨絨的針織帽，跟她解釋：“只有修剪過的果樹，來年才能長出更大更好的果實啊。”

“一定要讓它疼一下嗎？”小女孩顯然還不能理解修剪樹枝的目的，試圖替樹求情：“就不能不讓它疼嗎？”

“嗯，樹跟人一樣，必須要疼一下才能成長的更好。”僧人很有耐心的跟她解釋：“有時候疼一下不是壞事。”

“這樣啊……”小女孩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是不忍心，又找不到理由阻止對方剪樹枝。

伸手在身前攏成一個圈，穿的太多活動起來不太靈活，動作跟小熊似的慢慢吞吞，有些笨拙：“叔叔，那你別把樹枝扔到這裏，這裏有小螞蟻的窩。”

“好。”僧人用手裏的樹枝在那一小塊地方圍了個圈：“叔叔做了記號了，不會傷害這些小家夥的，放心吧。”

小女孩像是吃了顆定心丸，很愉快的點了點頭：“謝謝叔叔。”

僧人又爬上了梯子，囑咐她走遠些，別被丟下的樹枝刮到。

小女孩很聽話的站起身，有些不放心的又看了看腳邊圍成了圈的樹枝，確認沒問題了才一步三回頭的走到臺階邊，坐了下來。

顏昱終於看清了小女孩的樣貌，粉捏的小人似的，大眼睛小嘴巴，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可愛。

從草叢裏鉆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小女孩身邊，把小女孩嚇了一跳。

他看著小女孩被嚇到的樣子覺得特別有趣，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小女孩驚魂未定的看著他，楞了片刻神後拍了拍胸口，朝他甜甜的笑：“小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顏昱盯著她可愛的小臉看，她的臉白白嫩嫩的，被寒風吹的泛了點紅，湊近了嗅一下，還能聞到一股好聞的奶香味。

真可愛，想親一下。

顏昱這麽想著，把嘴湊了過去，在她臉色親了親。

小女孩一把捂住了臉，盯著他看，眼睛裏有淚在一閃一閃的，很氣憤的站起身：“壞蛋！”

“為什麽哭啊？”顏昱慌了，拉住她的衣擺不讓她走：“我是覺得你很可愛才親你的，這有什麽好哭的。”

小女孩被他拽的又一屁股坐回了臺階上，抹著眼淚開始哭，很傷心的樣子。

顏昱手忙腳亂的用袖子替她擦眼淚：“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哭，我錯了……”

“我爸爸說了，不能……不能隨便給男孩子親親的，親了……”小女孩抽抽嗒嗒的把他推開：“親了就要嫁……嫁給他了。”

“那我長大以後就娶你，放心吧，我會對你負責的。”顏昱看著她，很認真的說道。

“可是……”小女孩終於止了哭泣，看著他猶豫了一下：“可我媽媽說了，女孩子嫁人一定要嫁自己喜歡的男孩子。”

“那你喜歡我嗎？”顏昱挺喜歡這個小女孩的，不知道她喜不喜歡自己，有些緊張的搓了搓小手。

小女孩盯著他認認真真看了一會兒：“我覺得小哥哥你很好看，應該是喜歡的。”

“那等我長大了就娶你。”顏昱很開心的朝她伸出右手：“我們拉鉤。”

小女孩用手背抹了抹眼睛，伸出右手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兩個年幼的孩子看著對方異口同聲的說道，很認真的在做一個他們其實不是很理解的約定。

顏昱剛要把手縮回去，對面的小女孩勾緊了他的小指，把大拇指豎了起來：“要蓋章，蓋了章才算數。”

把他的右手拇指掰開，拇指對著拇指按了上去，朝他笑：“好了！”

“菀菀……”

“菀菀你在哪兒？”

附近有年輕女人的呼喚聲。

小女孩立刻松開了他的手，起身往右側廂房方向跑：“媽媽，我在這裏。”

“等等……”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顏昱起身追了過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有一種喜歡被舊時光珍藏，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它被烙進記憶深處，似潛在胸口的朱砂痣，不用刻意提醒，也不用刻意記起。

我們的故事，從知道彼此的名字開始。

“我叫顏昱，你叫什麽？”

“林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了兩章嗷，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看著菀菀和昱哥修成正果覺得很欣慰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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