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叫“擼吧擼吧”的旋轉小火鍋店, 在距孫濤家約十來分鐘步程的一條小街上。

進門入目正中央是傳送帶上轉著的各種食材, 右側是一長排的單人位，左側面對面放著幾張布藝沙發, 每張桌子能坐四人，方便小聚。

新開的門面人流量不大，他們四個踩著飯點過去, 裏頭也才坐了三四桌人。

開業一周有滿減活動，趕巧約在了滿減的最後一天。

“滿一百減十, 滿兩百減二十……進店消費均贈一瓶罐裝可樂。”孫濤站店門口認真閱讀了門口的廣告牌：“呦, 我這是替昱哥省錢了。”

“那我謝謝你啊。”顏昱在他後腦勺推了一把：“別磨蹭了, 進店吧狗蛋兒。”

店家是一對年輕夫妻，老板娘一見著有客人上門，囑咐還在搬飲料的丈夫讓個道讓客人先進。

聽老板娘喚自己丈夫“餘歌”，孫濤感嘆：“老板這名兒聽著很有意境啊，文藝範兒十足。”

“據說我婆婆懷著我老公的時候特別愛聽昆曲, 我公公一合計, 覺得‘餘音繞梁’不錯, 就給我老公取了這麽個名。名是個好名, 可惜我家這位姓張。”老板娘說完自個兒先樂了，熱情招呼他們：“各位隨便坐，缺什麽喊一聲就行。”

“張餘歌……張餘歌？章魚哥！”孫濤邊往裏走邊念叨了幾遍，後知後覺的笑抽了。

四人在進門倒數第二張桌子處站定。

曹雯第一個入座，一把拽住孫濤把他按坐到自己身邊，朝林菀偷偷眨了眨眼：“都隨便坐啊, 別客氣。”

“哇，你這……這麽熱情主動的，都讓我害怕。”孫濤一瞬收住了笑，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振臂一揮，學著曹雯的樣子看著顏昱：“昱哥隨便坐，別客氣。”

“進去坐。”顏昱看了眼林菀，朝裏頭的位子輕擡了下巴。

“哦，好。”林菀看了眼正跟自己打眼色的曹雯，迅速坐到了裏頭。用腳尖碰了碰她，兩人在桌子底下笑鬧著偷偷打對方手心玩兒。

各自點過鍋底，孫濤伸長了胳膊拿食材，眼珠子恨不得奉獻給那些轉著的食物。

顏昱管店家要了壺溫水，拆了餐具用溫水仔細沖洗了一遍。洗幹凈的那套餐具遞給了林菀。把她未開封的那套換了過來，拆開包裝繼續慢條斯理的清洗。

林菀晃著腿很自然的接過顏昱給她沖洗幹凈的餐具，也沒道謝，只對視著笑了笑。

顏昱在她家蹭飯的時候也經常會細致的幫她擦幹凈餐具，最初的時候還會有點害羞，現在都成了日常了。

“哇！”曹雯起哄了一聲，用胳膊推撞了一下自己身邊被食物勾了魂的孫濤：“你能不能跟人家顏昱學著點？”

“啊。”孫濤這才轉過頭看向對面坐著的顏昱：“怎麽了嗎？”

曹雯指了指林菀面前的那套餐具：“你看人家顏昱，自覺自發、非常主動的給菀菀洗了餐具！這覺悟！這體貼！看看，你看看！你能不能學到萬分之一了？”

坐在對面的林菀被逗樂了：“哎呦，好可憐哦，妻管嚴呢！”

顏昱掀了一下眼皮，跟著笑了笑。

孫濤後知後覺的明白了：“能！怎麽就不能了？必須得為我的姑奶奶服務啊！”

顏昱把手裏的水壺朝他遞了過去，調侃：“我們狗蛋兒真孝順。”

曹姑奶奶很欣慰的點了點頭。

“比不上您啊。”孫濤接過水壺，非常謙虛的說道。

這噎死人的話讓顏昱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看了他一眼，夾走他小鍋裏已經燙熟的一大塊肥牛，放到林菀的小碗裏：“你吃。”

“我去調一下醬吧，剛剛進門看到收銀臺那裏有醬料區，這個我拿手。”林菀自告奮勇的站起身：“有需要我調一下蘸醬的嗎？”

“我我我……”曹雯舉了舉手：“我只會吃，調醬我不會。”

“還有我，我也不會。”孫濤笑著貧嘴：“謝謝林同學的調醬之恩。”

“好！”林菀轉頭問身邊坐著的顏昱：“顏昱，要不要我給你也捎份蘸醬？”

“我跟你一起去吧。”顏昱放下筷子起身：“你一個人也不好拿。”

曹雯捧著臉一臉羨慕的看著對面的兩人結伴去放調料的地方了。

孫濤把洗幹凈的餐具放到她面前，歪著腦袋強行擋住了她的視線：“姑奶奶，您的餐具洗好了。”

曹雯“嘖”了一聲，把他腦袋推開了些：“他倆好登對啊，真羨慕。”

“羨慕什麽啊？”孫濤堅強的又把腦袋歪了過去：“你有我啊！”

曹雯盯著他看了三秒，長長嘆了口氣：“請問這位孫狗蛋同學，您跟人家顏同學比，閃光點在哪兒呢？”

“我比他……”孫濤認真想了想，擠出倆字：“孝順！”

“……”曹姑奶奶：“你開心就好。”

顏昱彎腰拿了四個蘸碟，拎了近處空桌上的一壺水簡單沖洗了一下。

林菀站在他身邊，看著他把碟子挨個沖洗過去：“顏昱，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個細致的不得了的少年呢。”

顏昱遞了一個碟子給她：“那咱倆正好互補。”

“那我就是一個活的很糙的少女。”林菀接過碟子，總結了一下他這話的意思，又覺得有些不服氣：“心大活的開心，你這個細致少年不懂我的境界。”

“啊。”顏昱笑著應了一聲：“是不懂，神奇少女境界太高。”

林菀一手叉著腰傻笑了兩聲，不是很清楚是不是在誇她，反正先笑了再說。

面朝著調料區站著，大致看了一下品種。林菀拿著碟子跑回餐桌邊問曹雯：“雯雯，你有沒有什麽忌口的？蒜泥、香菜和小蔥之類的，有不吃的東西嗎？”

“我不吃蒜泥，其他都可以，微辣就行。”曹雯拌著小鍋裏的食材說道，順手給林菀的小鍋裏燙了兩串魚丸。

“我沒有忌口的，什麽都吃，不過我喜歡辣一點的。重辣，不，變態辣最好！”孫濤朝林菀比了個大大的愛心：“辛苦你了，我們的林小天使。”

“好，知道了。”林菀又小跑著回了顏昱身邊。

顏昱已經把碟子都洗好了，半靠在身後的沙發背上看著她。

林菀一臉認真的調蘸醬，顏昱盯著她看了好一陣，語調不悅的問她：“別人你都問過了，你怎麽就不問問我什麽是忌口的呢？”

“我知道啊。”林菀頭都沒擡一下，繼續調下一個碟子：“你不喜歡蒜泥，蔥和香菜你也都吃，辣度的話，一般這種碟子，加四分之一勺的辣椒醬就差不多了。”

這話對顏昱很受用，心裏暗喜。

覺得林菀對自己格外上心的顏昱低頭摸了摸鼻尖，輕笑：“我的口味，你了解的那麽清楚啊？”

“你經常在我們家蹭飯嘛，自然知道了。”林菀覺得顏昱問了句廢話。

“……”顏昱臉上有些害羞的笑僵硬了兩秒：“林菀，我發現你是真不會聊天。”

“嗯？”林菀一臉困惑的看他：“我剛說錯什麽了嗎？”

“沒有，你說的都對，簡直棒呆了！”顏昱接過她手裏兩碟調好的蘸醬，從嗓子眼裏哼出了個“哈”，轉頭就走：“我都想給你鼓鼓掌！”

為什麽突然生氣了？林菀看著他的背影有點茫然，端著剩下的兩個碟子，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

分了蘸醬，曹雯和孫濤一直在耍著嘴皮子打打鬧鬧，相較於他倆，對面坐著的林菀和顏昱沈悶的像是被按了靜音鍵。

林菀坐下後努力回憶了一下剛剛和顏昱的對話內容，覺得應該是“蹭飯”那倆字傷了他的自尊心。

朝顏昱坐的那側挪近了些，林菀超小聲的誠懇道歉：“顏昱，剛剛對不起啊，我不該說你蹭飯的。”

顏昱的筷子在小鍋裏拌了拌，沒接話。

擔心他是沒聽清，林菀又朝他挪近了些：“其實我挺喜歡你來我家蹭……不，是吃飯的。”

顏昱手上動作瞬間滯住，低了一下頭，朝桌子底下看。

林菀細白的腿跟他的腿貼在了一起，少女的肌膚嫩滑，柔軟的像嵌了水的豆腐。

在“小小昱”即將敬禮之前，顏昱迅速收回了視線，有些心不在焉的給林菀小碗裏胡亂夾了一筷子菜：“吃！”

林菀看著自己碗裏的那塊青椒，是她討厭的食物之一。

顏昱一定是在報覆社會，真是個壞心眼的人。林菀盯著碗裏的食物，用筷子戳了戳，很認真的腦補中。

碗裏的青椒很快又被顏昱夾走了，換了塊培根給她。

哇，善良又大氣的少年顏同學！林菀一秒改變了想法。

善良又大氣的顏同學看著她笑了一下：“林菀，我覺得你的反射弧，應該能繞地球一圈。”

林菀把培根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看著他。擔心顏昱又生氣，順著他的話奉承：“嗯，你說的都對。”

顏昱看著她樂了一陣。

手機響了，“大西幾!小兇許!小腦斧!梅發怒!小福泥!小海疼!發福蝶!大雞居……”林菀的小奶音從顏昱的口袋裏飄了出來。

一桌四人被同時按了定格鍵，顏昱掩唇清了清嗓子，在尷尬的安靜中起身，一臉淡定的走出去接電話。

曹雯第一個回過神，問林菀：“菀菀，剛剛顏昱的手機鈴聲是你的聲音？沒錯吧？”

顏昱的手機一般都調的震動，林菀也是第一次聽到他的手機鈴聲，驚訝程度不比對面的兩人少。

記起顏昱是有讓她讀過那麽一段，朝外頭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曹雯一臉激動的揪著孫濤拼命晃：“哇哇哇！浪漫啊！”

胳膊被揪住一塊肉的孫濤疼的齜牙咧嘴，還得陪著曹姑奶奶一塊兒樂。

林菀悶頭吃東西，對面曹雯又激動的說了一堆什麽，她一個字都沒能聽進去，只簡單附和了幾聲，心思跟著顏昱飄了出去。

最初還能聽到一點顏昱的聲音，不過他似乎是沈默了許久，回頭看了一眼林菀，恰巧撞見林菀回過頭看他。

兩人目光相撞，顏昱緊抿著唇似乎是在壓制自己的脾氣，垂了一下眼，避開了林菀的視線。走遠了些，拐進附近的一個窄巷裏。

看不見了，林菀把視線收了回來。

這個電話打的時間挺長，孫濤打著飽嗝揉肚子的時候，顏昱回來了。

他的表情很不對勁，像是在生氣，又好像藏著其他什麽情緒。

就連一向神經大條的孫濤都察覺到了，坐正了些問他：“昱哥，是出什麽事了嗎？”

顏昱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仰靠進沙發裏，用手遮了一下眼。

孫濤正想再追問兩句，曹雯捏了一下他的大腿，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林菀。”顏昱再次站起身，眼睛裏空的像是失了焦：“你跟我出來一下。”

林菀什麽都沒問，尾隨著他出了門，低著頭踩著他的影子走了好一陣。

顏昱突然止了步，回過頭看她。

林菀跟著停了下來，仰起臉看著他。這回她看清了，他的眼裏藏著的另一種情緒，是害怕。

視線膠纏，顏昱的目光漸漸變得柔軟。

轉過身朝她邁近了一步，伸手抱住了她，彎下腰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

林菀立刻回抱住了他，手輕輕在他背上拍著。她記得顏昱跟她說過：“如果你哪天覺得難過了，一定要記得找我抱一下。”

那麽他現在一定是在難過，一定是想在她身上尋找安慰。

“真好，轉個身就能看見你。”顏昱淺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婷婷”小可愛的三個地雷，幸福=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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