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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堂堂魔尊,怎麽能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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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意悄悄下樓, 去客棧後院的井裏打了點水,再端著水盆小心翼翼的進屋。

九夜清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等她將水盆端來。

初意把巾帕丟進木盆裏,說:“你可以自己擦去血跡吧。”

他努力動了動手指, 說:“你看, 失血過多, 手麻了。”

“....”只是刺破肌膚,血是流了不少, 但他還沒到面色蒼白的地步,怎麽就手麻了?

她偏不動,將他看著。他也不動, 把這失血麻木的狀態死死的維持住。

初意最終拗不過他的犟勁, 深吸一口氣,沒奈何, 坐在他對面。

她一邊擰幹巾帕,一邊暗暗勸慰自己:這是個性情怪、脾氣壞的大魔頭,我心寬又善良, 犯不著跟他慪氣。

她若也跟他較真僵持,今晚他許會賴在這兒不走。倘或被胡崍他們撞見,也不知會生出什麽誤會。

她捏著擰幹的巾帕, 先將他身上凝固的大片血跡擦掉。再洗幹凈巾帕, 裹住食指,沿著傷口邊緣,輕輕的拭去血跡。

九夜清垂眸看著她全神貫註的模樣。好似怕弄疼了他,她動作十分小心,一點點沿著傷口擦拭,眉頭也因緊張而微微隆起。

“下手重些也沒關系, 並沒那麽疼。”他不忍見她繃得這麽緊。

初意擡頭白他一眼:“要不你來。”

他即刻住口,再不多話。

擦幹凈血跡,傷口即刻裸.露在她眼前,比她以為的要深一些,也寬一些。寬度幾乎與劍身等同,可見劍尖已完全刺入他胸口,足足捅進去一寸多深。

難怪血會流那麽多,把身前的衣裳都浸紅了。

她心裏倏忽冒出一股無名火,脫口就斥:“魔族都是你這樣性子魯莽、皮糙肉厚,挨刀子不疼是嗎!”

他回得認真:“往常不太魯莽,今晚聽你三番拒我,才魯莽一回。”

她擡頭瞪他:“本就是你自己魯莽,反倒來怪我?”

話語不自知幾分嬌嗔,聽得他心頭格外愉悅,連帶著笑容也燦爛幾分。

看著他的笑,記憶中十辰的笑容猝不及防閃現在她眼前,與魔尊的臉慢慢重合。

分明是不一樣的容貌,這笑卻近乎貼合,嘴角的弧度相同,眼中的柔色不減。仿佛他未曾變過,昔日是真情流露,如今亦如此。

初意心頭驀地怦怦兩下,快了兩拍。

她忙低頭別開眼,開始著手給他上藥。

卻不想,上藥的過程更是折磨……

大魔頭的肌膚光滑又結實,這可是她曾假冒魔尊時,為了適應這副肉身,親自上手無數遍後,刻在指尖的記憶。

彼時,除卻頭幾次看著自己的魔體,會因羞恥心而別開眼。多瞧幾次後,她全然只當看著一具毫無生機的屍身,才能坦蕩蕩的接受,以至於藥浴時即便瞟過全身,也能面不改色。

此時,藥罐已空一半,好不容易在魔宮練就了半年的厚臉皮,瞬間就薄了大半。

越抹越羞,越羞臉越紅。

哪怕她的神態努力維持住淡定,一旦指尖觸及他肌膚,便能感覺到那寬闊的胸膛之下,沈重而有力的心跳。她的心臟像受到牽引一般,跟著撲通撲通,怎麽也壓不下去,直撞胸腔。

而後,初意生怕指尖再碰到他的胸膛,每次都會用指腹刮上厚厚一層藥膏,隔著藥膏塗抹,自在許多。

九夜清早就發現她紅了臉,也察覺到她手指在抹藥時的微微顫動。

他並不比她好受,只是為引出她不願承認的心思,這才不得不穩住自己的氣息,迫使自己淡然以對。

直到她下意識咬唇,貝齒在櫻紅的唇上留下小小細密的齒印,將他的註意力牢牢鎖住。心中有股沖動,驅使他去含住那唇,感受那齒印的大小深淺。

他費力的控制住了這個念頭,心跳卻漸漸失控,如脫韁的野馬,在荒野中狂奔……

初意停住動作,躊躇的看著他起伏明顯的胸膛:手上的藥是塗下去,還是緩一緩?

九夜清早已受不住她這慢條斯理折磨人的上藥方式,何況這傷原本就不嚴重,如她所說,自愈即刻能好,只不過想借此與她親近。

他擡手擰上藥罐的蓋子,直言:“你有心事。”

初意目光一頓,側身拿巾帕擦手,說:“藥抹完了,你可以走了。”

她正要起身,怎料他猝然握住她手腕,阻止她的動作。

初意被迫坐回去,抿著唇,始終沒看他。她知道他一旦想要探究什麽時,眼睛就會變得無比銳利,令她藏不住任何心思。

今晚,她只想靜靜待著,不願一而再被他擾亂心緒。

她使勁抽回手,催趕道:“時間不早,我還得歇息會兒,你走吧。”

“我若不走,你要怎麽趕我?”他反問。

初意被他逼得來了氣,擡頭兇巴巴的瞪過去。

“你恨我、怨我是吧?”她不願道明,他便替她說出來:“因為我曾想方設法接近你、勾引你,你因十辰的所作所言而動容,卻不想,一切都是我的別有用心,全是用來欺騙你的計謀。”

初意目光一怔,他是不是有讀心的能力,句句屬實,卻也是字字戳她心窩。

她原以為將對十辰的那點小心思藏得很好,只要她不提及,沒人知道她暗地裏曾幻想過——等任務完成,就與十辰表明身份,勸他隨她去仙界。

自認為一切不露痕跡,卻被他看穿。

她收斂心神,淡然道:“我占用你的肉身,也是為任務,你為奪回肉身而欺騙我,這無可厚非。你我各有目的,並無什麽怨和恨一說。”

“你敢說對十辰沒有半點動心?”他語氣不由嚴厲,直勾勾抓住她閃躲的視線:“你怎不看著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對我說,你的慌張只是因為懼怕我,而不是因為對我有了感情。”

初意頓覺自己赤條條的立在他面前,是真是假,在他眼中無所遁形。

她囁嚅數番,腦袋一團亂,不知該怎麽回答。不經意瞥見桌上的燭火,她擡手打去一道風,將燭火吹滅。

屋內立刻陷入昏暗,只能借著自窗臺流瀉而來的月光,看見對方略顯朦朧的臉。

她微低頭,將臉藏在陰影中,不由舒一口氣。活像一直無措的小獸,因為隱匿在黑暗中而獲得的安全感,才放松下來。

只此動作,九夜清便明白她的確是害怕。

害怕他?還是害怕回答他問的問題?

他看不見她的臉,探究不到她的情緒,不得而知。

可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都感覺到了他無意識施加給她的壓力。驀然想起淮舟的話:若是擰得太緊,繩再結實,也會繃斷的。

或許從將她囚在蝕天殿,他就一直在逼迫他,給她施壓。壓得她喘不過氣,日漸消沈,恨不能馬上離開。

九夜清頓時懊惱,早該聽取淮舟和雀淒的意見,適當的給予她一些空間,不要將她逼得太急。

他暗暗一嘆,緩下語氣,與她說:“我深以為當初是將你當做棋子,才迫使你留在魔宮。”

“許久我才後知後覺,你並非棋子,而我原本也不屑利用什麽棋子來威脅玄天。”

“你是玄天的徒孫,所以你有你的立場。但對我而言,一旦我認清自己的感情,你便不再是玄天的徒孫,我們也不是什麽仙魔對立的關系,你只是我一心想要得到的人。”

說罷,他站起身,將衣裳穿好,垂眸看著坐在身前的嬌小身影。

他從沒真正的抱過她,只抱過她的魂魄,也不知將她整個擁入懷中的感覺是不是柔軟又溫暖?

終是按捺住沖動,他說:“你對我究竟有沒有感情,你心裏應該清楚。如若沒有,我不再逼你。如若有,我希望你大膽一些,不要猶豫太久。將來你可是整個魔族的帝後,該果斷時萬不可遲疑。”

原本是略顯霸道的勸說,聽在初意耳中,竟像是擲地有聲的誓言。

她終於擡頭,他已走向窗臺,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越來越長,直至影子抵達她腳下,將她的影子覆蓋。

在這瞬間,他們似乎融為一體。

“十辰的話,全是騙我的?”她終於問出埋藏心底許久的話。

九夜清聞言一楞,搖搖頭:“不全是。”

“比如呢?”她鼓起勇氣追問:“哪些不是?”

他想了想,腦中飛快的憶起一件又一件事,最終道:“與你成婚那日,便是當真有過成婚的念頭。”

直到他離開許久,初意耳畔仍不斷回響最後那兩句話。

忽覺臉頰發熱,她兩手捧著雙頰,不一會兒的工夫,就開始發燙。

“本來相安無事、再無糾葛,你偏偏跑來說這些!”初意將臉埋入掌間,嘟噥道:“這個魔頭...…真是害人!”

***

之後幾日,九夜清再沒出現。

初意忙著率玄門和鬼差一同抓捕剩餘的鬼族,也沒在意這事。

不久,鬼族出沒的蹤跡日漸減少,他們夜裏休息的時間也多起來。

每每深夜獨處時,初意會不由自主看向窗外,隱隱期盼什麽,又因那裏的空蕩蕩而失落。

這夜,閻王派鬼差與初意轉達消息,說:“雞頭山附近發現吃人的妖獸,情況不明。”

由於鬼差需繼續尋找殘留凡間的鬼族,又忙於勾魂,脫不開身去應付妖獸。這事本該上報天庭派地仙處理,恰好初意他們在附近修行,便請她幫忙。

伏妖除邪也是玄門的修行。

次日,初意將此事告知玄門弟子,眾人一同趕赴雞頭山。

抵達雞頭山,幾人分頭尋找,直至翌日太陽東升,也沒看見妖獸的蹤跡。

眾人於山坳集合,個個疲憊的坐在地上歇息。

有玄門弟子提議:“雞頭山的山崖有不少溫泉,要不先去解解乏。”

胡崍聽聞有溫泉,兩眼驟亮,眼巴巴的看向初意。

初意點點頭:“熱泉也可驅散春寒。”這幾日腰腿微酸,她也實想泡澡沖去疲乏。

幾人來到山崖,東邊有兩池,西邊有一池,兩頭隔有五十丈寬的深長草叢,恰可分開泡澡。

等玄門弟子走去東邊,胡崍卻沒動,只瞅著初意,心思全寫在了泛紅的臉上。

初意壓著聲警告道:“你要是敢跑來我那,我就打斷你的腿。”

胡崍嬉皮笑臉:“不是擔心你一人危險嘛!”

初意不理他,轉身往西邊走去。

行至溫泉旁,她蹲下來伸手試試水溫,恰比體溫高一些,屬實是泡浴的好去處。

她只留薄薄的裏裳,便踏入池中。身子浸入水中,熱感即刻匯至全身,通體舒暢,疲乏頓掃。

她正靠在池中,閉眼歇息,忽聞沙沙動靜,她警覺的睜開眼,只見前方草叢鉆出一只野兔。

那兔子也不懼生,在池邊徘徊些許,這才走到她手旁,直接坐在她手上。

許是曾經當了回野兔,初意下意識覺得幾分親切。擡手撫摸它的後背,笑問:“你也想進來泡一泡嗎?”

兔子只是將她看著,也不知聽沒聽懂。

初意起身將兔子抱起來,再坐回池中,一手托著兔子的屁股,一邊將它摁在懷中。

場景似曾相識——大魔頭當初逼迫它藥浴,便曾將她這樣摁在胸膛。

這般想,她好氣又好笑,一邊撫著它的耳朵,一邊自言自語:“我也當過一回兔子,不過比較慘,不是被逼著吃蘿蔔,就是被逼著泡藥浴。哪有你這麽舒服,來這兒泡溫泉。”

初意以為這是一只普通的兔子,便沒有禁忌,稍微坐正身,胸膛即刻浮出池面。薄薄雪白的裏裳,浸水之後,變得透明又貼身,輪廓分明。

野兔被她摟在身前,臉頰被迫埋入柔軟間,呼吸漸漸不順。

不一會兒,兔子也不知受了什麽驚嚇,猛地掙脫她的懷抱。

初意錯愕的看著那兔子逃一般閃入草叢。

她卻不知,兔子奔至林間時,身影一變,竟是九夜清。

他一手扶住樹幹,一手捏著鼻子,拼命止住洶湧的氣血。

堂堂魔尊,怎麽能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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