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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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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憶的父母來得突然,走得也幹脆利落,沒給他留下任何念想,卻從根本上刺激了楚憶的內心。

這一連串的事件引起的反應,在某種程度上,顯然帶給了兩個小孩兒劇烈兇猛的沖擊。

楚憶既非善人,心眼卻絕對不壞,他也只是個普通的孩子。只是飽受壓力的情況下,禁不起關懷的誘惑而已。如果不是這種意外,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和東棠產生什麽異樣的感情。

誰也沒錯,都是在追求自己幸福的路上,一開始就走偏了。

院子裏的生活還在一如既往地進行著,一切蕭規曹隨。像是平靜的水面落了顆巨石,濺起水花一片,卻總會歸於平靜。可盡管表面上再怎麽掩蓋出沒發生過的樣子,然而魚兒知道,湖底多了塊石頭。

深秋的路面上鋪滿了落葉,一陣風吹來,散得漫天飛舞,掃都掃不幹凈。楚憶心裏裝了塊石頭,反而沒以前那麽沒心沒肺了。兩小子之前再怎麽黏糊,打鬧,都不過是在互相試探著對方的底線,哪怕得到一丁點回應都開心得不得了。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之後,兩人心裏就有鬼了,不自然了,開始不好意思了。

以前兩人好得恨呢,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的,也沒人說他們什麽。現在兩小子做不到那麽厚不要臉,不管別人看不看,反正自己心裏就不舒坦了,拉個手都得找個沒人的地方。

東棠本來就是個悶罐子,前小半輩子囤積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話,在那晚上主動向心裏那人表達了最真摯的感情後,就更害羞了。和楚憶呆在一起,大部分時間就是聽著人說,看他玩,瞅著他笑。他不出話,可他心裏是高興的,只要和楚憶呆在一起,他幹啥都樂意。

大院兒裏,不知怎麽的四個小孩兒相聚的時候越來越少了。馬小川瞧著對面的嚴浩,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倆又跑哪兒去了?”

他們,當然指的就是東棠和楚憶這兩小孩兒了。

嚴浩搖了搖頭,也表示不清楚。最近老是看不見這兩個人的身影,明明走在一起,莫名其妙就不見了蹤影。等著大家去找人的時候,這兩人又不知從哪個地方鉆了出來。

這兩人越來越神秘了,暗地裏也不知在搞些什麽。馬小川攛掇著嚴浩跟蹤他們,看看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麽鬼,可嚴浩卻連兩人什麽時候掉隊的都不知道。跟了好多次,連人影兒都還沒見著呢。

四個人從外面往大院兒裏走,等兩人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楚憶和東棠早不知道跑了多遠了。

嚴浩望著馬小川,無語地道,“又不見了?他們偷偷摸摸地到底搞啥子去了?”

馬小川點了點頭,同樣是無奈地一攤手,“偷吃東西去了吧!”。

每當有事兒需要他們的時候,兩孩子又能自動地出現。一兩個抹著嘴兒,像是偷吃了蜜的□□熊似的,讓人看了怎能不懷疑?

馬小川肯定地點了點頭,“一定是背著我們吃什麽好東西去了!”

……

楚憶當不了強盜,只能做個賊。現下確實正“偷吃”呢,整個狠不得把東棠給吃進肚子裏。

他機靈著呢,為了單獨和東棠呆在一起,可謂是費盡心機,連地方都選得特別好。那兩人再怎麽找,也絕對找不到這兒來。

楚憶趁著那兩人買東西不註意的時候,一路拖著東棠跑到處理廠這邊的管道上,三兩下靈敏地爬上去,挑了個幹凈的地方坐下。

馬小川和嚴浩已經被這邊的村民給警告了,再也不敢去踩人家的莊稼,連路過這邊,都跑得飛快,生怕被人逮著又要被教訓。在這裏,絕對不怕被那兩人找來。

楚憶望著天邊,“最近考試怎麽樣?”

東棠搖了搖頭,“不好。”

“那還能上學嗎?”楚憶擔憂地問道。

那人同樣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楚憶停了一下,懸著一顆心給人考慮未來的前途,“考不上怎麽辦呢?”

“額……去當兵吧。”

楚憶咬著嘴唇,眉頭緊鎖。那年頭當兵可不像後來,那可不是簡簡單單去鍍一層金那麽簡單。那可是實打實的從新兵蛋子開始,條件也差很多,又累又苦,那時候,當兵是讀不了書才會選擇的道路。

要是挨著楚憶自己身上,他倒是不怕苦累。可心裏始終念著那一個人,要是受了什麽難,那可真是把他心上的肉給剜了。

東棠捏著他的手,淡淡地拍了拍,“沒事兒,我不怕的!再說也還沒確定嘛。”

楚憶瞪了他一眼,哼道,“讓你平時好好學習吧,你就是不聽。”

東棠低眉順眼地湊到他身邊,明明是他自己的事兒,到頭來還得安慰另一人。

可他心裏就樂意這麽幹呢。

兩手掌心相握,也不知道是誰的力氣加大了一分,兩只手逐漸握得緊緊的。

楚憶一手捏著東棠的手心,另一只手搭在身前,兩道灼熱的目光直直地射在了東棠身上。眼睛都不眨地包攬了身邊的男孩,短褲短袖運動鞋,褪去了幼年時期的稚嫩和臃腫,露出已經頗具雛形的肌肉。同樣是熱烈似火的眼神,在激烈的對撞交鋒中逐漸扭轉著局勢。

男孩兒的寬額之下,是兩粒黝黑如深淵般的眼眸,黑亮透徹,卻不沾染淤泥,似是從黑夜之中走出,沾染著辰星,在浩瀚的銀河之中閃著最亮的一抹光。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楚憶咬著嘴唇,在那股子厚重當先,情深似海的眼神中逐漸敗下陣來,卻絲毫也不服輸,狠心地最後一搏。

東棠倏然地睜大了雙眼,略微幹澀的嘴唇被死死挾住,慌亂之下手足無措,修築完成的防線瞬間一潰千裏。

自打那天晚上,楚憶在情緒崩潰之下,做出了那樣的舉動之後。可等情緒恢覆過來,楚憶就再也沒主動有過示好的行為了。東棠倒是對這事兒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而且他澀於表達對人的喜愛,只是訝異為何這次楚憶這次的動機。

這突然之下的舉動顯然讓東棠有些不知所措了,連手不知該放在哪裏好。表面上看不出什麽來,內心卻早已波濤洶湧。

那一吻,什麽都明白了。

兩人今天都很正常,誰也沒受什麽刺激。這沖動顯然是發自內心,追求對方的一股子力氣。

東棠心裏跟明鏡似的。手搭在楚憶的肩膀上把人摟著,彼此熱烈地回應著。楚憶反倒被人將了一軍,身子很顯然地顫抖了一下,被人籠住無法動彈,屏住呼吸睜大雙眼,迷糊之下,竟也不想打斷這來之不易的溫存。

兩張臉距離如此之近,近到能從對方的眼裏看清自己的模樣。衣領之上暴露在外的喉結,微微地蠕動著,咽下一口唾沫。

四瓣薄唇緊抵在一起,溫度高漲,如熾熱的火焰照天燃燒。耳邊的輾轉廝磨,全是對方喉嚨裏嗚咽的悶哼,兩人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懸空的管道上,在這半空之中,沒人看見,沒人打擾,一吻就是一個世紀之長。

楚憶整個身子趴在東棠身上,擡起頭抹了抹嘴巴,又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東棠艱難地蠕動著喉結,回味著那人如晨露般的幹凈,愈感清澈平靜,還帶著甘甜。看似舒緩無比,卻在激情爆發之處,讓人欲罷不能。

依賴,牽絆,兩個踽踽獨行的人在匯合之後,將渴望這個詞語體現地淋漓盡致。

東棠仰躺著,任由楚憶坐在他腰上,眼神對視,不用說話,便已經知曉了對方的心意。兩人從來沒說過一句“我喜歡你”,也沒要求過什麽承諾。就這麽簡簡單單地能相擁在一起,便已經覺得無比幸福。

楚憶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你後悔不?”

開口,不是“你喜歡我嗎”,也不是“我們談戀愛吧”,一句簡單的“你後悔嗎”似乎已經表達了太多東西。

兩人的感情毋須多疑,大男人的也都不是唧唧歪歪的人,開口必是直打問題關鍵。兩人也早已過了那個還在需要對方保證的階段,沒那麽多歪歪扭扭,也漸漸了解到了事實的真相。

東棠的笑容從嘴角逐漸擴散到眉眼,整個臉頰在陽光下顯現出耀眼的金色,他搖了搖頭。我不後悔,只要你不後悔就行了。

那時候兩小孩兒還根本不了解這方面的東西。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情或許不值得歌頌,不值得被人讚美。他們不知道,也不需要這些,只要能好好地呆在一起,被人所接受,就已經很滿足了。

誰都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就那年代的形勢來看,這也不是一個能站在陽光下的東西。兩人需要考慮的,遠遠不止你儂我儂的情愛之事,真正要面對的比這一切殘酷多了,那才是最考驗兩人的意志力。

楚憶的愛像是風笛,勾著心底的那一片惆悵和激昂。東棠的回應似二胡,厚重得當,義重如山,沈穩卻又讓人放心。

豆大的汗珠隨著脖頸流下,楚憶舔了舔嘴唇,露出會心的笑意。兩只手臂抵在東棠的肩膀上,微微擡起的下巴凝聚著幾滴汗水,腦門直直地往上一貼,立刻和另一個頭顱緊緊挨著。

頃刻間又達到了開心愉悅的高潮,如夏日飲盡梅子湯,寒冬緊鄰炭火爐。

腦袋覆上東棠的臉,粗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氣,每一次呼吸吐納,似乎都在訴說衷腸。那一片赤子之心,忠肝義膽。

兩小孩兒玩兒夠了,舒服了,解放了,楚憶站起來,迎著風和那人的笑臉遞過去一只手。東棠哼笑一聲,兩手相抵,借著力量從地上爬起來。楚憶給他拍了拍後背的泥土沙礫,兩小子收拾好東西,又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

嚴浩眼裏賁張著審問,佯裝怒意道,“你們跑哪兒去了?”馬小川附和,“老實交代!”

楚憶和東棠相視而笑,任由兩個好友的拷問也不松口。

東棠是肯定問不出什麽東西來的,馬小川就把註意力放在楚憶身上。他和嚴浩兩人就把楚憶圍在中間,一副要麽死要麽說的姿態,東棠看著他們打鬧,楚憶就邊跑邊吼著。

“你去問東棠啊!你追我幹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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