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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膨脹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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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見白岐玉滿臉疑惑,張一賀解釋道:“你很多天不理我,我思來想去,覺得要親自找你道歉……就看你站在四樓門口發呆,你沒事吧?”

哦,對。

白岐玉的視線拉回四樓東戶緊閉著的大門。

所以,又是幻覺?

他深吸一口氣,再睜眼,仍是張一賀擔憂的臉,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肉模糊與詭異黑泥全數不見。

但……空氣中如此刺鼻的硫磺味兒,總不能是幻覺吧?

“你聞到怪味了嗎?”白岐玉試探地問。

張一賀動了動鼻子,恍然大悟:“抱歉,我出門前噴了殺蟲劑,可能沾了一點兒在身上。”

說著,他站的遠了點,似乎很不好意思的模樣。

這樣一種動作,深邃眉目的人做起來,有種裝乖的違和感。

但白岐玉不相信相由心生,反而覺得他有些可愛。

像被馴化後溫順的大型犬。

自那天聯系後,張一賀給白岐玉發了許多消息,有閑聊的,有分享食物照片的,也有自我檢討的,白岐玉一條都沒回。

要說白岐玉不覺得暖心,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鐵石做的人。

這段時間不理人,倒不是白岐玉仍對張一賀心有芥蒂,只是沒心思開啟一段感情。

“我沒生你氣,你不用道歉,”他忍不住說,“我……我最近就是比較忙,等忙過了我約你,可以嗎?”

張一賀眼睛亮了起來:“好。那我等你給我發消息。”

夜深了,他不好叨擾,目送著白岐玉上樓。

有一瞬,白岐玉讀懂了他渴望的眼神,是想讓他邀請進門做客,可白岐玉避開了視線。

自顧不暇之人,回應不了任何人感情。

————

周五,除了小警察,還來了一個輔警,和幾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白大褂,可能是害怕探案期間,洩露機密,沒有人胸前有警編胸章。

看著白大褂們在房間各個角落取證,白岐玉避開視線。

這種隱私被徹底侵犯的感覺很糟糕,可張一賀說的沒錯,他要相信警察。

“你看著臉色很糟。”小警察陪他閑聊,“很害怕麽?”

白岐玉是怕,但害怕的方面和警察想的應該不一樣。

他勉強笑笑:“有點。案子進度如何?”

“別提了,”小警察一提就頭疼,“李曉傑的人際關系錯綜覆雜到前所未有。她幹過三屆高中班主任,合作過的同事、學生沒有三百也有兩百。再加上她出生在一個大家庭,五個兄弟姐妹,到現在商警官還在跑她親戚那邊兒。”

“總有重點懷疑對象吧?不是說過半的兇殺案都發生在最親密關系之間麽?”白岐玉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血淋淋的慘案歷歷在目,“會不會是她丈夫……”

但小警察否認了這點。

“方誠有不在場證明。”

小警察轉起筆花兒,手法嫻熟,卻沒維持過一秒,就“啪”的摔在了地上。他似乎無法接受,臉上呆呆的,看的白岐玉想笑。

他幫小警察撿起筆,遞給他,小警察才臉頰通紅的繼續說:“就……就死者去世那晚,他在公司加班,無論是人證還是監控錄像,都十分有力。”

白岐玉松了口氣:“這樣……”

“哎,我給你推薦個中藥方子吧?安神補腦的。”小警察突然說,“你睡眠不好,時間長了對心理生理都不好,容易出現幻覺幻聽,很影響日常生活的。”

說著,他隨手撕了一張筆記本的紙,刷刷寫了,遞給白岐玉:“這可是千年老方子,你別外傳啊,我師父都沒舍得給。”

筆跡蒼勁有力,賞心悅目。

“謝謝,”白岐玉苦笑,“我休息不好這麽明顯嗎,我之前也沒提過啊……”

小警察指了指眼底:“黑眼圈都出來了。”

白岐玉自幼吃的是西藥,家庭處事風格也都偏向西化,這導致他不信中醫,就像不信封建民俗一樣。

但小警察一片好心,他不好拒絕,當著他的面把紙折了兩折放進口袋:“讓您費心了。”

那邊兒,痕跡取證結束了,白大褂們過來,和小警察私聊了幾句。

小警察的神情從嚴肅到蹙眉,許久,他朝白岐玉點頭:“我們結束了,感謝你的配合。”

“有找到有用的嗎?”

小警察抿了抿嘴,這是為難的微表情:“……還要再看看,有些東西現場看不出來。”

白岐玉能分辨的出來,這是分明客套話了。但他沒點破,撐著力氣送警察們下樓,才癱坐在沙發上。

難道……張一賀才是對的……真的是他被害妄想癥了?

連警察都檢測不到痕跡,或許,根本就不存在一位“三番五次完美作案,只偷小日用品”的小偷。

那,他這一年來一點一滴記載的備忘錄,都是在自己騙自己嗎?

白岐玉一夜難眠。

消失了幾天的淅淅瀝瀝的滴水聲,也來了。像是在耀武揚威,也像在嘲笑他的無能,回蕩在靜的可怕的夜裏,每一聲都鉆在腦髓上,讓人發瘋。

次日清晨,他赤紅著眼,腦中浮現小警察說的“容易出現幻聽幻覺”。

是了……也許,出現差錯的不是現實,而是他自己。

游戲公司的工作,工資高,氛圍好,可天天加班,誰都受不住。

這樣一種日夜顛倒、精神高度緊繃的工作環境下,神經衰弱變得常態化,甚至去年體檢時,公司90%的人都被要求做胃鏡,要求至少8小時睡眠。

白岐玉鬼使神差的摸出口袋中的藥方,抄錄在備忘錄裏。

‘死馬當活馬醫吧,也當圖個心安。’他想,‘如果這個沒用,就去看心理科。’

用過簡單早餐後,他打車去了市郊的靖德市中醫醫院。

抓藥代煎處的小護士看了一眼單子,搖頭:“我們有規定,你這種不能給抓的。你得先找個大夫看看。”

白岐玉理解她的意思,是怕病人野單子有毒,害到自己。他隨便掛號了一個科,周六人多,11點才排到。

三十上下的男大夫盯著這張紙看了很久,不確定的問:“你這哪來的方子啊?”

“朋友給的。說是……安神補腦?”

大夫皺眉:“從藥材來看確實有幾味是安神的,但這幾個……你稍等下啊。”

他提起座機,撥了一個號碼:“老師,我有個方子拿不準。”

大夫覆述了一遍藥方:“功效說是安神補腦,但是我看這幾味……您確定?嗯,好。”

幫他開單子時,這大夫囑咐道:“你這方子有些怪,雖然院長說沒事兒,但我得提醒你一下。”

“您說。”

“你看這幾個哈,一般來說,安神補腦類的方子裏,是不會放的。”

“他們是什麽功效呢?”

“祛郁,振奮。簡單來說,就是提神、促進活力的。還有這個,也有緩和、放松的功效……挺有意思。”說著,大夫笑道,“介意我抄錄一份後續跟進嗎?”

有些方子是祖傳,容易牽扯糾紛,大夫不敢亂要。

白岐玉想了想,雖說小警察說是“祖傳”,可用藥人是他,第一次吃中藥,他也怕吃出毛病來。

“可以的,麻煩您了。”

取藥窗口的小護士記得他。

“大夫說沒事就行。”小護士朝他甜甜的笑了笑,“代煎服務排號到下午了,你留個地址,明天同城快遞就送到了。”

“謝謝。”

周日快遞一到,白岐玉便下樓去取。

現在中藥代煎服務非常方便,很貼心的弄成了塑料袋藥劑,熱水沖泡即可。包裹一個便簽,寫著一日一次,睡前半小時服用。

不知是確實有效,還是安慰劑心理,服用不到十分鐘,困意便四面八方的湧來,將他包裹進睡眠。

托中藥的福,白岐玉這幾日睡得不錯,離奇的幻覺與幻聽也沒再出現。

從馬斯洛需求理論來講,最基本的就是生理需求,睡得好了,心情也好,才有精力去思考其他需求:白岐玉便想起答應張一賀的飯了。

仔細想來,張一賀人其實不錯的,前一陣,他卻那麽不禮貌的以小人之心揣測別人,不好。

他發短信問張一賀幾號有空,那邊秒回“隨時”。

正好今晚不加班,白岐玉便直接回家,到張一賀樓下等他。

可……

中單元的窗戶,是全黑的。

黃昏時刻,如火焰撕裂的昏黃天色下,黑洞洞的窗戶如巨型人臉上成串的眼洞,讓人看著發怵。

難道張一賀就今天不在家?

白岐玉給張一賀發消息:“今晚可以嗎?”

“可以。新車車牌下來了,我開車去公司接你。”

“我快到家了,不用接我。”白岐玉撒了個謊,藏到小區大門後,“稍等幾分鐘。”

下一秒,中單元二樓的一戶燈亮了。

一個人影,黑洞洞的站在窗前,像是在等誰。

直覺告訴白岐玉,那就是張一賀。

而接下來的一幕,讓白岐玉渾身發冷——那黑影膨脹、龐大,像充氣一般,填滿了整個亮燈的窗戶。

窗戶,又變回黑漆漆的了。

這一次,不是因為沒亮燈,而是那個龐然大物,從內部堵塞了所有的光。

他靠在大門崎嶇的磚墻上,用力捂著自己的嘴才抑制住尖叫:那是什麽東西?

難道又是幻覺?

可這幾天服用小警察的中藥,睡得很好,再也沒見到幻覺……

那就是現實咯?

那個人影……膨脹的巨影……張一賀……是怪物?

恐懼讓肢體僵硬,白岐玉腦中混亂無比,四肢發軟,縮在門口一動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起來了。

顯示“張一賀”。

他很想找人傾訴,可又害怕那一團東西,那一團漆黑的、蠕動的黑影,是不是就是電話另一頭的主人?

手機孜孜不倦的響著,如催命的惡鬼。

九月中旬的早秋,十幾度的天氣,白岐玉卻滿頭是汗。

接?

不接?

他不想激怒那團汙穢的惡意,卻害怕的動彈不得。

天人交戰的檔兒,小區門外,一輛公交緩緩駛來,下來了兩個熟人。

是住在三樓的一對情侶。

女生穿著藏藍風衣,踩著AJ,靚麗可愛,男生不怕熱般短袖短褲,朝氣蓬勃。

二人似乎剛逛街回來,拎著大包小包,打鬧著朝前走。

他們一眼便註意到縮在大門前的人,在白岐玉恐懼的搖頭中,熱心招呼道——

“小白哥,你在大門那坐著幹什麽呢?不舒服嗎?”

完了。

在白岐玉絕望的、小情侶不解的視線中,手機鈴聲停下了。

下一秒,狂風大作。

作者有話要說:

張一賀:嗚嗚,老婆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是嫌我胖嗎?Qx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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