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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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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任卓。”花蝴蝶跟在他旁邊說。

“江木。”

簡簡單單兩個字,連多餘的解釋都沒有,真是應了他的名字,像個木頭,沒有人的情感。

任卓這人比較跳脫,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圍著江木轉了兩圈,似乎覺得很是稀奇。

他湊過來又問:“你真不是為那檔事而來?”

“何檔事?”

這話倒是問住了他,不解釋吧,話題是他先扯的,解釋吧,又有種被套話的感覺。

任卓撓撓頭,他這個腦子真的不適合做這種審問工作,不由一擺手:“算了,看在你幫我捉妖的份上,我任卓欣賞你。”

“不需要你欣賞。”

“……”任卓全當作沒聽見,“你知道禦妖門嗎?”

“不知道。”

“……”

話本來就是習慣性的客套,也可以稱之為開場白,因為不可能會有玄門中人不知道禦妖門的存在,任卓面部突然有些抽搐,他有點想收回剛才的話。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江木神情淡淡不解釋,給人一種我也沒在開玩笑的錯覺,而且見任卓不開口,他等了一小會就側身越過對方,一步一步朝山下走。

那繡著不明字符的衣擺一蕩一蕩的,背影透露著“我也不好奇”的意味。

任卓回過神,跟在後面嘟囔:“行行行,你贏了,哥哥我今天大發慈悲,給你好好介紹一下,禦妖門是玄門中的皇家,隸屬朝廷,我此次前來是執行公差。”

“嗯。”

天空又開始滴點,前面的江木撐起傘,連頭都懶得扭過來,任卓抓了抓頭發,跑上前鉆進他的傘裏。

這把傘不大,同時撐兩個男人顯得很是擁擠,也多虧了江木瘦,勉強歸勉強,不至於全都擠到外面。

江木淡淡看他一眼,似乎是想攆人,任卓立即轉移話題:“五年前有一夥來自西域的邪道妖人在東宣國作祟,他們制造了數十起慘案,其作案手法駭人聽聞,後來那夥人被禦妖門鎮壓誅殺,此事算是已了結。但在三個月前,潁州離奇殺人案件,引起了玄門眾人的註意。”

“兇手沒有抓到?”

“抓到了,但那人只是一個普通人,□□你懂嗎?”

江木緩緩點下頭,任卓又道:“我懷疑他請的人是當年的妖人餘孽,所以這一路上一直在追查,從潁州一路跑到萩城,直到……”

“他來過紅山書院。”

任卓立即多看他一眼,但江木還是那個樣子,神情一點沒變。

“是,你這家夥,我懷疑你根本就是知道!”

江木搖頭:“不知道,猜的。”

“那你再猜一個。”任卓冷笑下,江木微微垂眸,真的給他繼續猜了。

“他發現了你。”

任卓臉色又一變:“……你該不會就是那個妖人吧,算了,你繼續說。”

江木瞥了眼任卓腰上的縛妖袋,繼續:“你追的太急,在萩城地界被他發現了,但他不確定你的來意,以及是否是跟蹤他,你倒是聰明,那蛇妖是豢養的吧。”

“可以,全對。”

任卓都忍不住為他拍手,但沒想到接下來江木突然話題一轉。

“歸根結底,只怪你學藝不精。打不過,才會等著對方露破綻,人又貪心得很,那妖人可以讓你在禦妖門裏升幾級?”

這話說出來,空氣都一瞬間肅殺,任卓面色冷了下去,眼睛掃過江木蒼白纖細的脖頸,最終什麽都沒做。

直到走到紅山山腳,兩人也沒有說話。

江木撐著傘緩步朝萩城而去,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任卓盯了他很久很久,其實在山上的時候他就想直接割了對方的喉,兩人同在一把傘下,那個距離連施法的能力都很難立即施展,但他沒做。

[這人遠比妖人恐怖]

這是蛇妖當時給他的警告。



江木對於自己的性命被別人惦記一事,根本不關心,但任卓說的妖人一事倒是個突破口,也許之前尚宣眉間的黑氣和墨錠上的綠氣,也脫不了幹系。

“江大夫?”

一道疑問聲在身後響起。

江木轉過身,叫住他的人是……尚宣?

這個時機還真是巧。

“尚公子今日沒去書院?”他問。

尚宣撐著把暗色的傘解釋:“明日是娘親的祭日,父親說這幾日先不去書院了。”

江木斂眸:“抱歉。”

“沒什麽,”尚宣笑了笑,“江大夫這是才回來?”

“嗯,去了趟你們書院,陳老先生不太舒服我去看了看,你現在要回去嗎?”

尚宣點點頭,他手裏提著些東西,看樣子是出去采購了。

“就回。”

“一起?”

“好。”

他們兩家的鋪子都在一條街上,距離不遠。

“近日身體覺得怎麽樣?”

尚宣應聲:“還好,江大夫的藥挺有效的。”

“那便好。”

縱然心裏對他有疑問,可江木一向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見尚宣眉宇的黑氣已散,他也不多說什麽。

只是他不說,尚宣卻問了起來。

“江大夫。”

“嗯?”

“您……相信鬼神之論嗎?”

“為何這樣問?”

“我好像……見到鬼了。”

江木偏頭看著他,萩城的雨忽然下得更大了。



在回南城門的那一路上,尚宣講了這段時間的經歷,他說他身邊好像多了一個看不見的人,那種感覺很奇妙,但是他每次都記不得和對方發生過什麽。

江木沒把尚掌櫃說的事情告訴他,怎麽說尚宣還年幼,在事情沒水落石出之前,沒必要給他帶來恐慌。

“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尚宣細細思索:“我也說不清,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何以見得?”

“嗯……”尚宣抿抿嘴似乎有點難言之隱,“他幫了我很多。”

“譬如?”

“像我找不到的東西,總能很快就出現在眼前,夫子問的問題,我有時不知道答案,但就好像有人突然告訴我一樣,我莫名就知道了怎麽回答,還有……”

江木佇立看著他,尚宣也停下,過了會兒他低聲說:“有次我被人欺負,從樓上摔了下去……我感覺有誰在下面接住了我,然後那個欺負我的人,病了很長時間。”

“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守護神。”

尚宣沖他笑了笑,又道:“是有這種感覺,不過又很奇怪。”

“你有和他交流過嗎?”

尚宣一楞,搖了搖頭:“沒有,我看不清他長什麽樣子,記憶裏非常朦朧,大概……和我差不多,他有時在說一些話,我總是聽不清。江大夫……他好像認識我。”

“認識你?你的朋友?”

尚宣搖頭:“我沒有已經去世的朋友,所以很奇怪。”

事情好像陷入了死角,再問也問不出來什麽,江木想到陳安處理的那事,對他轉了話題:“我今天去紅山書院,看到有一班學生在外面罰站。”

“罰站?”尚宣忖道,“是天字班的吧,那班學生有很大一部分出身顯赫,平日裏在書院總是欺負老實人。”

江木想到那個角落裏的少年,同樣給尚宣說了下,但這回卻惹得尚宣氣憤異常。

“我就知道他們又欺負薛原了!”

“你朋友?”

尚宣解釋:“算,也不算,反正在我眼裏他是書院最優秀的學生,比那群草包強多了,可惜沒人幫他撐腰。”

在尚宣的介紹裏,薛原出身其實並不算低,他是正房所出的嫡子,但慘就慘在母親去世的早,沒人庇護,他父親將小妾扶上位,繼母又一連生了兩個男孩,薛原長年就被無限邊緣化了。

尚宣有點懊惱:“看著他被欺負,我也不能幫他什麽。”

江木緩緩道:“若沒幫他,你又為何會被欺負?”

“我……”尚宣啞然。

尚掌櫃雖然是個商人,但出身還不錯,早年和家裏有些矛盾,所以才自己出來另立門戶,也多虧東宣國明主掌朝,盛世開明,對商人階層沒有多大歧視。

兩人說著,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南城門那裏,江木送他回了鋪子,裏面尚掌櫃不知道去了哪裏,店裏只有夥計在,他告別了尚宣朝街那邊的藥鋪走去。

段旭正在屋裏的躺椅上歇著,雙目無神凝望著房梁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木走進來把傘具放置一邊,段旭還沒有動靜。

“還未做什麽可就頹了?”

段旭突然被驚到,神情有些茫然。

“怎麽了?”江木問。

段旭搖搖頭:“沒什麽,就是想到了一些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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