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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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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箏坐著皇帝親自吩咐讓內務府撥給她的轎攆出了宮, 到了秦府門口下來,換了小轎攆,一直到立德院。已經有半個月秦箏未曾回來過。立德院蕭瑟了一些, 其他沒有太多變化。

今日朝中沒有早朝, 秦老爺子請了半天假, 等秦箏回來。秦家人全都擠在了立德院的正堂裏頭, 坐滿了。

秦箏進來時, 長公主不由得迎了上去,望著秦箏圓潤細膩的臉龐,神采飛揚的神情, 慈愛的目光落在她全身, 細細描繪了一番。慈母心切, 秦箏也顧不得什麽家禮國禮, 直接給長公主行禮了。

長公主不等她跪下, 就扶起了她, 伸手摸了摸她金簪上燕踏雲的細潤處, 是好工藝的精細簪子, 內務府裏頭倒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宮中人能如此對她,確實沒有受到虧待。

與秦老爺子和秦老夫人行了家禮,拜見了長公主和秦駙馬, 秦箏對著白蕊點了點頭, 卻見白蕊眼角一絲泛紅, 她掩下內心的疑慮, 才發覺白蕊的長裙穿在她身上有點松松垮垮,好上去像是瘦了不少。

秦老爺子問了幾句秦箏在宮中的處事,只讚其不卑不亢,不墜秦家家風,這才背著手往衙門去了。

秦老夫人見秦老爺子走了,秦駙馬也趕緊告退了,挺得直直的腰桿子,這個時候才松軟了下來。在秦老爺子面前,秦老夫人最近越發像老鼠見到貓一般,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

“我看箏兒倒是因禍得福,出落得越發標志了,到底是宮中的水土養人,想著當年長公主下嫁時的絕代風姿,如今箏兒身上已然有了五六分了。”秦老夫人開口雖然誇讚秦箏,可長公主聽著卻覺得過於諂媚,反而心下起了厭惡之感。

“老夫人說笑了。箏兒差點去了半條命,哪裏是因禍得福。若是這種福氣,我可不想讓箏兒遇上,您若是羨慕,倒不如求著菩薩讓了別人吧。”長公主心上都是怒氣,她氣自己去沁陽長公主的宴會,更氣秦老夫人外家白家的那個白伯疏,聽說進城的時候就亂了事,上次出門也惹了些事,說來說去,都是白伯疏惹的禍,卻偏偏要她的女兒來承擔。

秦老夫人自是聽出了長公主心下的不快,到底是自家理虧,她只能吞下了。

兩人這一番話,到底冷場了,秦老夫人也不想看長公主的臉色,只能說年紀大了,乏了,讓她們退下。

秦箏跟著長公主出來,見白蕊埋頭往前走,喊住白蕊,白蕊只是勉強對她笑了一下,就推脫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休息了。

長公主氣悶地看著秦箏傻楞楞地望著白蕊遠去的背影,心塞得很。一時卻又轉念慶幸,幸而秦箏是個姑娘家,若是個郎君,只怕依著這情分,都要鬧著娶白蕊了吧。

“還不快跟上來!”長公主沒好氣地說。

秦箏吐了吐舌頭,快步跟上。

進了鳳鸞院正堂,長公主摸了摸秦箏的柔胰,順手將花枝遞過來的暖手爐塞她手裏,又接過另一個暖手爐,才恨鐵不成鋼地數落秦箏:“你剛才哪裏有什麽郡主的樣兒?!”

“娘!”秦箏搖頭嗔怪地說:“表姐心思純善,不是那等攀附榮華富貴之人。再說了,我知道娘您想什麽,不過是想著老夫人也許會揣度著表姐賴上大哥,可若老夫人真要如此,哪裏需要為了表姐來求我讓表姐當侍讀?”

“老夫人留個退路不行?”長公主涼涼地回了一句。

秦箏勾唇一笑,“別忘了,曾家姑娘更配大哥。再說了,大哥的親事也要祖父看準了才行,娘您就少操心吧。”

長公主雙手交叉在膝蓋前,一副雍容華貴的優雅之姿,懶洋洋地擡了眼皮,“你倒是說錯了一件事兒了,你這白表姐不簡單。”

“怎麽說?”

花枝替長公主遞上了新茶水,笑著壓低嗓音說:“郡主半個月未歸可能不太知曉,秦府內院長公主與老夫人都管著,只是長公主管郡主和郎君們住的院子嚴苛些,其他院子不曾插手。聽說表姑娘看上了鄒家的郎君。”

“倒是親上加親,想必老夫人願意的。”

“前兒老夫人私下裏頭知道了,倒是給表姑娘搭橋鋪路了,不過啊,這事怕是不成了。”花枝後頭這句卻是慢悠悠地說了出來。

秦箏疑狐地看向長公主,“反正你都要知道。你出了事之後,秦老夫人先是罵了白伯疏一頓,之後到我面前求了好話,我心下氣壞了,自是不答應,後頭又去攔了駙馬,纏得不行,沒法子,我只能松口同意不送白伯疏回去,不過啊,出門得派著穩重的人跟著。”

“大前天,白家家書到了。白家全家老少婦孺都被丟進牢裏頭了。”

“牢裏?”秦箏大吃一驚,“出了何事?”

“還能是什麽事?”長公主雙嘴皮子一碰,對這些個家族敗落之事一點感觸都沒有,作為皇族之女,只要她活得好好的,只要不滅國敗政,她秦家再怎麽難都不會落到抄家的地步。

孟嬤嬤大步走過來,面容嚴肅地朗聲回稟,“長公主,立德院那邊鬧起來了,老夫人暈了過去,您過去看看吧。”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見秦箏也要跟著,本想攔著,轉念一想,又讓秦箏跟著了。

到了立德院門口,聽得一陣乒鈴乓啷地響聲,時不時還有幾聲婆子和丫鬟的尖叫驚恐聲,再走近了,卻聽得小姑娘哭泣哀嚎聲。立德院門口圍著一群仆從,孟嬤嬤咳嗽了一聲,其他人趕緊散去,生怕被罰。

長公主娥眉微微蹙著,走了進去,進了正堂,只見秦老夫人被李嬤嬤半抱半扶著,雙眼緊緊閉著,頭往下垂,似乎是被氣暈過去了,兩邊的木制桌椅東倒西歪不說,地上還碎了些擺件的渣子,長公主怒容叱責邊上瑟縮的丫鬟,“還不趕緊收拾了。”

再看前頭,被三個粗壯的婆子擰著手臂的白伯疏,掙紮著,像只落入獵人捕網中的野獸,即使撞出血來都要闖出一條生路。

而兩步遠則跪坐著白蕊,抹著眼淚,捂著嘴巴,帕子半遮著臉哭泣著。

秦箏只跟著長公主,不說話。白蕊望向秦箏目光閃爍了一下,在察覺到長公主冷凝的目光,瑟縮地低下了頭。

看著老實得好似鵪鶉的白蕊和時不時撲騰著的白伯疏,長公主看向李嬤嬤,“怎麽回事?”

“回長公主的話,白家的事表少爺和表姑娘求了老夫人,可這事老夫人哪裏能做得了主。表少爺年輕氣盛,做事沖動,說話也不懂婉轉,氣到了老夫人。”

白伯疏一聽,這個老刁奴,話裏話外都說著他的不是,不由得怒吼道:“你這個老刁奴,若不是你在姑祖母身邊盡讒言,姑祖母如何會這樣對待我白家?!”

“當初姑祖母接我們兄妹二人過來,難道不是起著利用我妹妹的容貌攀附權貴麽?如今我妹妹很有可能沒有資格選侍選了,姑祖母就要見死不救了麽?別忘了,姑祖母當年在娘家,可是我曾祖父處處維護她這個未出閣的姑娘,利用完了,倒是想把我們扔了,現在是覺得我們白家臟了你們秦家的地麽?”

“你們秦家又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靠著女人上的位麽?若是沒有長公主下嫁,秦家哪裏有如今的安穩日子過?!”

“姑祖母心裏頭的小算盤打得響,可其他人也不見得是蠢人!!”

長公主心裏聽得痛快,可面上還得訓斥白伯疏,“住嘴!你還有晚輩的樣子麽?”

白伯疏不甘心地閉上了嘴巴,倒是白蕊,只是嗚嗚咽咽地哭泣,不敢求秦老夫人,也不敢求長公主,只是哭。

“好了,你們扶著表少爺和表姑娘下去。”白伯疏被架著出去,關了禁閉,至於白蕊也被請了出去。

秦老夫人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卻硬是不肯睜開眼,長公主內心偷笑,故意站著不走,問李嬤嬤,“老夫人還沒醒,不如遞了我的名帖請太醫過來看看?”

李嬤嬤感受到了秦老夫人偷偷兒掐了她一把,李嬤嬤趕緊回:“多謝長公主,只怕老夫人是擔憂白家,夜不能寐,多睡會就好了。”

長公主見好就收,關懷了幾句,領著秦箏回了鳳鸞院。

“白家出了何事?”

長公主冷冷地說:“老夫人骨子裏流淌著白家人的血,處處都想算計他人。剛才老夫人假暈倒,趁機鬧大了,不過是想讓我幫著說句話。箏兒,這事你不能插手。白家惹了大禍。自古以來,稅收為重,我朝不曾像前朝一般對商賈極力打壓或者收取重稅,但立法中明確規定,商賈逃稅罪加一等,重則斬首,輕則流放,更別提白家是皇商,竟然勾結地方縣城官員,逃了十年的稅收,足足有百萬兩的銀子。”

“白家這牢坐定了,如今誰沾上了這事,誰倒黴。”

秦箏耳朵裏回響著長公主再三叮囑,卻在自個的落芬院門口見到了守候在一旁的白蕊。秦箏不知道該如何對待白蕊。

白蕊是無辜的,可白蕊是白家人。且剛才白蕊既不像白伯疏那般豁出去為白家求情,也不像秦老夫人那樣鐵石心腸,白蕊到底如何想,秦箏不由得有些心驚。

秦箏緩緩走上前,白蕊行禮後,小聲說:“箏妹妹,我來這裏,我知道給你添麻煩了,我想求求你......”

秦箏張開嘴巴要拒絕,白蕊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石板路上,“箏妹妹,我想求你,選侍讀的時候,你讓我進了好不好?”她的請求出乎秦箏意料之外。

秦箏望著白蕊白皙臉上那一道道還沒有擦幹凈的淚痕,望向不遠處若隱若現的假山,想著重生前見到白蕊的那一面,與面前跪著求她的白蕊相重合,秦箏張了下嘴巴,又合上了。

兩人就這麽一個跪著,一個站著,直到宮嬤嬤過來扶了秦箏進去,白蕊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白伯疏這才從假山後頭閃了出來,冷笑道:“秦家人個個都是鐵石心腸之人,若是有朝一日我得了勢,定然不會忘卻今日妹妹與我之辱!!”

白蕊被白伯疏扶著,兩人緩慢地離開,宮嬤嬤打開院門看了一眼,又輕輕地合上,雙手端著木托盤,上頭一瓶藥膏、一雙跪墊以及一封書信。

秦箏燒掉了那封原封不動的書信,物是人非,也許她從來就不曾懂過白蕊,也或許她等的,想要報恩的不是現在的白蕊。

不管白家如何淒慘,選侍讀的日子終究是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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