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書房外傳來陣陣枝葉嗖嗖的聲響。暖氣令室內的空氣變得有些沈悶，昏黃的燈光下泛著一點煙火的星光。推開一道門縫，便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雪茄味。

顏宸默站在書房門口，看著父親坐在窗前側臉看著他，他提起步子進入。

“爸。”這聲稱呼不像在餐廳同劉芒母女用餐時那不羈的“老頭”稱呼，有些深沈與隔閡。

顏建雄沖這他點了點頭，二人各懷心事近距離處著。

“你……”顏建雄一時竟不知要與兒子說些什麽。

顏宸默吸了口氣，淡聲問道，“你今天真去J大做校園招聘？”

區區一個校園招聘，哪輪得到董事長親自出馬。他清楚，先前陳叔對劉芒母女做過一番調查，也知道公司的奶茶全是統一的“流氓奶茶”商標。

“不是。”顏建雄答。

顏宸默沈默了一陣，看著父親含在嘴裏冒著星火的雪茄，“那你是特意去見芒芒媽的？”

顏建雄點了點頭，吐出一片白煙，燈光下視線顯得更加朦朧。他取下雪茄在煙灰缸中壓了壓，滅了煙頭，長嘆一聲，“之前找人調查過芒芒的家庭，只知道她家境貧寒。卻不知她的母親程柔竟是你媽年輕時候的那個好友程柔，”他停了停，感慨道，“那麽多年沒見，我還以為只是同名同姓。一時也沒在意……”

顏宸默挑了挑眉，仰著語調道：“現在在意了？”

顏建雄擡眸略有深意地望著兒子，一臉認真地問道：“你真認定芒芒了？不考慮其他女孩？”

顏宸默反問道：“怎麽，你對芒芒有意見？”

“不，不是，”顏建雄立馬否認道，淡漠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只是你媽不怎麽喜歡她，”他停了停，繼續說道，“下午你媽去找程柔才知道你和她女兒在交往，你也知道芒芒與小川的關系，她一是怕你借著芒芒與黎川的關系傷害黎川和她現在的家庭，二是芒芒的家境……她畢竟是你媽，多少還會在意。”

當顏建雄接到裴蕓的電話，他還真是有些震驚。近二十年也就在黎川開學被顏宸默打傷時聯系過，今日她居然會為了顏宸默的交往對象聯系他。

顏宸默輕哼一聲，鄙夷地冷笑著，“她的眼裏只有錢和身份，虧芒芒那麽喜歡她，他們一家子都是虛偽的人，”他咬牙恨恨道，“我的事不需要她來管。”

顏建雄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他豈會不知自己的兒子有多在意這個母親。嘴上說不稀罕，可心裏卻萬分珍惜。只不過裴蕓這次還真是管錯了事兒，能讓兒子通宵照顧並將琥珀城讓出的女孩在他的心裏分量自然不一般。

“老頭，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對芒芒的看法，”昏黃的燈光下顏宸默陰鶩的眸光顯得森冷，落在顏建雄的身上像是逼迫著父親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我們現在還差錢？還需要所謂的門當戶對來壯大顏氏公司嗎！”

自然不用。

顏氏在S市進出口做得風生水起，只要是從事外貿進出口行業的，有誰不知顏氏集團。

顏建雄見兒子的態度如此堅決，他露出一抹淡笑，“只要你喜歡，我沒意見，”他呵出一口氣，“你不要傷害芒芒和黎川，做爸爸的自然會支持你。”

說起劉芒和黎川，顏宸默只覺沈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有時候執念會扭曲一個人的感情，使他也分不清那是愛還是報覆，但只要想起兒時沒羞沒臊的劉芒在學校的歡笑與哭聲，他才肯定自己對劉芒的愛已長達十多年之久。

他曾問過同齡的女孩，若是廁紙不夠她們會不會蹲在廁所裏哭泣，接受一個男生的幫助。而她們卻寧願提起褲子一本正經回了教室拿紙，再回去擦幹凈。因為她們覺得沒人會知道對方私密處的衛生程度……

恐怕也只有劉芒會為了廁紙在廁所裏大哭吧。

躺在床上，想起停車場那女人的決絕。顏宸默憤恨咬牙。

呵，她不讓做的事他非做不可！他不是顏宸北，為了討好那女人，低聲下氣同黎川親近，為了黎川不顧他們二十多年的兄弟親情遠走美國。

看著從床頭櫃裏拿出的雙胞胎合影，顏宸默輕嗤一聲將它丟進垃圾簍中。

這個世上恐怕也只有劉芒能完完整整屬於他了。他決不會受任何人影響！劉芒，他要定了！

靜謐的寒冬，北風瑟瑟，滿地枯葉隨風飄散。

劉芒打著傘看著透明的傘面貼著幾朵小雪花，她揚起一抹歡喜的笑，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上傳朋友圈。這是新年的第一場雪，S市竟是個愛下雪的城市……

臨近期末，再加上新年的第一場大雪，操場上走動的身影顯得更少。

劉芒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看著通訊錄中B的手機號碼，食指久久不落下。最近的一次通話居然是三個月前，時間久得連她都忘了自己何時給老家的父親打過電話。

孤寂的寒冬，除了這瑟瑟風聲，撥號聲像是雷雷鼓聲令她不安地等著對方的接聽。

“餵？”電話裏傳來迷糊的聲音，低沈又晃悠，“哪位？”

劉芒遲疑著，聽著對方不耐煩地提著嗓子沖她吼著問身份，她才緩聲作答，“是我……爸……”

她可以很輕松地同旁人說起自己的父親，懷念著兒時寵愛自己的那個爸爸，可對著大清晨就醉醺醺認不清來電是何人的父親她還真叫不出口。

“是誰，芒芒？”芒芒爸劉慶軍的聲音聽著稍微清醒了些，聽著女兒一聲輕應，劉慶軍沈悶地咳了兩聲，反反覆覆問著，“你現在過得好嗎。額……咳咳。”

父親長久煙癮加酗酒，肝肺自然與旁人不同，可任何人都制止不了他的嗜酒如命。記得奶奶還在世的時候曾勸阻過，可父親非但不聽，還喝光了爺爺的存酒。就連年僅九歲的她跪著勸阻，還被醉酒中的父親打了嘴巴子。劉芒記得清楚，那一巴掌害得她耳孔出血，腦震蕩，神經性耳聾。一想起父親飲酒時的樣子，她便怕得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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