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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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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府裏的主人個個幾乎是徹夜未眠,第二日起來用早膳時,每個人眼底都有著明顯的青黑。

所有人心裏頭揣著事,連早膳也吃的心不在焉的。

寧彥亭還有公務,一早便出了門,留下江雲蘭和寧朗在家裏,不時地轉頭朝著隔壁看去,憂心忡忡的。

楊真卻是其中最淡定的人,這兩人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反覆嘆氣時,她便坐在一旁吃著橘子,冷靜地不得了。

“也不知道阿暖回去以後,想的如何了。”寧朗擔心地說:“也不知道安王能不能勸住她,她可千萬別想不開……”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先挨了江雲蘭一巴掌。

江雲蘭罵了他一句:“你胡說些什麽呢?”

寧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了。

江雲蘭也嘆氣道:“我一晚上都睡不著,就擔心阿暖會不答應。這好端端的,安王怎麽就說漏了嘴,讓阿暖知道了這件事情。如今倒好,她生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勸住。”

他們為什麽要答應安王,自然也是因為經歷了前世,只是阿暖卻不明白。他們幾人之中,唯獨阿暖什麽也不知道,她可實在是擔心阿暖會想不開。

也不知道安王能不能說服阿暖……

江雲蘭想著,又憂慮地朝著屋外看去,卻見外頭急匆匆地跑過了人來。

“夫人,安王殿下和小姐回來了!”

江雲蘭大驚,連忙站了起來,她起身去迎,果然見寧暖和楚斐走了進來。她仔細打量了寧暖一番,寧暖看起來氣色不錯,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江雲蘭看了好幾眼,見她臉上沒有怒色,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放下了一半的心。

她再朝楚斐看去,相反的是,楚斐的臉色卻是比較難看,眼底青黑,一看便是昨天夜裏沒睡好,與寧暖相比,反倒是他才比較像是猛然得知一件厲害事情的人。

“阿暖?”江雲蘭忐忑地跟著女兒坐下,遲疑地道:“昨天夜裏……”

“娘,我都知道了,王爺都已經和我解釋清楚了。”寧暖點了點頭,臉上已沒有昨日的震怒:“我也與王爺說了,以後再發生什麽,他也不該再瞞著我,你們也是,若是你們再瞞著我什麽,我才是要生氣了。”

“這是當然。”江雲蘭連忙說:“以後娘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你,絕對不會再瞞著你了。”

寧暖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江雲蘭也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樣平淡,一時也有些怔住。

“阿暖,就這樣……你其他什麽也不問了?”江雲蘭試探地問:“你已經想清楚了?”

“我已經嫁給王爺,王爺的意思,自然也是我的意思。”寧暖說。

江雲蘭長舒一口氣,懸在空中的半顆心也徹底落了地,她給楚斐投去了一個讚賞的眼神,甚至還有些敬佩。她的女兒,她自然也是最了解的,昨日阿暖發脾氣的時候,就連她也被嚇了一跳,在阿暖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出,沒想到安王卻是這樣厲害,不但安撫住了阿暖,甚至還讓阿暖接受了這件事情。

另一邊,寧朗也擔心了一整個晚上,如今聽寧暖這樣說,也可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他一放松,便恢覆了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模樣,仿佛一下子將昨天晚上的惴惴不安給忘了個幹凈。

他剛張口想要說點什麽,寧暖的眼神卻忽然落到了他的身上,張口時,仍然是像昨天那樣的輕柔語氣。

“哥哥,我聽聞你最近還在跟著嫂嫂在練武?”

“是呀。”寧朗渾然不覺,美滋滋地道:“阿暖,不是我自誇,我如今可比以前厲害太多了,連楊真誇了我好幾回。我如今可是能打過好幾個山匪了,比以前長進了太多。阿暖,要是以後安王欺負了你,你就來喊我,我替你把他揍一頓,他肯定不敢還手。”

楚斐:“……”

寧暖似笑非笑地應了下來:“那哥哥如今已經很厲害了?”

寧朗被她註視著,瞧著她的眼神裏好像還有些崇拜,頓時牛氣地昂起了下巴,驕傲地道:“那是自然!”

旁邊楊真吃橘子的動作一頓,張口將剩下半個橘子一口吞了下去,臉上有些慘不忍睹。

寧暖依舊細聲細氣地說:“哥哥練了這麽久,可我卻從沒見識過哥哥的厲害,如今正好,你我都有空,不如哥哥讓我見識一下哥哥練了這麽久的成果?”

寧朗哪裏會拒絕,立刻應了下來。

連著江雲蘭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忍直視了。

寧府院子裏頭,寧朗去換了一身輕便的短打,他的視線在眾護院之中掃過,目光有些躍躍欲試:“誰先來?”

“他們定然是不敢打哥哥的。”寧暖說:“讓王爺來吧。”

楚斐走了出來,身上仍然是一身華服,甚至也沒有和寧朗一樣換上輕便的衣裳。

寧朗一見著他,下巴便擡得更高了。“你當真要來?”

楚斐點了點頭。

寧朗便更加興奮。

自從回京以後,他就一直想要找一個機會將安王打一頓,沒成想這麽長的時間過去,卻是連一個機會也沒有找到,如今倒好,安王主動送上門來,看他不把安王打的個滿地找牙!

寧朗活動了一下手腳,便立刻沖了上去。

他沖上去時,楊真便已經撇開了頭,幾乎是沒過多久,她便聽到了一聲重重地重物落地聲,不用說,定然是寧朗被打倒在了地上。

這中間過去,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工夫。

楚斐拍拍手站了回去,唯獨寧朗躺在地上,表情有些恍惚。

寧暖失望:“這就是哥哥練了很久後的成果?”

寧朗:“……”

他掙紮著坐了起來:“阿暖,這好像有些不對……”

“我瞧著哥哥滿口都是胡話。哥哥還要跟著嫂嫂去做山匪,去做大將軍,我瞧哥哥這三腳貓的工夫,也不用上戰場,倒不如留在山寨裏頭打老虎吧。”

寧暖可頭一回說出這般尖銳的話,寧朗一下子被打擊的擡不起頭來。他蔫噠噠地坐在地上,怎麽也無法接受,自己勤學苦練了這麽久,竟然還沒法在安王手下走過三招。這三招,也不知道安王有沒有讓他。

等著人都走光了,他還坐在地上不起來。

楊真無奈地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腦袋:“你才學了多久,竟然也想打過安王了?”

“難道他很厲害?”寧朗問。他先前可是打過安王好幾回的,只是每回都是安王不還手,如今仔細想來,寧朗竟也不知道安王究竟有多厲害。

“我瞧他的樣子,倒像是從小習武,他練了這麽多年,你滿打滿算也不過才幾個月,就想要贏過他,還不如做夢來的快。”楊真又安撫地拍了拍他:“不過你若是從今日起勤學苦練,再過幾年,說不定也能贏過他。”

寧朗對這個目標充滿了期待,他剛要點頭應下,又警惕地問:“那是你厲害,還是他厲害?”安王多厲害他不知道,可楊真有多厲害,他可是討教過的。

楊真又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差不多。”

寧朗頓時又蔫了。

只是被楚斐打擊了一回,寧朗倒是真的振作了起來。寧暖本來也就是這個意思。

哪怕是已經站到了安王的隊伍裏,寧朗也沒有太過鄭重,他天生缺心眼兒,連往後會遭遇什麽也不知道,其實對一切也茫然的很。昨日寧暖回來,就聽說他跟著楊真在練武,只是卻不算勤奮,因此才想著借這個機會提醒他。

果然,被自己討厭的安王一刺激,寧朗立刻勤奮了起來,當即便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讓楊真幫著他訓練,只等著以後上了戰場,也能幫上楊真,不給楊真拖後腿。聽楊真轉述,說是他主動提起來,每日要練足五個時辰,當真是比先前讀書時還要刻苦。

而等王府那邊處理好以後,寧暖和楚斐則又回了王府之中。

知道楚斐要做這種大事,寧暖便又拉著他,將事情重新確認了一遍,這回確認的,可就不止王府庫房裏許多東西的去向,還有楚斐如今在私底下又準備了多少,又有多少夫人需要她去聯絡交好。

寧暖還問他:“王爺將所有東西都交給我了,若是有需要用銀子的地方,這可怎麽辦?”

楚斐昂頭道:“從賬上取便是,難道你還會攔著我?”

寧暖又問:“我先前看王府裏頭的賬目,這些賬目裏頭,似乎也沒有王爺在這些方面的支出?”

楚斐得意洋洋,親自給她指了出來。

楚斐好面子,每回出門必定要將自己從頭發絲兒裝點到腳趾頭,每回寧暖見到他時,也無一穿的不是錦衣華服,哪怕是他出行的馬車,也甚是豪華張揚,連京城裏頭的其他皇子都比不過,再加上他出手闊綽,愛好廣泛,常常便帶著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精奇玩意兒回來。因著這樣,他每月都要花費不少銀子裝點門面,是一筆很大的支出。

也是寧暖才剛嫁進來,只看到賬目上的流水,她知道安王在這一塊兒花銷大,因此也沒有在意太多,再加上安王表面也的確是這副模樣,才讓他偷偷蒙混了過去。等時間一長,她連安王衣櫃裏頭有什麽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時,這事情就瞞不過去了。

楚斐說:“為了擺平這個賬,管家可費了不少工夫。”

寧暖:“……”

“阿暖,你瞧這賬上,雖說賬上我花了這麽多,可實際上卻是沒有的。”楚斐說起來還有些委屈:“旁人還說我揮霍無度,可我哪裏是這樣的人,比之從前,還節衣縮食了不少。”

寧暖:“……”

寧暖看了看他頭冠上的那顆價值連城的大寶石,當真看不出他哪裏節衣縮食了。

“往後王爺便不用這樣費心瞞著我了。”寧暖清點完賬目,還有一些擔憂:“王爺若是想辦事,如今還好,可往後開銷卻不少,依著王爺的打算,這後頭可得費不少銀子,照王爺這些產業裏的產出,如今還好,可以後卻不一定能撐住了。”

楚斐想了想,道:“那我便再去找幾個機會。”

他有著旁人沒有的優勢,這些機會對他來說可不算難。

“阿暖,等我想一想,再整理一些,到時候你再看看。”

寧暖點了點頭。然後她又說起:“那王爺,我們何時進宮去?”

“進宮做什麽?”楚斐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因著沒有外人,他臉上的嫌棄毫不掩飾:“進宮也沒什麽好的,反而會遭人厭。”

“可在旁人看來,王爺如今也正受寵,若是不去見見太後,旁人便要指責我們了。”更別說他們才剛大婚,按照道理,應當第二日便進宮去,先前是王爺提前向太後請示過,免了他們的請安,可過了那麽多天,要是還不見太後,這便是他們不對了。

楚斐心不甘情不願的,只得應了。

寧暖也是頭一回踏入皇宮。她被楚斐牽著手,一路不敢亂看,直到被他帶著進了太後寢,向太後請了安。

“這邊是安王妃吧。”太後的語氣淡淡的:“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寧暖便依言擡起了頭來。

她總算是瞧見了太後,早前便被楚斐提醒過,如今她看太後時,也不敢透露出太多情緒,可卻也忍不住多觀察了太後幾眼。她可是見過江雲蘭見到楊真時的模樣,欣喜不用說,更是慈愛,可太後見著了她,臉上卻是半分喜悅。

哪裏像是見到了寵愛的兒子的王妃的模樣。

寧暖讓她看完,很快便低下了頭去。

“早前便聽聞安王妃模樣出挑,如今見了,當真是如此。”皇後笑道:“也難怪當初安王見了安王妃一眼,便興沖沖地跑過來,說要娶你做王妃。”

寧暖不卑不亢應下,面上也沒有讓她們瞧出什麽。

楚斐攔道:“母後,皇嫂嫂,阿暖面子薄,你們就別打趣她了。”

“這才剛成婚,安王便知道要護著王妃了。”皇後笑說:“平日裏,本宮可從未見過安王這般護著一個人。”

“那是自然,阿暖是我的王妃,那些人可不是。”楚斐自得道:“我護著阿暖,那是天經地義,旁人與我有什麽關系?”

“太子等人,可都是你的侄子,也不算旁人。”皇後說。

楚斐楞了一下,臉上笑意淡了一些,可仍然當做什麽也沒有聽懂一般,說:“我那幾個皇侄子,年齡比我還大,哪裏還需要我護著?皇嫂嫂也是太小瞧太子他們了。”

皇後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寧暖聽得出來,皇後是有事要與安王說,只不知道為什麽,卻又沒有提起,或許是因為她在的緣故。他們也並沒有很快離開,太後和皇後要拉著他們留下來用午膳,又過了不久,連皇上和太子等人也來了,太子妃也跟在身後,齊聚在太後寢宮之中,瞧著熱熱鬧鬧的,像是家宴。

皇帝也有事要找楚斐,很快便找了借口將他叫走,而太子等人也跟了出去。眨眼,宮中便只剩下了一些女眷。

安王一走,太後和皇後的註意便立刻從寧暖身上移開,兩人與太子妃說著話,模樣親熱的像是祖孫三口。寧暖眨了眨眼,也不覺得尷尬,卻是偷偷將所有人的臉色收入眼中,心中也有了計較。

等他們在宮中用過了午膳,再從宮中出來時,便已經到了下午,連天色也不算早了。

一出宮門,楚斐的臉色便立刻沈了下來。

在馬車裏頭,寧暖便問他:“王爺,是出了什麽事情?”

楚斐臉色不是很好看:“是書院的事情。”

“書院?”

“你也知道,春闈快到了。”楚斐揉了揉額角,道:“如今不管是青山書院,還是白鹿書院,那裏的學生如今都向著我。京城裏這是兩大書院,其中會有不少人考中科舉,未來會走入仕途。所以他們就惦記上了書院。”

“惦記上了書院?”

“如今他們眼中,我是無心那個位置,可那些學生都很聽服我。若是他們之中有誰能借我的手與那些學生打好關系,等那些學生步入朝堂以後,不就是他們的棋子了?”楚斐道:“祝寒山倒是聰明,他得了解元,想來春闈也是有不錯的名次,許多人都說他有狀元之才,若是他沒有與薛家定親,恐怕如今會有無數人來找他。可他已經是薛大人的準女婿了,倒是免了這一遭。”

比起祝寒山這個未來還不知道前途會如何的人,更讓人想拉攏的自然是兵部尚書薛功禮了。

“可皇上也幫忙?”寧暖問;“幾位皇子都想拉攏王爺,皇上竟也不反對?”

“他樂得看見我那幾個侄子鬥得出個勝負來,最後能贏的,自然也是最厲害的。”

“那王爺是如何打算?”寧暖:“王爺一直拒絕,恐怕會惹來皇上不悅。若是反而引來皇上的懷疑就不好了。如今幾位皇子爭鬥的越發厲害,王爺手中既然有著讓人惦記的東西,若是遲遲不給出答案,恐怕幾位皇子也會盯上王爺。”

這種事情,楚斐自然也知道。

當他與兩個書院交好時開始,便已經想過了這個可能。青山書院和白鹿書院裏頭最受重視的,可不止有那些未來會考中功名的學生,還有許多京城裏的世家子弟。身為京城裏最出名的兩家書院,幾乎全京城的少年郎都在這兒,這些人背後,有的人已經站了隊,可還有些人,就像薛功禮一樣,一直是中立。

只是這都到嘴裏了的東西,再讓人吐出來,他也不願意接受。

“阿暖,不說,這個,那你呢?你與太後她們相處的如何?”

寧暖如實道:“正如王爺說的那樣,太後她們似乎也不喜歡我。王爺在的時候,太後與皇後對我很是熱情,等王爺走了以後,她們便換了態度。”

“她們竟是連這點也不願意裝了。”

“太子想要拉攏王爺,太子妃也向我示好過,出宮之前,還邀我下回去宮中陪她。王爺不松口,想來是想要我來勸王爺了。”

“可阿暖和我是一條心,哪裏會被他們騙住。”楚斐得意。

寧暖莞爾。

等他們到王府時,王府裏頭已經有了好幾個送禮的人。都是幾位皇子派來的,他們都想要拉攏安王,便都想到了偷偷送禮來,用的也都是同樣的借口。快過年了,過來送年禮。

楚斐見慣了好東西,只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便語氣淡淡地讓管家將這些東西收入庫房之中,又命管家如同往年一樣備下年禮,不偏頗任何人。

值得楚斐在意的,還有另一件事。

按著他上輩子的記憶,過了年,再過了春闈,春天過去後不久,青州那邊便會有情況了。

故而趁著楊真和寧朗都在京城的時候,他去找了他們好幾回,與他們仔細說了關於青州的事情,重生的事情只有寧朗和他知道,而寧朗上輩子渾渾噩噩,竟是連青州那邊發生的大事也只是隱約有個印象,不知具體如何。楚斐便借口是自己的人手聽到了一些消息,叮囑楊真和寧朗回去以後,便要早些開始做準備。

所幸如今也快要過年,他往寧府跑得勤快,竟也不算是太過顯眼。因著他每回都要帶上寧暖,外人提起時,反倒說是寧暖想家,而安王寵溺王妃,事事都順著她。

讓寧暖平白得了一些好命的話。

至於書院那邊,快過年了,也總算是開始放假了。興許是因為這個緣故,連原先纏安王纏得緊的幾位皇子都放松了一些,不再來糾纏。楚斐也長舒一口氣,只等著過了年,再撩起袖子應對。

他們成婚的日子是在年前,因著也沒過多久,京城裏洋洋灑灑落了好幾回雪,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王府裏頭的下人剛將大喜的紅燈籠揭下,便又開始忙碌過年的事情。而寧暖也忙得焦頭爛額,不但要準備世家往來的年禮,甚至到了年底,連王府裏頭的那些賬目也要清算了,諸多事務纏身,雖然有管家和香桃協助,可寧暖第一回 上手,也有些慌張。

在熱鬧和慌亂裏頭,總算是到了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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