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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毒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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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 看見了,看見呂家的公婆了,不過他們臉色不大好,兩個人愁容滿面, 那臉上滿是灰塵, 想必這一路定風塵仆仆。

呂家媳婦兒已經有點不詳的感覺, 但是沒得到倆老的回答之前, 她還是不要先下定論為好。

她穿出人群,到二老身邊, 緊緊的一手抓住一個:“爸媽,怎麽樣了?有沒有為我們呂家討回一個公道?你們臉色怎麽這樣難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聽到聲音, 呂家公婆知道是自家兒媳,但一看那樣子,一下子沒認出來,她頭上怎麽綁了四個玉米棒子?而且她一路狂奔過來,玉米棒子竟然紋絲不動。

其實呂家媳婦兒在前一天為了避免第二天玉米再掉下來,早早的就在頭皮內層的假發上沾滿了膠水。

呂家公婆看到兒媳婦這個樣子,碎了一口, “你咋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真丟他媽的人。”

呂家媳婦兒自知理虧,低著頭,但一想到公婆到底討到公道沒?又擡起了頭:“爸, 媽, 公社到底怎麽說啊?”

呂家公婆又是一言不發, 徑直往前走,走的也不是呂家的路,而是生產大隊隊委的路, 到了隊委,呂家公婆膝蓋自動就軟了,跪下來開始哭天搶地。

“隊長啊,還有婦女主任,你們要替我們做主啊,我們去一趟公社人家連門都不讓我們進啊,這還有沒有天理啦?”

周圍的人本來很好奇,聽了呂家公婆的話,還以為自己明白。

“老呂家的,你們出門前也不想想公社是什麽地方?那裏面可都是大官兒,要是人人都能進去討公道,那還不亂了套啦。”

“誰來給我們布置任務,誰來給我們分配任務?誰來給我們記工分呢?”

呂家公婆這確實屬於跨級上訪,本來就不受待見,公社最近更是忙得團團轉,雖然出了幾個小領導前來安撫,但小領導都做不得主啊,呂家公婆根本看不上啊,他們要公社書記來親自接待他們,小領導們開始一天兩天還對她比較熱情,兩天後就實在無法忍受了,緊接著也就不搭理他了。

呂家公婆討了個沒趣,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老呂家的,你們不知道啊?隊長為你們的事兒已經跑去公社了,根本不在啊,你們這哭著喊著也沒啥用,婦女主任在搶收玉米呢。”

呂家公婆硬是要哭,要喊。

幾個小孩兒看不下去了,跑去玉米地裏喊婦女主任過來。

勞動的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婦女主任一聽,先放下了,手中的活。“唉,老呂家呀,這麽關鍵的時刻還在作什麽妖娥子呀。”

“老呂家,聽我說。公社已經是舍身處地為我們著想了,你們幾個有行動能力的人只要努努力,不會吃不上飯。生產大隊只要對於勤勞的人,那是一定能夠得到收獲的呀。你們怎麽就不認這個理?反而揪著呂一的事情不放,他本來就是個特殊情況。”

呂家媳婦鬧起來:“什麽特殊情況?婦女主任,你倒是評評理。男女都平等了,呂一為什麽不能跟我們平等。”

“如果公社不讓我們呂一平等,我們全家人就跪在這兒,不走啦!”

婦女主任嘆口氣,“小滿,這些天也辛苦你了。”

“我這幾天才算是深深體會了,您和我哥這些基層幹部的苦。”

“這呂家媳婦兒太能上竄下跳了,本身呂家公婆二人這麽多年來也算是個勤勞樣子,自從她嫁進了呂家就開始為呂一各種討伐,搞得呂家公婆現在也完全變了,搶收這麽關鍵的時刻,他們竟然都能放著勞動不做跑來這裏浪費時間,唉。”

婦女主任,深深地嘆了口氣。“太難了,太難了,這些事情太難做了。”

林樂成走了過來,“小滿,豬圈那邊來拉泔水,人都到路口了。”

聶小滿搖搖頭,這該發生的總歸要來了。

呂家一家繼續哭,哭的都快中暑了。

“要是不給我家呂一一個公道,我今天就死在這兒了!嗚嗚嗚。”呂家媳婦演的好像自己才是去公社吃了閉門羹一樣。

“臭□□,你好大的臉在這裏哭。”

這一聲吼可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聶小滿和林樂成。

因為他們以為前來討伐呂家媳婦兒的應該是豬圈的負責人,但沒想到竟是昨天傍晚那個魁梧粗野的中年大漢。

“你他媽要不要臉?利用殘疾人在那賣慘,背地裏卻做些下三濫的勾當。”

呂家媳婦兒看到他,吃了一驚,眼睛瞪得老圓,“你瞎說什麽?你少跟我胡說八道,現在是我們呂家在跟生產隊說正事,你一個外人瞎摻和什麽?”

“外人,呵呵,沒錯,我是外人。那我就倒要問問你了,你一個老呂家的媳婦兒放著自己的內人呂一不親熱,找我一個外人親熱什麽?”

村民發出驚呼,“天吶,他在說什麽?”

“這都沒聽懂嗎?他倆有奸情啊!”

“我早看出來呂一媳婦本來就不像什麽好鳥,呂一又是個傻子,她哪兒能耐得住寂寞呀。”

“哥們,你看人真準。”

“媽媽,什麽是親熱啊!”

呂一媳婦急了!她沒想到他真的來別人面前抖出這事情:“你胡說!沒有的事。”

“天地為證,各位父老鄉親。她沈翠花,呂一剛過門的老婆,根本就是個爛人。昨天晚上六點就在山前的小樹林裏,她出來約我搞事。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是我老婆早就死了,這麽多年來,我也沒成家。我沒什麽好人的形象,我不怕丟人。但我沒想到她是個騙子。他她根本不是你們看外表看到的那樣,你們叫她把她的假發摘下來給大家看看,她到底長什麽樣?”

每一句話都在沖擊著民眾的三觀。小孩子們開始熱鬧起來。

“媽媽,什麽叫搞事?”

“孫猴子孫猴子,她其實是孫猴子啊。”

“叫他把金箍棒拿下來。”

“哎呦餵,那是緊箍咒啦!”

聶小滿,看了眼林樂成,詢問:“我們要不要去幫她。”

林樂成知道她說的,“她”指的是那個女她。

即使那個女她平時對聶小滿非常不好,但在這種關鍵時刻,女生還是想要幫助女生的。

林樂成表示明白了,點了點頭,站了出來。

“這位大哥,今天大隊長不在,也沒人給主持這場面,現在有點亂。麻煩聽我說一句。咱們有事說事,您的事之後再說行不行?”

“我就是來揭發她的。”大漢倒也不為難林樂成,“我就是想現在就讓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

林樂成微微笑。“我明白,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

話還沒說完,另外一邊又起了一個男聲。

是豬圈的負責人。

這下完了,聶小滿想,恐怕是神仙也救不了呂一媳婦。她走到沈翠花跟前拉住她的手。

“這場面對你不利,跟我走。”

但呂一媳婦哪裏肯聽她的?甩開了聶小滿的手,這甩完了她才看見了豬圈的負責人,心裏頓時後悔了,但身體已經來不及,豬圈負責人走過來,按住她頭上的玉米棒子使勁拉,就算沈翠花提前用膠水加固,但這個場景、這種力道還是不堪一擊。

“你個臭娘們,欺騙了我的感情。我以為你嫁給呂一只是為了表面出嫁,你心裏愛的應該是我,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個爛人、賤人。我一腔真心都餵了狗。”

豬圈的負責人是外地來的,因為有養豬經驗。與村民相比,算是個文化人,平時都不怎麽跟村民打交道,獨自留在非核心區的豬圈裏面。村民對他的印象都還不錯,覺得他是個文質彬彬的人,但就是這麽個文質彬彬的人,竟然愛上了村裏的傻子媳婦兒。還誤以為這倆人是真愛。看來有文化也不代表著腦子機靈啊!

這個事件本身給人的沖擊很大,但一切沖擊都遠遠比不上沈翠花頭頂假發被拔下來的那一瞬間的沖擊大。

沈翠花頭上的玉米、假發、甚至包括頭皮都直接被拽了下來。無數幹涸的巖漿似的東西出現在她的頭頂上,哪裏像是個正常人的頭頂?簡直就是個怪胎。

沈翠花生的不難看,平時一頭秀發,還更添幾分美麗,但沒想到秀發是假的,醜陋是真的。外表是假的,內心的骯臟是真的。

明面上嫁給呂一,背地裏廝混,勾三搭四,不知檢點。

呂一媳婦趴在地上,臉深埋在膝蓋,不敢動彈。已經徹底失去了所有的自尊。

“毒婦!”

呂家公婆碎了一口:“我呸,原來你就是個騙子,我們馬上就休了你這個不要臉的!走,討什麽公道,先把你這個不要臉的處理了。”

“爸,媽,饒了我饒了我啊!”

“滾!”

呂家公婆倒是挺絕情的,但絕的好痛快!他們要求婦女主任馬上起草離婚協議書,婦女主任被逼無奈,示意讓記分員幫忙打底稿。記分員還沒寫幾個字,呂家公婆就已經把印泥搶過去,急不可耐的把手印印在了紙上。

“就缺個呂一的手印了!”

有人喊:“隊長回來了!”

聶小滿看到了一路辛苦的哥哥,臉上似乎蒙著一層風霜。

哥哥回來,看到隊委的人,楞怔了一下,“這不是在搶收玉米的時候嗎?怎麽這麽多人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解釋,聶大滿才算是聽明白了。

呂家公婆已經回家去找呂一了。

呂家媳婦兒把臉深深地埋在土裏,不敢擡起頭。大家正在圍著她罵她,那模樣堪比批丨鬥。

聶小滿看看哥哥:“哥哥,你累了吧?先喝口水。”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哥哥終於回來的時候聶小滿感覺身心都有了依靠。生產隊不能沒有哥哥呀。這是聶小滿心裏話。

不一會兒,呂一也來了,看到媳婦兒沒了假發禿頭的模樣,嚇得瘋跳了起來,對著媳婦兒就要手打腳踢。

“騙子,騙子。”

聶小滿不知道呂一的智商是什麽程度,但就算是個三歲小孩,知道自己被騙了以後,也是會生氣的。

婦女主任說:“呂家二老,你們要休兒媳婦兒,法律上是不允許的,必須征求本人的意見。”

呂家爸媽花了大筆的彩禮給自己的傻子兒子買了一個媳婦兒,本想著後顧無憂,等著抱孫子,卻沒想到買回來的不是良家婦女,他們想馬上不要她了,但她們畢竟不是呂一本人,不能代表呂一的意思,而如今呂一雖然智力不高,面對騙子卻跟父母同仇敵愾。呂一毫不猶豫,他心裏恨這個媳婦兒,還主動要了紅印泥把自己的手掌印印在了紙上。

“我不要這個老婆了,媽媽,我要新老婆,不要醜老婆,不要騙子老婆。要跟我能晚上一起睡覺的老婆。”

呂一的話再次應證了兩人之間沒有夫妻之實,那麽這離婚也算是正式生效了。

聶小滿把前前後後的因果覆述給聶大滿聽,聶大滿認為,呂家要跟沈翠花解除婚姻關系,這流程上並沒有問題。至於沈翠花,也卻確實做了錯事,作為大隊長會按照公社的規定對她進行懲罰。請她回去寫檢討書,明日午後在公社曬場上向大家宣讀。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呂家公婆鬧了一場,卻鬧了個大笑話,雖然及時止損,但已經不好意思留在生產隊了。只想趕緊回到家,讓大家都忘了呂家的種種難堪。

聶大滿卻喊他們停下。

“呂爸,呂媽,還有呂一,你們三個先別走,聽我讀完了公社的決定。”

“公社有決定了?”

“你們不是去討公道沒討回來嗎?咋大隊長一去就討回來了呢?”

聶大滿說:“我現在開始宣讀公社對呂一意見的回覆,呂一作為一個與一般人相比,不能完成正常勞動的人。本著公平公正的原則,現邀請呂一加入殘聯。在征得呂一本人的同意後,殘聯將邀請呂一進入殘疾人專門的工廠,做適合他們的工作。讓每一個殘疾人能在適合的崗位上發揮自己的優勢,是政府的職責,殘疾人有專門的殘疾人工分。進入殘聯工廠也是可以跟其他的殘疾人一起生活工作學習,並且有專人照顧,還有國家特別配的醫生。”

條件可以說是非常好了,就是看呂爸呂媽舍不舍得讓兒子離開自己去縣城?

“縣城!”

“可以去縣城工作!”

這個時候去縣城工作已經是不少年輕人的夢想了,但是他們沒有機會,農民的身份讓他們不得不背朝黃土面朝天,多少人托關系找人脈都討不到一份縣城的穩定工作,而呂一既然以殘疾人的身份進入了殘聯,從而獲得了去縣城工作的機會,別說工作了,這還管吃管住呢,簡直比神仙日子還快活。

呂家公婆摸摸兩行淚:“隊長,我們就這一個兒子啊,讓我們回家商量商量吧。”

旁邊的民眾說:“還商量什麽,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嗎?”

“餵你嘴裏你都不吃?”

“唉,你們要是放棄了,跟我說一聲啊,我去。”

“你又不是殘疾人!”

“我可以把自己打成殘疾人。”

“好啦好啦。”聶大滿嚴肅的說。“大隊長是為人民謀福利的,但是有如果有人弄虛作假,以達到某種目的故意做不仁不義的事情,大隊長也可以按照公社的規定處罰大家。”

沒人敢再說話了。

聶大滿說:“凡事都要按流程走,咱們國家是講究法律的,民眾不滿,可以向上級提,上級一定會重視每一個人提出的意見,但如果試圖攪亂這種層級結構,不但會延誤大家的工作,還可能沒有辦法得到確切的答覆,所以在日後咱們生產隊有啥事兒大家都可以跟我講,我是基層幹部,就是為大家謀福利,為大家發聲的,大家都聽明白了,就散了吧。”

從那以後聶大滿的威信就算是真正樹立起來了。

他真正的成為了聶家村的精神支柱。

聶小滿看著哥哥,心中也生出無限的驕傲和自豪,到底是我哥哥!發揮出了自己真正的實力,讓全村的人心服口服,這就是我的哥哥。

不過這個哥哥似乎也有煩惱。

聶家村所在的公社因為地處偏遠,公路不通,所以得到特批,已錄取的學生整體推遲一年入學。

但這都過了小半年了,答應妹妹的事情還沒辦到,妹妹至今還住在他的單身宿舍裏,而自己住在辦公室雖然方便工作,但葉讓妹妹不斷的心疼。

聶小滿的圖紙早都畫好了,泥沙他也準備好了,木材也準備好了,可是這磚的條子卻遲遲也批不到。

他的憂愁被聶小滿看出來了。

“哥哥,你是不是覺得買不到磚,很不開心啊?”

“我愧疚,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給你一個家。”

“哥哥,有你和爸爸媽媽在的地方就是家。”

“對,有你有爸媽就是家,哥哥一定好好努力,攢錢買磚,給你造一個永遠的避風港。”

哥哥就是太重情義了,所以特別看重這些維持家人情誼的小事,但其實這樣的話也會讓他自己特別心累。

想要改變一個人的性格,是不太可能的,聶小滿也不會這麽做,那麽最好就是能幫哥哥處理這件事了。

剛好聶小滿手頭有一本葉景初最近寄給她的建築學,只是一本簡單的小冊子,似乎是國外的什麽月刊中的一冊,裏面也是圖片多於文字,有一段話深深地引起了聶小滿的註意,就是關於建築的材料。在祖國大地連買磚頭都困難的時期,國外已竟然已經出現了各種新興的材料研究苗頭。

聶小滿想,現在我們國家與國外還存在差距,但不久的將來無數建築學家前赴後繼就會把這些差距補上,不僅會補上,還會做得更好,但是差距到底有多大?是怎麽樣的差距?聶小滿很想親身經歷一下,所以她決定幫哥哥處理這個棘手的難題,第一步就是去磚廠。

聶小滿不打無準備的仗,在去磚廠之前,就像每一次出去采訪一樣,她想要把這些知識全了解清楚再去,不過這個時候查閱文獻可不像後世那麽簡單,也沒有知網,更沒有什麽專家論壇。作為一個農民,能接觸到的文獻知識太有限了,她去公社辦公室把那裏僅有的藏書都翻了個遍,什麽也沒有,後來她又通過聶大滿去了公社,那裏倒是有個圖書館,不過跟建築有關的非常非常少。

最後還是公社某位黨員被聶小滿求知的精神給感動了,給她看了這兩年公社基礎建設的非保密性文件材料。聶小滿才大致對這個時期的基礎設施建設有了一些皮毛認識。

雖說這些東西肯定不夠,但學了這麽多知識,去磚廠總是能體現自己是有備而來的,是有誠意的吧,於是聶小滿就動身了。

“大爺,您好,我想找廠長。”

“你誰呀,有介紹信嗎?”

“介紹信啊,有有,我有生產隊開的介紹信,您看看。”

“這不是見廠長的介紹信啊,同志啊,你可別搞錯了,介紹信都是有對象的,您這個是生產大隊開給你來磚廠的介紹信。小姑娘,這樣既然你有這個介紹信呢,我能讓你進去,但進去了,你肯定找不到廠長。你是來買磚的吧?”

“對啊對啊!”

“那我給你指條明路,進去右拐有咱們的銷售部門哈。其它地方就不要亂跑啦,這裏是工廠,高溫水泥哦,還有很龐大的車間,有多危險就不用我多跟您說了吧?萬一您進去啊,這碰了不該碰的東西,您受傷了不說,我還得受責罰。話就說到這啊,進去右拐銷售部,別走錯了。”

聶小滿心裏想,只要能進這個門還愁找不著廠長辦公室嗎?

身後的大爺追出來:“小姑娘,進門右轉銷售部,千萬別走錯啊,其他地方有保安吶,你走了也是白走。”

額,看來像聶小滿這樣想要直接找到廠長的人還真不少,那麽估摸著要直接找廠長也是非常困難的了。

聶小滿先聽大爺的話,前方右轉來到了銷售部,銷售部門口還真熱鬧,門口坐了一排人,想必都是來買磚的。

座位坐不下,還站了幾個蹲了幾個,聶小滿走過去隨便問一個人:“同志,你也是來買磚的。”

“啊,同志,排隊排隊啊!”

“有條子也要排隊嗎?”聶小滿裝出一副有條子的樣子。

“嘿,這位同志,沒條子就幹脆別來了,來了也是白來呀。我們都天天在這兒排隊呢。”

天天都在這排隊,難道來一次還買不到嗎?有條子還買不到嗎?

聶小滿不想讓自己暴露太多,於是便不再說話了。

進去的人很快就出來,隊伍也走得很快,輪到聶小滿的時候,聶小滿戰戰兢兢地走過去,走進房間,然後把房門關上。

“哎,同志,你關門做什麽?我們這裏是銷售部,正大光明的哈。”一個中年婦女大聲說,就像是她的話不是說給聶小滿,而是說給外面的人,她是清廉的,沒有偏袒,沒有作弊。

“同志您好,是這樣子,我沒別的意思啊,我就是想來買磚,但是我還沒拿到批條……”

“你這同志怎麽擾亂秩序呢?沒條子的就別進來了,你快出去吧。”

“不不不,同志,既然你是負責銷售的,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像我這種沒有批條的人要怎麽才能買到磚啊?”

“同志,答案只有一個,回去拿批條,拿到批條再來排隊好了,把門打開,不送了啊,下一個。”

下一個人已經進來了,聶小滿也不好賴著不走,於是她走出來。

果然廠裏四處都有保安,除了銷售部,其他地方想去也去不了,保安大哥嚴肅的表情和粗壯的手臂著實有些嚇人,聶小滿退了回來,悶悶不樂地走回工廠大門,發現保安大爺正在看著她,那眼神好像在說:你這樣的人啊,我見得太多了。

聶小滿退出來坐在工廠門口,這不行啊,來一趟等於白來了,別說見廠長了,都沒多跟銷售部那位工作人員說上一句話。這可不行,聶小滿既然來了,就一定要起到些作用才行。

有了!銷售部領導不跟她說話,是因為後面排著隊,她沒時間,那如果她下班了呢,下班了,總不會沒有時間吧?聶小滿就守在大門口,她總要下班的,到時候她再想趕人就沒那麽容易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下午四點,工廠準時下班。

聶小滿懷疑工廠還有後門,因為從前門出來的工人並不多,其餘的工人和其他的工作人員一定是從後門走了,等這些人走後聶小滿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看到銷售部那位主任騎著自行車出來了。

聶小滿站在路中央,主任的自行車不得不停下來。

“這位同志,我說你站在馬路中間幹嘛呢?讓開點哈,會撞到你。”

“同志,您好,剛才那邊說話不方便,但現在所以我趁您下班,占用您一點時間跟你聊一聊,我是真心想買磚。我也真心拿不到批條。我也不為難您,那您能幫我出出主意想想辦法嘛?我是聶家村的,離這挺遠,來一趟也不容易。主丨席說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沒有辦法,也要想辦法。所以,我不想那麽輕易放棄,您能給我點建議嗎?”

“你剛才說你是聶家村的?”

“對對對,我是聶家村的,主任同志,您知道聶家村啊?真的挺遠的,我來一趟不容易。”

“聽說你們聶家村出了一個高考狀元?”

“對啊。我們聶家村是出了一個高考狀元,不僅如此,全公社有兩個人考上大學,都是我們聶家村的。”

主任點了點頭,但什麽都沒說。

聶小滿想,她不可能沒有任何根據的引發這個話題,看她年紀也許她有個兒子或者女兒或者親戚想考大學,所以對狀元這件事情特別在意。

“同志啊,您是不是向跟狀元討教學習方法。”

那位同志,想說些什麽,但還是沒說,猶猶豫豫的。於是聶小滿說:“我這一路走過來,只要跟人說,我是聶家村的,人家就問我,是不是有個高考狀元?隨後就會問我要學習材料,聽說按照狀元的學習方法學就一定能考上大學,所以主任你們家是不是也有人要參加高考啊?”

主任,這才從自行車上下來。“其實,是我自己想參加高考,但是我一點把握都沒有,聽說聶家村的狀元以前也沒上過幾天學,後來全靠在勞動改造的三年裏面努力讀書才考上大學的。”

原來如此,主任自己想參加高考,那就更需要聶小滿來鼓勵她啦。

“同志啊!人的一生,有很多時刻,想做一件事情卻有各種各樣的顧慮,在我看來年齡是最不重要的一種顧慮,過去的十年沒有高考,多少人的青春被耽誤了呀,但現在高考恢覆了,任何人都能去參加。去年十二月,冰天雪地裏,高考的考場上下至十五六歲的學生,上至六七十歲的老年人,每一個人都是因為同樣的目的來參加高考的,在考場上沒有人會因為你年紀大而對你另眼相看,所有去參加高考的人都是被尊敬的,因為他們還相信公平正義,他們心中還有追求夢想的希望。所以,年齡絕對不是影響您決定的重要因素。”

“真的嗎?你真的在高考的考場上看到了六七十歲的老人?”主人的眼睛在放光。

“當然是真的。而且還不止一個呢。”主人絲毫不奇怪聶小滿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看來真的是被聶小滿說的事實給震懾了。

“同志,你這樣說我心裏就更躍躍欲試了。”

“同志,我覺得用狀元的學習材料可以讓你事半功倍,我們村的狀元也特別大方,她把那些學習材料啊都分享給大家了,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回去就把那東西謄抄一份寄給你,你看怎麽樣啊?”

“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們村裏面在學校讀書的,在家務農的,只要想要,人手一份。拿到這個資料,對我來說不是難事,如果能幫到你,幫到每一個有夢想的你。那我不就是做了天大的好事嗎?”

“同志,謝謝您。”銷售主任也不管她的自行車了,她雙手緊緊地握著聶小滿的手,仿佛這一刻聶小滿就是她的親人。

“不客氣,你把地址留給我就好。”

“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但是我沒有辦法回報你。要不你去我家吃飯吧。”

“不不不。同志,我沒有批條,還找你買磚,確實是為難您了,在你下班以後又耽誤您的時間,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吃飯就不用了,但是我想再拜托你一件事。您能幫我嗎?”

“你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一定幫你。”

“嗯嗯,我知道買磚的事情,你也不能給我破例,但是你至少可以告訴我怎麽才能找到廠長吧?”

“這個我確實可以告訴你,但廠長願不願意見你?見到之後,你要怎麽跟他談?”

“你放心,你放心。後面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只要你讓我見到他就成,好不好?”

“嗯,”銷售主任點點頭。“那你跟我來。”

聶小滿沒想到有朝一日參觀工廠竟然是把自己偽裝成工人的樣子才得以進行的。

不過主要目的不是參觀了,最重要是穿過這片工廠,找到了廠長的辦公室。

銷售主任停住:“我就只能幫你到這裏了,你身上沒帶什麽管制刀具吧?”

“瞧您說的,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有拿,就算拿了,我一個小女孩,傷人不成倒會反被控制啊,你說是不是。”

銷售主任點點頭,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那我先走了,記得寄資料給我哈,別跟廠長說是我帶你過來的。”

“嗯嗯,拜拜,啊不,我說後會有期!”

聶小滿調整了一下呼吸,敲響了廠長辦公室的門。

“請進。”

聶小滿推門進去,辦公室內很空蕩,四面都是文件櫃,當中書桌後坐著一個中年男子,約莫四十歲左右年紀,正拿著一只英雄牌鋼筆,停下了手裏正在寫的字,擡頭看進門的聶小滿。

“你是?”

“廠長,你好,我叫聶小滿,我是聶家村來的,今天來找你,主要是想向你討教,如何沒有批條也買到磚。”

聶小滿決定開門見山,免得過分寒暄,還沒等到說出正題,對方已經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把自己趕出去了。

“沒有批條,不能買磚,相信你進來見我之前已經知道了,哪怕拿著批條也買不到磚。排隊的人很多。所以,小姑娘,你是想跟我說你想走後門?”

聶小滿不否認,她堅定的點點頭:“沒錯,我想走後門。廠長,您先別急著拒絕我。您聽聽我能給您提供什麽?”

“你能,給我,提供什麽?”

“沒錯,這麽跟您說吧,我了解一些建築學的知識,我還知道未來這些年,建築的發展會變成什麽樣?將來磚廠肯定會成為國家的支柱產業,並且持續將近半個世紀。如果咱們廠能先一步,抓住發展的方向。廠長,我保證咱們廠的地位肯定會穩步上升,也有機會晉升為國家一級,阿不不不不,世界一級水平的大廠。”

“說來聽聽。”

聶小滿知道自己一個小姑娘說出這些話廠長肯定不信,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有種不聽白不聽聽了也白聽的無所謂的情緒寫在眼睛上,不過聶小滿還是認認真真的將先進的建築知識和未來幾十年內建築材料相關的知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告訴了廠長。

她口若懸河的講了大概二十分鐘,有些是書上查的,但多半是她歷經祖國這麽多年發展變化以後自己總結的,還有她去到各個國家,從那些國家學到的一些東西,她自己進行了分析和整理,她相信那些屬於未來的知識,現在全部灌輸進廠長的腦子的話,一定能給廠長帶來很大的沖擊,如果廠長真的是一個有追求,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一定能聽得進去。

事實證明她沒有錯,廠長渴求的眼神以及激動欣喜的表情說明了一切。等聶小滿講完,廠長禁不住啪啪啪給她鼓了三聲掌。

“我得向你道歉,在你進門的時候我覺得你只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當我聽完你剛才說的那些,我感到很愧疚,我不應該小看你,你應該就是狀元吧!”

“廠長,你認識我。”

“你剛才說你是聶家村來的,我知道聶家村今年出了個高考狀元,我想如果聶家村有人能說出你剛才那番話,那麽一定就是這個高考狀元。”

聶小滿受到了表揚,心裏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成功了一大半,於是她慌忙追問那麽廠長,“我剛才說的這些夠不夠跟你換買磚的機會呢。”

“我也實話實說,如果我能賣,如果我有,我一定會給你,剛才你講的新興材料我也十分感興趣。如果你有空,我希望你能把這些整理成冊,哦不不不,你一定很忙,我可以派我的秘書過去,請你覆述一遍給他,他來做記錄。這些東西很寶貴,我也需要消化一下。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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