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廠果然地處偏遠，做了一整天的大卡車，幾個人終於到了地方。路顛簸的，不少青年吐的上氣不接下氣。

聶小滿前世在戰火中工作，坦克炮車穿廢墟而過，什麽樣的路沒走過，因此她並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正是這種淡定，搞得周圍的人都對她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這位同志，你看起來那麽瘦，沒想到身體這麽好啊。”

“領導，我來農場那是有備而來，接下來請你一定要把我分配到最艱難困苦的地方去。”

領導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到底是小姑娘啊？說話都不經過大腦的嗎？這裏這麽多壯漢，我怎麽可能虐待你呢！

“史紅霞，你來得正好，這個女同志就跟你去一隊。”

負責運送這批人的領導，在卡車到達農場集中區以後，開始為大家分派工作支隊。

史紅霞是個小姑娘，看上去跟聶小滿差不多大，聽到領導的分配以後，端詳了一下聶小滿，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喜還是憂，這讓聶小滿感到疑惑。

難道自己不受歡迎？

但隨即，史紅霞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同志您好，我叫史紅霞，歡迎加入一隊，跟我走吧。”

聲音聽上去活力無限啊。

“同志您好，我叫聶小滿，以後請多多關照！”

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互相關愛才能一起奮鬥嘛。

聶小滿深知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有工作都不是一己之力能完成的，所以在平時待人處事上，特別註重與人溝通，只有更好的溝通才能了解，只有了解才能發揮優勢，只有每個人的優勢都發揮出來，才能完成工作上最優的配合。

“你真漂亮！臉也真白。”史紅霞忍不住誇讚。

“你嘴真甜，”聶小滿喜歡上一隊了。

很快，他們就到達了一隊的基地，一個用木板臨時搭成的房屋，旁邊還有個小木屋，可以蹲坑，聶小滿想，這比她以為的條件好多了嘛。

“小滿同志，我帶你認識一下，這是咱們一隊的隊長孫秋月老師。”

“孫老師您好，我是今天新報道的聶小滿。希望我能盡快融入到咱們集體裏。”聶小滿充滿鬥志的開場白，沒有讓孫秋月老師的臉色好一點，咦，怎麽回事？聶小滿想，這孫老師是看見自己不開心嗎？也不至於呀，她明明就活力滿滿。

孫老師的反應非常平淡。“聽說這次派來的都是沒下過地的小孩，隊裏對我們越來越過分了。”

這……聶小滿尷尬的笑笑。

“紅霞，帶新同志去咱們隊的責任田看看吧，讓她熟悉熟悉情況。聶小滿同志，你剛過來我也不指望你能幫上什麽忙，不要闖禍就謝天謝地，能搭把手更好。”

感覺孫老師對自己有偏見。

孫老師說完轉頭離開了，史紅霞回過頭，面對聶小滿：“聶小滿同志，請把東西放在這裏，然後跟我一起走吧。”

房屋後面就是大片的責任田，一眼望上去規模還挺大。不過除了剛才在集中區，聶小滿就沒見過別的人了，“咱們一隊的其他人呢？”

“啊，其他人，聶小滿忘了告訴你了，你來了以後啊，咱們一隊就三個人了。”

“三個人？”

“嗯，沒錯。一隊的地理位置很好，離集中區也近，這也是上面領導關心咱們，想讓咱們少走點路。”

不對呀，聶小滿剛剛明明要求要去最艱難困苦的地方，這聽下來一隊反而成了被照顧的地方了。

“那這片責任田都是咱們的？”

“對，之前我們兩個人弄這些是有點費勁，現在有了你了，我們就能輕松點。”

雖然是最近的田地，不過數量並不少，看來即使是最受優待的隊伍，工作量也不低呀。

聶小滿看看山的另一邊，“其他的隊在這山後面？”

“有些在山後面，有些還要過河，最裏面是五隊。五隊條件是最差的，沒有現成的路，只能爬繩索，不過咱們一般也不用去那裏。”

聶小滿對五隊心生向往，不過既然是組織安排的任務，她就決心先把一隊的工作做好。

聶小滿仔細的聽史紅霞講每天要做的事情，再望望這大片的良田，對自己有點沒信心了。這田地也太大了，七十年代，沒有後世的大規模生產，沒有科學的技術，先進的儀器，在這裏一切都非常原始。

由於地理位置偏僻，那些能減輕工作的機器和種植方法都沒有傳過來。自己要做的事情，恐怕沒有想象的那麽容易呀，好在聶小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一邊聽史紅霞講，一邊問一些具體的細節。

“小滿同志，想不到你懂的還挺多的。”

在沒出國當記者前，聶小滿在國內采訪過不少各個領域的專家，當然也采訪過農科學家，每次采訪之前她要做很多功課，因此對於農業的知識稍微有一點皮毛認識。她以前對某科學家做過深入的系列報道，紮紮實實的看過成百上千篇文獻，即使沒有精通，但很多名詞，史紅霞一說她都有印象。

“小滿，我真是太喜歡你了。我剛剛來一隊的時候，真的是一竅不通，都是孫老師手把手教我的呢。我大概用了一年的時間才逐漸全都明白了和理解了這裏學到的農作物種植的知識，但是今天跟你這麽一聊天，我覺得你很快就能上手。真期待你馬上成為我們這裏的得力幹將。”

想不到三言兩語就征服了一個朋友，看著史紅霞小迷妹般的眼神，聶小滿放心多了。

可是想想剛才孫老師的表情，聶小滿又百思不得其解了。

憋著不問，當然不是她的風格。

“紅霞，我看孫老師剛才挺不開心的，你能告訴我是為什麽嗎？”

“你看出來了啊？小滿，你可千萬別誤會，孫老師絕對不是針對你，只是她本來一直跟組織申請，希望能有一個男同志加入我們一隊的。”

是這樣，難怪只看了一眼，就不樂意了，聽了紅霞的解釋，聶小滿也比較能理解孫老師的心情。

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只能以後再向她證明男女各有優勢。

“唉你看，專家來了。”

“專家？”聶小滿轉過頭去，是剛才在卡車上吐的稀裏嘩啦的一個人，難怪來的時候卡車上的其他人都佩戴上了大紅花，只有他沒佩戴，原來他不是來農場參加勞動的，而是城裏派來的專家。

史紅霞拉起了聶小滿的手：“走，咱們趕緊回去。”

說是回去，也不是去一隊的宿舍，而是又來到了一片田地。

“這裏也是咱們的？”聶小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這一隊負責的地方也太大了吧。”這裏跟剛才的地方剛好隔著一個小山頭。

“聶小滿，這裏不是責任田，這裏是孫老師開發出來的。”

孫老師蹲在地上，跟專家一起，兩個人臉色都很難看。

“上次你寫信問我，那方法不管用嗎？”

孫老師搖了搖頭，“可能還不行，按你配的藥灌溉了，還是這樣。”

“不對呀，這就是蚜蟲病，外面的糧食都能治好，咋到你這兒就不行了呢？”

聶小滿走了過來，仔仔細細的觀察生病的菜，這蟲害與一般的蟲害不同，它不是白點或白片，而是粘連的，呈網狀的，就好像一個一個蜘蛛網黏在那些葉子根莖上。

聶小滿回憶剛才走過的田地，那邊也有這樣的蟲害，只不過沒有這裏這麽明顯。

“這裏比責任田那邊嚴重。”

話音剛落，孫老師擡起了頭：“聶小滿同志，我們現在討論的是這裏的蟲害，那邊與這邊隔著一個山頭，沒有影響到。”

“乍看上去似乎沒有影響，可是我很確定，兩邊的蟲害是一樣的。”

史紅霞：“聶小滿同志，你不懂不要亂說，那邊哪裏有蟲害啊！我們在這裏這麽久了，蟲害還能看不出來嗎？”

孫秋月：“聶同志，你是新來的吧，聽說這次來的都是一群沒下過地的年輕人，你可以先觀察學習，多動手，少動嘴。”

聶小滿仔細端詳孫秋月和專家的表情，確定他們並不是不願意承認，而是真的沒有發現。

“責任田的確有蟲害，這是蚜蟲吧？目數已經很大了，要趕緊采取措施。現在溫度高，這邊卻背陰很容易滋生和繁殖。”

專家：“小同志，你說的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已經配了殺蟲劑。”

“殺蟲劑不匹配，不僅不能防治害蟲，還可能會導致蔬菜裏農藥過多不能食用。”

“聶小滿，你說的我們都知道啊，專家還能比你不懂嗎？你少說兩句吧！別好心幫倒忙啊！”

孫秋月眼神變得淩厲了很多。

“聶小滿同志，你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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