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自有我的去處。”我轉頭去看太乙救苦天尊。

他為難地看了我幾眼，腳下也是凝了祥雲：“那……你自己保重。”說著一轉身，也離去了。

我看著他們的身影，挺想笑，我有我的歸處，在……哪兒呢？

【6】歸處

我一直覺得，我這世肯定是離不開老青的，但真到了要離開這一天，我竟還可以如此淡然。不怕，只是我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兒。所以真的不要太過依附一個人，如若有一天你失了那個人了，你便會連同失去很多東西，如我，連去什麽地方都不知道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失敗。如若我不把老青看成是自己的心，自己的天，那麽，現在我的境遇是不是會好點？可沒辦法啊，真沒辦法啊，我有記憶開始老青便陪在了我的身邊，給了我一座廟，廟裏有兩尊最遭世人待見的菩薩。而如今，那小廟也沒了，有別的方丈了，雖然永生永世供奉著我和師傅，但這不是更可笑的諷刺嗎？

我連以前的廟都回不去了，我還能去哪兒？

我提著裙子上後山。

丈虹山的後山崖，那是老青尋到我的地方，也是在前一刻我失了老青的地方。我終是想不通的，為何老青會在這兒撿到我，我為什麽又會出現在那裏。我是桃妖，我必有長我的桃樹，可是，桃樹在哪兒呢？我就像是憑空被捏造出來的桃子，因為連那三界冊裏都無我的名字，那我是什麽……

越往山頂走，植被就越稀疏，沒了樹的阻擋，風吹得便更猖狂。跟刀子似的風刮在身上啊，能把身體都千割萬剮掉似的。我不得不彎著腰，頂著風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風裏夾雜的沙也異常的大，我用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硬著頭皮往上蹭。

那風真跟刀子似的，身上穿著袍子根本就抵不住這來勢洶洶的寒意。我還沒走到後山崖便已經跌坐在地上再也挪動不了半步。只能攀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稍稍減緩一下風掛下來的力道。

山頂寒意，空氣稀薄，風沙如此之大，我看著自己的手，早已被凍成了紫紅色，用手指去摸自己的臉，也沒了什麽感知。寒風呼嘯，灌入耳朵的風在耳鼓裏面隆隆作響，仿佛能一下子躥到腦子裏，四下攪動亂竄。我用手捂著自己的耳朵，盡量把身體往石洞後縮小……縮小……

天大地大，茫茫三界，我還能去哪兒，我連我來自哪裏都不知道，我還能去哪兒。

心裏空空的，身體裏也空空的，我咬著嘴唇，咬下去，狠狠的咬下去，但臉凍得已是沒了任何感覺。我終是沒忍住眼淚哭了出來，我不怪任何人，不怨天不怨地，我只是突然很想知道，我是什麽，我算什麽。

玄女有老青，老青有玄女，那我呢，是誰的誰，誰又是我的，我又是誰的？

我忽然響起以前廟裏老青置了一個大缸，缸上面放了些浮萍做為觀景。閑來無事的時候我會趴在缸旁邊看，那時候便覺得浮萍是這世上最堅韌的植物。

沒有枝可攀，沒有根可依，它還是活的好好的。

那時候我看著浮萍，老青會從身後把我抱起放到地上，摸著眉須很是嚴肅的教訓我：“湊這麽近，莫有一天掉進缸裏！”

我笑嘻嘻地說不會。

那時陽光正好，老青是個方丈樣，紅色的袈裟，白色的長須。

而如今什麽都沒了，我連那無枝無根的浮萍都比不上。

我想著便覺身體裏空空的，一旦身體空曠起來，我便不想動，只能哭。哭著哭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便越覺得身體裏空。空的真沒什麽念想，空的害怕。忽而餘光處一抹紅光一閃。跟一處火苗似的，我瞇著眼去看，紅袍邊，長青絲，一半遮了臉，一半引在身後。

紅袍在寒風中翻飛的厲害，天羅就站在面前在看著我，眸中寒厲萬分。他也沒說話，就那麽看著我，我擡起頭看他，如今有些模糊的思維著實已經懶得想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兒了。

“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什麽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那身紅袍翻揚的真是溫暖。

我咬著嘴擡頭看他。狹長的眼，跟他紅袍一樣的亮。

“當你還是桃身的時候，當你無力自保的時候，當你被幾番扔出去，是誰可以把你撈了回來。我告訴過你，在你認為自己要碎掉的時候，喊誰才是最管用的。”他的聲音平平實實，未帶一點感情。他就這樣立在我面前，面無表情。

他就站在那裏，站在那裏，卻足以崩潰我所有的情緒！

我當然記得！在逐日聖水池裏，他握著我，舉到他眼前，半邊的發絲遮住了臉：“記住，喊誰才是最管用的。”

多可笑，在我無處可去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卻是……他……

我沒回答他，擡起頭看他，目光相觸，無言無聲。在我仰起臉的時候，他的眉頭一皺，嘴角一抿，幾步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狠狠一拉把我整個人拎了起來。

他火紅的長袍跟火焰一樣裹到我身上：“好果兒，你記住。就算整個三界都負了你，唯獨也不能讓你負了你自己！”

我看著他：“天羅，你告訴我，我現了原形的時候你卻沒有殺我，是不是也把我當成了玄女？”我抓著這紅袍擡頭看著他，這紅袍甚是溫暖，溫暖的不僅在身體，還有……身體裏。

我想我終該是忘不掉的。丈虹山畔，狂風呼嘯，沙層彌漫，寒意刺骨之下，一汪紅袍，足以掬起所有的暖意。

“為什麽認為，如果你不是玄女我就會殺你？”面無表情如他，語氣冷然如他。

我一楞，忽而那硬邦邦的桃核兒便柔軟的一塌糊塗了！真的，只要這句話，我真的就可以洩了所有情緒，我撲上去抓著他的袖子嚎啕大哭：“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沒有老青了！老青的玄女回來了！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啊！”

我哭叫著，我想把我滿腔的無助都嘔出來給他們看！萬物有靈便有情，這世道上最甜的是情，最苦的也是情！我真不想再遭受這些了，不想了！

“你把我變回桃子吧！好不好！你把我變成沒有思想的桃子吧！我不要有修為，不要有思想了！”我緊緊地揪著天羅的袖子，擡著眼乞求他。

他眉毛皺得更緊，眼中一道戾氣：“好果兒，我已經告訴了你兩遍，你應當記住了，在你覺得害怕的時候，在你覺得你被逼上決定就要死了的時候，喊誰才是最管用的！”

他突然大怒起來，漫天的灰塵在他身後快速飛旋！

他緊緊盯著我，面目能結冰一般：“告訴我，要我收了你所有的修為，將你變回一個沒有思想的桃子，這句話，你可當真。若當真，我即刻便毀了你的修為，了你這餘願！”

他說的狠戾，緊緊地扣住我的手腕！身後的灰塵更是鋪天蓋地的飛揚，正如天羅此刻的怒意！

我忽然有說不出話，不甘……我當然是不甘的……但是……我怕啊！似乎沒了思想，我便不會難過，不會疼。我沒回話，只能繼續哭。

“好果兒，你便記住。我許你今日哭個痛快。但明日起，我要你猖狂的，大笑的面對所有！”

他無疑在發怒，那冰冷傲然的眼神，長袖灌起了風，沙塵高高的揚起，似乎能顛覆一切。我忽然覺得喉嚨裏堵著一塊東西，胸腔發悶，我看他，一身紅袍，身後沙塵彌漫。

沈默良久，他聲音終恢覆了平緩：“跟我回去罷。”

他說……回去……

我抹掉眼淚，走過去抓住他的袖子。

知道嗎？我不懂什麽人情世故，但是我懂一個道理，在我飄渺無根的時候，在我無處可去的時候，若一人能牽起我的手，給了我一處暖爐。那麽，我覺得，我定恩情於他了。

何況，他給我的是“回去”的……歸處。

對於這樣一個我來說，歸處是很重要的東西。

【7】陰山之內（上）

我躺在院中曬太陽，五個指頭並在一起遮在了眼睛上方，擋住了有些刺眼的陽光。這兒太陽很是溫暖，但直接照在臉上還是有些讓人受不住。我打了個哈欠，擦了擦眼角流出來的眼淚，有些昏昏欲睡。

“果兒姐姐！果兒姐姐！那公雞說我一點兒也不矜持，嗚……！嗚！”

旁邊忽而響起咋咋呼呼的聲音，說著，那小白狐甩著八條尾巴就蹦了過來，眼淚汪汪地看著我，爪子伏在我的藤椅扶手上，後腿撐地，尾巴便甩啊甩啊的。那兩顆跟黑葡萄似的眼睛委屈地看著我。

我把它的爪子撥了下去，示意她離我遠一些：“你以為那公雞跟我似的，說讓你舔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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