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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弘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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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弘武

這兩年多的時間以來,修真界和蠻荒兩座天下,都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蠻荒那邊,原本打的不可開交的戰局,在那場仙戰之後,開始漸漸平息下來。如今的蠻荒,除東海聯盟那邊,依然打的火熱之外,其他地方,基本上都趨於穩定了。

反倒是修真界這邊,如今戰事頻發,局面開始漸漸失控了。大離直轄十界內,各路豪強蜂擁四起,想要割地自立,已成燎原之勢。而幾大聖地,同樣開始逐漸下場,給這個大世的戰火,添了一大抔熱油。

在這其中,天玄宗所在的雲莽,倒像是一個另類了。

雲莽這邊,雖然外圍幾個方向,都在對峙。但包括妖族在內,似乎都沒有任何一方,願意率先跟天玄宗交戰,所以暫時還算平靜。至於雲莽界內,如今大家則是全身心的投入到雲莽重建工作當中。被妖族占領了三十年的雲莽,重新回到天玄宗手上,就像是一張白紙,有太多可以描繪的地方了。

如今的雲莽,可以說是蒸蒸日上的局面。

反倒是大離朝廷那邊,每況愈下,戰事頻發。

在祭拜一番之後,王垂志和徐崤離開此處,隨即繼續登山。衛易的這座衣冠冢,處於半山腰的一座陵園內,只有極少數對天玄宗有大功的人,才能埋入其中。衛易以周天境修為入住這裏,在天玄山數千年歷史上,也是屈指可數的。

離開了這片陵園,再往上,警戒明顯更嚴了。有資格住在半山腰以上的,至少是周天境後期的修者,或者一些天玄宗內的要害部門。所以,就算是王垂志這種身份,也不能輕易登山。今日可以上去,還是因為他們事先有了預約。

過了半山腰之後,又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兩人終於停了下來。饒是王垂志身份不俗,在這裏也不敢放肆。有資格住在這裏的,那可都是宗門內返虛期的修者,或者同等重要的存在。在兩人到達之後,很快便有一名女子出現,看到徐崤之後,女子冷若冰霜的臉上,總算難得有了抹笑容。

“臭小子,還知道回來看看我?”

女子自然就是素了。

王垂志躬身行禮,略微顯得有些拘謹,畢竟他和素不算熟。倒是徐崤,行禮之後,憨憨的笑了起來。

當年衛易隨葉朝歸閉關十年,便是素撫養他長大。如今衛易死了,在整個天玄宗內,素就成了他最親近的人了。

“王家的小子,聽說你在前線表現的不錯,沒給你爹丟人,也算是好樣的。”素一邊說著,一邊隨手一翻,取出某樣東西來,直接拋給王垂志:“這次送這小子回來,也算不易,這東西就算是你的報酬了。接下來這小子就暫時住在我這兒,戰將府那邊,我去打招呼。”

說罷之後,素也不留人,只是帶上徐崤,消失在山上某片禁制當中。至於王垂志,看清素給他的東西之後,更是喜出望外,赫然是他最近修行過程中,最需要的一種丹藥,相當的珍貴。

有王虎臣這麽個老爹,王垂志在資源方面,自然不缺。但像這種好東西,誰不是多多益善呢?王垂志也明白,這位蓮海真君,這次如此大方,恐怕不光是因為自己帶徐崤回來,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之前幾年,在戰部當中,對徐崤頗為照顧的緣故。

有蓮海真君的照顧,想來用不了多久,徐崤這小子,也會成為宗門內叫的上號的人傑吧?

……

相比如今蒸蒸日上的天玄山,鹹安城這邊,雖然已經開始重建,但卻始終給人以一種日暮西山的感覺。

那場舉世震驚的仙戰,雖然已經過去了兩年多的時間,鹹安城外打成混沌的戰場,也徹底恢覆如常。在大離朝廷的有意安排下,鹹安城在極短時間內,就再次興建了許多建築。至少在外表看上去,和之前也相差不大了。

但是,內裏的差別,卻是天差地別的。

在那場仙戰當中,鹹安城守護陣法外圍的修者,近乎徹底死絕。陣法內部的修者,也死傷了近三成。那些損毀倒塌的建築可以修覆,可是死掉的百姓,又如何覆生呢?

而且,除了離都百姓損失慘重之外,那場仙戰,也將鹹安城萬年以來的某種精氣神給打掉了。在此之前,萬年已降,鹹安城從來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戰鬥,一向被稱作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然而如今,連鹹安城都差點被滅了,修真界還有什麽地方能稱得上是絕對安全的。

至於一些不可明說的損失,那就更大了。

這一日,太元殿內,剛剛結束一場大朝會的皇帝陛下,在散朝之後,久久沒有離開。

他知道,這應該是自己人生當中,參加的最後一場朝會了。

坐在那場原本整個修真界最尊貴的位置上,離禎最後一次站在這裏,視線穿過大殿,穿過那條禦道,穿過那座大安門,努力想要望的更遠些。

“朕……真的不想死啊……”

失魂落魄的走出太元殿後,那位出身京城米家的皇後娘娘,就站在殿外。像是一個持家有道的普通婦人,等待著外出勞作一天的丈夫回家。

“陪朕……走一走?再看一看這裏?”

皇後娘娘只是點了點頭,沒有笑,沒有哭,只是握住他的手,兩人緩緩走在那條禦道上。

“朕年少的時候,第一次參加朝會,其實是個鬧劇。哦,你應該聽說過,當年朕為了裝作一個不成器的王爺,曾經故意在父皇某次大朝會的時候喝醉酒,在朝會期間,縱馬闖入大安門,後來被關到宗正院好些日子,現在想想,當時朕也是膽大包天了。”

離禎想起自己幼年時所作的一些事情,不禁莞爾。

“其實啊!當時所有人都不知道,朕確實是醉了,但卻沒有醉的一塌糊塗。闖入大安門之後,當時朕在這條禦道上縱馬而行。當時朕就在想,多少人窮其一生,在離都的官場上摸爬滾打,只為了能夠在朝會的時候走過那座大安門,能夠離皇帝更近一些。可是朕呢?朕可以在這裏縱馬而行!你們所求的那些東西,朕生下來就有了,你們嫉妒不嫉妒啊?”

說到這裏,離禎爽朗大笑起來。空曠的禦道上,這陣大笑聲顯得尤為突出。

“不過啊,等朕後來真的坐上那把椅子,第一次從那個位置去看這條禦道的時候,朕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很多東西,朕確實生下來就已經擁有,比如這條禦道,朕想怎麽走就怎麽走?但是啊,和這份榮耀同時擁有的,是責任,是作為大離皇帝的責任。”

“想想朕馬上就要死了,其實朕也很怕,朕也想活著。想活到看大離徹底平定蠻荒,解決幾大宗門的宗藩之禍,看著大離這一個萬年能夠繼續安穩太平。”

“不過,就算再給朕一個選擇的機會,朕當日還是會那麽做。這本就是大離皇帝對這個天下應盡的義務。況且,當日朕其實已經懷了必死之心,能多活這兩年多的時間,已經算是祖宗庇佑,得天之幸了。”

“那以後……就辛苦你了?”

這位多年來一直幫助離禎打理後宮,從未讓離禎在家事上操心半點的女子,輕輕‘嗯’了一聲,這是離禎最想要的答案。

“廟堂之上,餘福、慶王,雖然各有缺點,但都可以信任。不過,餘福的性子,只適合做次輔,不適合做首輔。”

“至於離祚,他的忠心,你不用懷疑。不管有沒有玉皇在,有沒有宗正院的牽制,朕都相信他的忠誠。不管是對朕還是對大離,亦或是接下來的平兒,都是如此。不過,離祚出身行伍,之前讓他擔任首輔,本就是讓他震懾百官的同時,再削弱首輔這個位置的威信。”

說到這裏,皇帝離禎忽然長嘆一聲。

“若是朕早知有今日的局面,當日萬萬不會殺李硯山。若是李硯山還在,朕如今很多煩惱,也就沒有了。”

皇後娘娘想起那位已經身死數年的老人,心裏也有同樣的感覺。李硯山在時,據首輔之位,彈壓天下,游刃有餘。這份手腕,如今再無人能夠擁有了。

“以後,政事問餘福,皇族之事問慶王,兵事問離祚,高手征戰,依仗墨貂寺。”離禎說到墨貂寺這裏,忽然猶豫了一下,隨即說道:“你知道,對於墨貂寺,朕其實一直沒有懷疑過他的忠誠,也相信他接下來會拼了性命的去輔佐平兒。但朕這兩年之所以要打壓他,不過是想給平兒一個施恩的機會。以後,要對他盡量禮待,無需懷疑他的忠誠。”

皇後娘娘,再次點頭。

離禎繼續評述道:“至於離祚之外的三位名將,張香濤老成持重,只可惜壽數無多。對於他,可以信,但不能全信。北地的韓藥師,同樣如此。他對大離很忠誠,但對摻和皇族內部的事情,沒什麽興趣,所以,平兒可以用,但在某些事情上,不可以托付。”

“至於米晟,雖然是你的娘家人。但你應該也看的出來,朕這些年其實一直不怎麽信任他。一位名將,有野心是好事,但若是野心太大了,尤其還是外戚,這就會很麻煩。至於朕死後你如何用他,朕相信你,能處理的好。”

皇後娘娘,第三次重重點頭。

“至於如何解決幾大門派,如何平定妖族,朕如今確實是有心無力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三百年之後,誰先成仙,誰就可以決定下一個萬年。這個局面,就不是朕生前能夠決定的了。你們將來只能見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離禎忽然一拍腦袋,說道:“還有欽天院的院首孫康。朕知道,你因為姚院首的局,一直心存怨恨,覺得是他坑死了朕,所以連帶著對孫康這個姚院首的大弟子,也心存怨懟。朕死後,切記不要如此。孫康不可全信,但他的天機術,是我大離不可替代的。如何用他,朕同樣相信你能處理的好。”

“還有最後。”

離禎忽然露出一抹厲色:“朕最擔心的,其實是平兒沒了玉皇鎮壓這件事。朕當年雖然同樣是未及返虛便即位,但好歹有玉皇在。有玉皇鎮壓,就出不了大亂子。可是,如今玉皇已經被打碎,平兒沒了這個依仗,以後會如何,實在不好說。”

“朕這些年來,對自己的幾個兒子,其實都看在眼裏。老二性情跳脫些,你不喜歡,但其實他本性不壞。尤其是在這種特殊的年代,將來他只會全力輔佐平兒。至於老大,雖然看起來厚道老實。但心裏那點野心,不管如何隱藏,朕其實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朕去世後,老大圖謀不軌,對平兒的這個位置有什麽想法。朕準許你……”

離禎忽然閉上了眼睛,而後狠狠吐出一個字:“殺!”

皇後娘娘,第四次重重點頭。目光深處,閃動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

說完這些之後,離禎像是放下了心裏的擔子,步子輕快了很多。然後,走到某處之後,離禎忽然一個轉身,站到皇後面前,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然後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就像很多年以前,兩人在聞道院內定情的時候一樣。

……

乾安四十年,才剛入冬,一個讓兩座天下震驚的噩耗便傳出。

鹹安城內,家家戶戶皆縞素。

在皇宮內,年輕的離景平,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皇袍,坐上了那個他曾經夢寐以求的位置。他曾經對此想過很久,卻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快的坐上這個位置。

因為離景平如今還未達返虛,根據先皇遺詔,如今已經由皇後變為太後的米家女子,垂簾聽政。

大概是大離歷史上最為年輕的一國之君,真正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並沒有想象當中的那樣欣喜,反倒是有些惶恐。

因為他知道,自己將要接手的,是一個糜爛到骨髓的爛攤子。

這一日,朝會只議定了兩件事情。

一件,是先皇的葬禮。

另一件,是離景平的年號。

弘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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