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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銀花火樹不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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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易嚴重懷疑,唐渭和範梧這兩個人,絕對在計劃著什麽。而且,毫無疑問,之前唐渭失蹤的這些天裏,應該就是和範梧在一起。

但是,衛易卻又無法得知,他們到底在謀劃著什麽。

一個頂尖的智者,有時候可能會比一位返虛還要恐怖的多。像唐渭這種頂尖謀士,到底有多可怕,衛易是見過的。比如那個曾經在兩江呼風喚雨的費家,不久被唐渭輕輕一推,然後轟然倒塌?

再比如,如今蠻荒那邊打得像熱窯似的,不正是因為先前被葉朝歸擺了一道的緣故?

寧可得罪返虛,絕不能得罪頂尖智者。

何況,還是兩個頂尖智者?

對於衛易的詢問,唐渭只是否認。既然唐渭不願說,衛易也就沒辦法強求,只能聽之任之了。

自這場莫名其妙的見面之後,衛易的生活,再次回到了正軌,繼續自己的修行生活。在天玄宗使團駐地當中,像衛易這麽輕松的,也著實是罕見了。每天參悟一下劍道,有所領悟後,就隨便從冰原幾人當中,挑一個做陪練。這種生活,實在是很美好。

轉眼,大雪紛飛。

今年這場大雪,似乎格外的大,而且距離年祭也足夠的近。往年離都的第一場大雪,多半在距離年祭前一個多月之前,便已經落下。但是今年,卻似乎有些姍姍來遲,直到年祭前兩日,才終於落下,而且出奇的大。

不知道,這裏面有沒有大神通者進行幹預的成分。

這場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亮之後才停,雪厚的可以沒過膝蓋。這種大雪,對於幾個出身冰原的年輕人來說,倒是不算什麽。冰原那邊,天寒地凍,比這誇張的大雪也見的多了。但對於衛易而言,這種程度的大雪,可就是前所未見的了。

可惜的是,雪停之後,司禮院便派遣了大量修士,清理整個離都的積雪。堂堂周天境修者,在外面可以做一派祖師爺的存在,現在就只能去街上清雪了。在司禮院的發動下,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整個離都街上,就再也看不到半點雪了。

真是無趣啊……

好在天玄宗駐地這邊,倒是還存了些積雪。曹圻一大早過來,在衛易門口堆了好幾個雪人,面容和衛易一樣,有的在打坐苦修,有的持劍而立,有的靜臥沈思,赫然正是衛易平日裏苦修時候的樣子。

看的衛易會心一笑。

曹圻也笑了。

衛易不是木頭。這段時間,這位昔日自己從妖族手裏救出來的曹家嫡女,所做的一切,衛易都看在眼裏。衛易知道,她是真的在喜歡自己,衛易也在逐漸改變自己立場,試著去喜歡她。

但忘掉記憶裏那個紅衣姑娘,喜歡上一個新的姑娘,總歸是需要時間的。

衛易倒是很想和曹圻一塊堆幾個雪人,至少也要堆幾個像曹圻一樣的雪人才行。可惜臨近年祭,衛易這個天玄宗首徒,終於也不能繼續獨自躲清閑。

比如今日,衛易便需要去參加一場祭禮。

年祭,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大概就是一年當中最大的一個假期。但對於鹹安城的司禮院來說,意味著無數的繁雜的禮節。

這其中,有不少也是需要幾大聖地派人參加的,其中有一部分,就需要幾大聖地派年輕人參加。

要不然,幾大聖地此次入京的使團,為何要這麽多人?

“衛易。”

就在衛易即將準備離開的時候,曹圻似乎終於鼓足勇氣:“今天回來,我們去街上逛逛吧?”

“好。”

衛易本想拒絕,但看到曹圻目光深處的那一抹熱切之後,終於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只得點了點頭。

這位出身原陵曹家的天之驕女,聽到這一個‘好’字後,瞬間笑顏如花。

……

今日司禮院請幾大聖地的年輕人過去,目的就是為了明天的祭典。很多衛易熟悉的年輕人,比如曹慈、姜懷水等人,都在其中,領銜的則是剛剛晉封太子之位的離景平。

不過,有兩個人的出現,讓衛易感到十分意外。

一個是落霞島的詩笑容,一個是珈藍寺的恒如和尚。

這兩人,都是原本各自的門派首徒,都曾代表各自門派,進入過天玄山。但有趣的是,在葉朝歸的登位儀式上,落霞島那邊,派出的不是詩笑容,而是謝弦歌。而珈藍寺,則是派出了那位神秘的恒秀和尚。

這次來鹹安城參加萬年大祭,這兩人卻又都沒有來。

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衛易倒沒有去往太深處考慮,這本就不是他擅長的事情。而且從內心深處來說,衛易反倒慶幸落霞島這次來的,不是謝弦歌。

今日的祭禮,也是在為年祭當日的祭禮做準備。哪怕是如曹慈這種性情倨傲的家夥,在這種場合,也得略微收起性子,按照司禮院的規矩來,因為這畢竟關乎原陵曹家的臉面。看著這些在各自修煉界叱咤風雲的天驕,在這裏忍受這些枯燥禮節的束縛,衛易就覺得有些好笑。

等到祭禮結束之後,已是黃昏。

衛易想了想之後,決定還是履行一下承諾,讓同來的一名冰原扈從,去駐地請來曹圻。片刻之後,曹圻便出現在他面前。

“走吧。”

衛易只是一笑,然後沈默。

曹圻則異常興奮。因為自兩人訂婚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外出同游。

曹圻出身曹家主脈,又有曹慈這麽個哥哥護著。從小到大,除了留川河那次之外,再沒遇到過什麽危險。但這並不意味著,曹圻連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實際上,從一開始曹圻就明白,衛易其實並不喜歡她。哪怕答應和她定下婚約,大概也只是為了兩家聖地之間的盟約算計而已。但今天,曹圻是真的發自內心的覺得開心,因為她能感覺到,衛易在逐漸接受她。

臘月二十九。

距離年祭還差一天的鹹安城,夜晚已是無比熱鬧。因為今年年祭太過特殊的關系,不光是幾大聖地的使團,齊聚於鹹安城。修真界絕大多數一流門派,其實也派出使團,來鹹安城參加今年的年祭儀式。至於那些二三流門派,甚至是一些地方上的不入流門派,雖然無法以官方身份,派使團來鹹安城,但高手以個人的名義,來鹹安城這邊看看,還是可以的。

如此一來,最近鹹安城的修者,一下子暴增了太多。各大驛站客棧,早就人滿為患,而且價錢翻了好幾倍。

“我其實之前一直在想,要不要盤下兩處客棧。瞧現在這架勢,估計能大賺一筆。”

衛易這話當然只是玩笑。以他如今的身份,就算開一百家客棧,賺來的那點錢,在他眼裏也就是個零頭。除了平白消耗時間和精力之外,沒別的益處。但或許是早年窮苦的原因,哪怕如今衛易已經是這個身份,仍是喜歡計算錢財。

“那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多帶幾套天玄城的房產做嫁妝好不好?”

衛易說者無心,曹圻卻是當真了,竟是真的考慮起了自己的嫁妝問題。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啊。

衛易莞爾。

大概是因為最近鹹安城的人實在太多的緣故,街道上永遠是異常的擁擠。所以鹹安城方面,開放了部分禁空禁制。一些被司禮院批準的飛羽樓船,可以延固定線路飛行。除此之外,周天境以上修者,也可以自由低空飛行。畢竟,讓堂堂周天境去和普通修士一塊在街上擠著,也確實有些不像話。

“我們去樓船上開煙花吧?怎麽樣?”

衛易最後指了指天上懸浮著的一艘龐然大物,曹圻則是使勁點頭。然後,衛易略微躊躇了一下,拉住曹圻的手,飛向那座樓船。

如今的衛易,雖然走得是神力一道,但亦是七階修為,足以承受禁空禁制的壓力飛行。反倒是曹圻,如今未達周天。

樓船上,兩人憑欄站立,遙望遠方夜空,漫天煙花。

海晏雲清都城夜,銀花火樹不夜天。

說的就是當下的鹹安城了。

巨大的飛羽樓船上,能上來的莫不是高階修者,或是一些達官顯貴,身份皆是不凡。其中亦有道侶登船,卿卿我我。

曹圻猶豫半晌之後,終於鼓足勇氣,向旁邊斜靠,漸漸側頭歪在衛易肩膀上。

衛易當然可以躲開。

但終於還是沒有。

……

同樣的夜晚,在天南,落霞島,則顯得相對冷清許多。

畢竟,落霞島是聖地宗門。對於天南修者來說,年祭雖然也算是個節日,但一年中最盛大的,卻是專屬天南的落霞祭禮。

所以,年祭時候的落霞島,有些修者或許會好熱鬧,在年祭當天進行休沐。但對於更多的人來說,恐怕還是會選擇當成一個尋常日子,繼續生活或是苦修。

而在落霞島上,有一個地方,清靜的有些過分了。

在落霞島最核心的區域,有一座方圓三裏巨大宮殿群,雖有燈火照耀,裏面卻不見半個人影。

這裏,是整個落霞島最核心的禁地。

是掌門所在的地方。

平日裏,除了幾位身份地位最高的長老,有資格進入這裏,向掌門稟告一些事情之外。其他人,哪怕是那些封號真人,也絕沒有進入這裏的資格。不過,這也是當代掌門的一個怪癖。歷史上任何一位掌門,住在這裏的時候,都不曾這樣,至少還是需要一些下人侍者的。可是當代掌門,自百年之前,卻徹底封閉了這裏。

落霞島修者,非掌門召見,入則必殺!

這裏面,就曾經有兩個剛開始不信邪的返虛,被掌門直接拍死。自那之後,便再沒人敢觸這個眉頭了。

不過,最近這幾年來,卻出了一個例外。

有個姓謝的少女,自從被掌門收為弟子之後,竟是可以自由出入此處。當然,絕大多數時候,少女就呆在這邊,極少出來。不過,這種反常的例子,還是讓很多落霞島修者,感到羨慕同時又嫉妒的。

掌門的弟子,其實並不算少。因為落霞島的一些特殊規矩,當代掌門的門下,至少有超過二十位弟子。不過,有這種特殊待遇的,只有少女一個。絕大多數人,哪怕身為掌門弟子,不管是記名弟子還是少數幾個真傳弟子,都極少能見到掌門。有些記名弟子,上次見到掌門這個師父,已經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這當然會讓其他人感到不忿。

大家都是掌門的弟子,憑什麽唯獨你例外?

於是,在一番謀劃之後,幾個掌門的記名弟子,被幕後指使者當成了槍使。在某次少女外出的時候,‘偶然’在路上遇到了謝弦歌,然後雙方一言不合,直接動手。最後,少女雖然修為稍遜一籌,但使用的神通十分高明,也未曾吃虧。

但接下來,就比較嚇人了。

就在第二天,掌門傳出法旨。幾名和少女起沖突的記名弟子,廢去身份,然後直接處死。非但如此,就連背後那些自以為高明的指使者,也被一並揪了出來。被株連殺掉的,足有上百人!這其中,甚至還包括一名封號真人。

自此之後,在整個落霞島,謝弦歌便成了一個無人敢惹的存在。就算她的名字,很多人都不敢提。

然而今日,在那座冷清至極的掌門寢宮內,空曠的大殿當中,只有幾盞燈火搖曳。少女坐在原本屬於掌門的那把椅子上,隱隱有淚水流出。

“你看,師父早就說過,男人靠不住的。”

“沒了你,這不就又有這個曹家女子,主動送上門了?”

“怎麽樣?要不要我出手,讓鹹安城那邊的使團,找機會宰了這曹家的小妮子?這姓衛的小子身份特殊,確實不好馬上動手。不過若是你真有恨意的話,等他離開鹹安城,師父也是可以想辦法動手宰了他的。”

在少女識海當中,一個聲音再次響起。

很久以前,這個聲音,屬於少女的師父。

但是最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聲音,則相當於是少女自己了。兩者同源,卻有兩個不同的人格。

“師父,您的記憶,我已盡知,有必要騙我嗎?”

少女清冷的聲音開口,在大殿當中,隱隱有回音傳來。

“您費了如此大的力氣找到我,用這種法子想要延命。甚至可以說,如今的您,已經不再是您了,而是一個全新的人。您做這一切,為了什麽?幾位長老以為您是想去沖擊仙位,我卻知道,只是因為……”

“你閉嘴!”

少女忽然語氣一變,臉色變得猙獰。然後,又再次泛起一抹笑容,似乎是在嘲諷著什麽。

“師父啊!您花費這麽大代價,活出了第二世,不就是因為姚先生說,只要您活出第二世,便可以看到他的轉世身嗎?您和我,有什麽不同?”

謝弦歌說完之後,冷笑不知。

“活出第二世,我確實不是為了成仙。”

“我確實想再見到他,哪怕只是他可能存在的轉世身。”

“然後……我想再一次捏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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