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無歲月。

這句在修真界流傳師範廣遠的話，隨著衛易修為越高，就越覺得有道理。

天地大道，永遠是無止境的。而修者的壽元，卻永遠是有限的。以有限的壽元，卻參悟無止境的大道，結果自然可想而知。對於周天境以上的高階修者來說，一次閉關參悟，少則數月，多則十年二十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衛易甚至聽說，曾有人躋身返虛之後，一口氣閉關了六百年。出關之後便是返虛後期，但同時，也已是壽元將盡了。不得不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點時間，留下屬於自己的傳承。

衛易覺得，他將來肯定不會成為這樣的人。但是動輒幾月數年的閉關，應該是少不了。

在立道崖前，衛易陷入一種無比奇妙的狀態。推演感悟劍道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至少兩倍！

這也是這座立道崖的神妙之處了。

山崖上那巨大的掌印，並未蘊含任何道印玄奧之類的東西，與天玄宗內的那些悟道碑截然不同。這一點，萬年來已經被無數修者確認過，甚至曾有仙位蒞臨過此處，一樣別無所得。

這片由大離皇祖留下的掌印，似乎只有加速修者參悟這一個作用。如果修者遇到修為瓶頸，或者在參悟上遇到什麽問題，這裏就無法提供什麽幫助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座立道崖，價值才變得有限了起來。畢竟絕大多數修者，在修行過程中很容易遇到瓶頸。一旦遇到瓶頸，單靠閉關參悟是很難突破的，也就沒必要呆在這裏了。若非如此，恐怕大離官方也不會將這裏無償敞開，任由所有修士自由使用了。

不知道幾個月之後，衛易能有多少領悟了。

……

進入三十七年之後，很多人驟然發現，今年的修真界，似乎安靜了很多。

當然，這種安靜，是相對於之前一些年而言。

修真十八界，無比遼闊，每天都在上演著無數悲歡離合。不過很多有心人盤點之後卻發現，今年似乎確實沒有什麽足以震動整個修真界的大事。

雲莽那邊，天玄宗和妖族的戰鬥依然在繼續。不過，傳聞天玄宗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收覆雲莽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雲莽那邊，估計短期內不會再有什麽震動天下的大新聞了。

勉強天玄宗之外，其他幾大聖地門派，今年似乎也都消停了很多，極少有什麽大消息傳出來。

唯一能夠讓大家稍稍註意的，應該要數西漠的珈藍寺了。珈藍寺在年祭之後，曾向鹹安城派出過一支近百人的禪修隊伍。這些禪修到了鹹安城之後，建造了一座寺廟，但這似乎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而在大離直轄十界內，原本鬧騰極歡的玉州宗門聯盟，忽然就開始偃旗息鼓了。而大離官方似乎也沒有進一步逼迫，雙方在玉州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對峙狀態。大離官方這邊，似乎是變相承認了玉州宗門聯盟的成立一樣。

除了玉州之外，西邊的炎州原本也是一個大事頻發的地方。起因在於過往十年內，落霞島和兩劍山這兩大聖地宗門，聯手打穿了整個炎州。對此，在過往幾年當中，鹹安城方面，一直和這兩家聖地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甚至有人推斷，用不了多久，大離就要組建大軍，正式征討這兩家聖地門派了。可惜到了今年，炎州那邊同樣沒了動靜，似乎一切都在漸趨平靜一樣。

這樣平靜的修真界，讓很多人都覺得有些不適應。

仿佛是一種瓢潑大雨降臨之前的安靜。

不過，相比修真界這邊的平靜，妖族那邊，可就太亂了。就在今年年初，妖族五大皇族之中的白山玄樹一族，以及幽明聖象一族，也陸續對幾個強大的王族宣戰。如此一來，再加上之前的吞海鯨一族，五大皇族當中，已經有三個直接下場廝殺了！

戰火已經蔓延到整個蠻荒，包括五大皇族之內，沒有任何一組能避免戰鬥。

但是，讓所有妖族都覺得無法理解的是，直到現在，哪怕整個蠻荒都打成了一鍋粥，很多普通妖族仍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場席卷整個蠻荒的戰爭，起因到底是什麽？

簡直打的莫名其妙！

不過，隨著這場亂戰逐漸進行，大家也漸漸發現了一些新的苗頭。比如，幾大皇族各自征戰，開始瘋狂擴張自己的勢力範圍。蠻荒內部，漸漸形成了一些以五大皇族或者幾個最強大的王族為核心的族群聯盟。而其他妖族的選擇，要麽就是加入他們，成為聯盟的一份子。要麽就是面對戰爭的洗禮。最後有可能因為戰敗而加入，也有可能會被直接滅族。

這幾年的妖族內戰當中，被滅掉的妖族族群，可不是一個兩個，其中也不乏聖碑上排名前一百的強大族群。

雁寶忽然發現，這樣的世道，他有些看不懂了。

作為昔日的妖族第一聖子，雁寶在妖族聖城當中，原本還算有些地位。十多年前那場天玄山之行，更是讓他得到了很大的好處。從天玄山回來之後，雁寶便開始長時間的在聖城閉關，極少過問世事。

天才和平庸者的差別，大概就在於此了。資質平庸者，修行當中往往會經常遇到瓶頸，就算閉關也是無用。而如雁寶這般，在修行參悟的過程中，所遇瓶頸往往會極少極少！想提升修為境界？只要繼續閉關苦修就行了！

如果可以的話，雁寶很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但可惜，隨著妖族內戰的逐漸升溫，他也無法再繼續這樣閉關下去了。

雁寶出身的雷鳴雁一族，只是一個相對弱小的族群。原本因為雁寶的存在，其他大族或許還會對其稍加忌憚。畢竟，雁寶還有一位返虛妖王做師父。而且作為第一聖子，雁寶將來極有可能也是一位返虛。其他族群如果想欺負雷鳴雁一族，就必須考慮到將來會不會被一位返虛期瘋狂報覆。

但是隨著戰事升溫，情況開始發生了變化。

便是那些真正有返虛妖王坐鎮的王族，一樣無法避免戰事。弱小的雷鳴雁一族，依然更是如此。對此，雁寶之前曾經不得不出關，去求他的那位返虛後期的師父。師父倒也沒有拒絕他的請求，對雷鳴雁一族伸出了援手，進行庇護。

但可惜的是，這種庇護，並沒有讓雷鳴雁一族自此高枕無憂。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師父所在的族群，也開始面對戰事，而且面對的是一個同等實力的強大王族。如此一來，就算雁寶的師父想要庇護雷鳴雁一族，也是有心無力了。

就在昨天，雁寶剛剛收到消息，說雷鳴雁一族，已經被幾個敵對族群，圍困在祖地之內了。如果再沒有援救，用不了多久，雷鳴雁一族的祖地就會被攻破。屆時，雷鳴雁一族要麽成為這幾個敵對族群的仆從族，自此開始無比悲慘的命運，要麽就直接被滅族！

為了救下族群，雁寶幾乎跑遍了整個族群，去求了之前所有他接觸過的返虛妖王，希望能夠得到一些幫助。但是結果，卻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和平時期，天才是會受到大家的追捧和重視，因為天才在很多年以後，會成為很厲害的高手。然而像當下這種戰亂年代，天才就不值錢了。因為誰都說不準，今天的天才，明天是不是還能活著，有機會成長為真正的高手。

如果不考慮未來，今天的雁寶，也就只是一個七階初期的普通妖族而已。最多可以勉強對抗弱一些的八階妖族，實在是於大局無益。

黃昏之中，當雁寶拜訪過最後一位自己曾經接觸過的返虛妖王，依然求助無果，而且被直接轟出來的時候，他看著遠方落下的夕陽，內心徹底沈入谷底。

雷鳴雁一族的滅亡，似乎已經成了定數。而他這位曾經的妖族第一聖子，則是什麽都做不了。

片刻之後，雁寶重新恢覆冷靜，下定了決心，決定馬上返回雷鳴雁祖地。

既然救不了大家，那就和大家一起死好了！

“你就是雁寶？”

正當雁寶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在其面前，有個身材高大的白發老妖，忽然出現。

對於白發老妖的問題，雁寶只是點了點頭，同時心生警惕。他如今修為已經不低，能夠讓他毫無察覺出現在他面前，顯然絕不是什麽弱者！

“用你的最強手段，攻擊我。”

白發高大老妖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輕輕一指點出。然而雁寶卻瞬間感覺到，周圍百丈內的空間，瞬間被凝滯住！

這種手段，恐怕已經不弱於自己那位返虛後期的師父了吧？

雁寶沒有任何猶豫，深呼吸一口氣，隨即體內靈力瘋狂調動，一掌拍出，街道頓時風雷交加，勢大驚人！

雁寶確定，自己全力所出的這一掌，足以將一座百丈高山徹底拍碎。

但是，當這一掌拍在白發老妖身體上的時候，卻仿佛拍到了天底下最堅硬的巨山上一樣。

高山仰止。

“勉強湊合。”

對於雁寶這全力一擊，白發老妖只是給了這麽一個評價，同時又道：“看的出來，這一掌應該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你在風雷之道上，確實有些天分。”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我也記不清，我到底叫什麽名字了。不過當今的妖族，似乎叫我虬髯老祖。”

“接下來半年，我會把我畢生的感悟都教給你。你能學多少是多少，學多了是你的造化，學少了說明老夫活該傳承斷絕。”

雁寶想起近來聽到的那個天下十強的榜單，想起榜首最高處的那個名字，頓時呆若木雞。

……

轉眼，兩個月匆匆而過。

這兩個月的時間，衛易一直在立道崖這邊全力參悟，進步神速。期間唐渭來過兩次，見到衛易依然在靜修，便沒有打擾。

立道崖這邊，安靜是真正的常態。因為此地有眾多高手在此參悟，甚至連返虛期都常年存在，而且經常不止一位兩位，誰敢在此吵鬧？萬一惹惱了那些潛修高手，當真吃罪的起？

然而這一日，正在靜修當中的衛易，卻忽然察覺到一陣騷動，這不禁讓衛易微微皺眉。

不過，當他註意到這陣騷動來源的時候，卻頓時為之一驚！

怎麽是他？

衛易遠遠望見，有個白發老人，正緩緩走過這裏。老人身上給人一種和塵同光的感覺，明明站在那裏，卻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顯然絕對是一位返虛期的存在了！

返虛期的存在，對於絕大多數修者來說，都是傳說當中的傳說了。哪怕如今世道越來越亂，返虛期出手的次數越來越多，仍是極少有人能親眼見到。立道崖這邊，倒是有返虛存在。但問題是，在此靜修的返虛期，往往都極為靠近前方的崖壁，一般高手別說過去，根本看都看不到那邊。

眼下，身邊有一位返虛路過，自然會引來大家的側目。

不過，真正讓衛易感到驚訝的，卻並不是這位返虛，而是這位返虛老者身邊的那對男女。

一個，是曹家年輕一代第一人的曹慈；另一個，是昔日被衛易從妖族手裏救下，曹慈的那個胞妹曹圻！

之前因為那場葉朝歸的登位儀式，曹慈曾經隨曹家使團去過東海一次，算起來也就是不到兩年前的事情。反倒是這個曹圻，自當年天玄山外一別之後，已經是十幾年未見了。

曹慈的變化倒是不大，只不過比之兩年前，修為更深厚了些。而這個曹圻，確實變化極大，再不覆當年那個女子修奴的慘樣，而是變成了一位清麗仙子。

既然曹家兄妹在此，那位返虛的身份自然也就不難猜，肯定是原陵曹家的返虛了。

看來，修真界還真是小，竟然會在這裏見到他們。

雖然是老熟人，不過受限於當下衛易掩藏著身份，衛易也不方便過去打招呼，只能遠遠看著曹家這一老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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