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普通底層修者的眼裏，那些修真界的地下勢力，神秘而又強大。但在真正的修真界大派眼裏，那些地下勢力，其實就是可以隨便碾死的小蟲子。

這些地下勢力，其實多半都是那些大勢力的代言人。真正的地下世界，其實並沒有普通修者想的那麽大。

說起來，血狼幫能夠榜上城主府這根大腿，還是和衛易有關。當初衛易在賭坊裏賭錢，和那個禿頭齊四有了些交情。後來雲道大戰期間，借著衛易這根線，血狼幫攀附上了城主府。雖說在城主府眼裏，區區血狼幫連一個小蟲子都不如，翻手就可以弄死。不過，在雲道大戰期間，蒼靈府太過混亂。像血狼幫這種地下勢力，反倒是如魚得水，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所以，當時的城主府，或者說府主許鳴川，便選擇扶持血狼幫，讓血狼幫變成城主府的代言人，去做一些城主府不方便去做的臟活。

而這個禿頭齊四，也趁此機會，迅速發展血狼幫，同時又開始盡快洗白自己，給血狼幫增加了許多正當生意。後來許鳴川回離都述職，新任府主上位，大概是覺得血狼幫這條狗比較好用，非但沒有將其舍棄，反倒是拿出更多的力量來扶持。

如此一來，血狼幫在蒼靈府內，就更加如魚得水了。而那個禿頭齊四，也成了城主府那邊的紅人。甚至有人說，如今的血狼幫，已經可以稱之為是蒼靈府的第十三大門派了。

前十二個，全都有周天境修士坐鎮。

能夠以一個地下勢力，成長到這一步，不得不說，這也是個奇跡了。要知道，血狼幫內，並沒有太厲害的高手。就連禿頭齊四本人，如今也不過剛剛躋身化靈後期。在如今的衛易眼裏，實在算不得什麽。

但是，衛易真正佩服的，是這個禿頭齊四打理血狼幫的手腕。

厲害至極啊！

當年就和齊四打過交道的衛易，深知這位齊四爺的性情和手段。衛易明白，接下來自己要想實現所有的計劃，這個禿頭齊四是最好的幫忙人選。而衛易的手段和條件，相信以這位齊四爺也是無法拒絕的。

招待酒宴，設在蒼靈城裏最豪華的一座食閣。

“齊先生，久仰久仰！”

作為晚宴的主人，衛易自是早早到場。等到齊四到了以後，衛易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這讓齊四不免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來。

單以身份來說，衛易是幽綿宗內僅次於掌門幽綿真人的客卿長老，又是化靈巔峰的修為，其實要比齊四稍稍高上一些。而且，出身地下勢力的齊四，雖說如今麾下勢力不小，又有城主府做靠山。但在這些有周天境坐鎮的大門派眼裏，還是不太看得起他。尤其是玉山派和拂水宗，當年齊四本來是他們扶持出來的，如今卻只比他們矮半個臺階，這讓他們更是難以對齊四表現出什麽好臉色來。

所以，衛易這種表現，算是對他極其禮敬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衛易的那一聲‘齊先生’，讓他十分受用。

“我對木長老亦是仰慕已久。早就聽說木長老來了之後，大有作為。本想早些拜訪，但又怕擾了木長老的清凈。”

不管雙方內心到底是如何想的，至少在晚宴上，雙方是談的非常盡興。

衛易倒也沒有露出任何問題，只是和這位齊四爺說些場面話。畢竟雙方只是第一次接觸，若是貿然說出自己的全部企圖，反倒會顯得有問題。

最好的法子，還是雙方有了業務來往之後，然後再慢慢開展自己的計劃。

所以，在這場晚宴當中，衛易只是提出，雙方在一些生意上，可以多多合作。這倒也符合衛易作為幽綿宗新任客卿長老，以及他之前一些胡亂操作的人設。

整個晚宴，賓主盡歡。

對於衛易提出的合作，齊四並沒有全部答應，只是答應了對他最有利的一部分。不過，衛易也不在意，反正最重要的是，齊四已經入局。接下來，他會一點一點讓齊四放下所有防備心思。

最後，乖乖成為他的一枚重要棋子。

……

晚宴結束之後，齊四起身告辭，衛易也沒有多留，自己也離開了這座食閣。

夜晚的蒼靈城，依然是記憶裏的那麽繁華。或者說，比衛易記憶裏更加的繁華。

在勾搭上齊四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可以順風順水了。實際上，衛易先前見了那麽多商家，其中大部分，其實都沒什麽用，都是衛易為了做掩護用的煙幕彈。他想掩飾的，就是自己和齊四的這場會面。

至於他的最終目的，其實也不覆雜。

迫使齊四倒向自己。

齊四是個聰明人，再加上其莽修的身份，當年便對莽修多有同情。整個血狼幫，九成以上也都是由莽修組成，這是衛易最看重他的一個地方。衛易相信，等到齊四看到，天玄宗收覆雲莽已經是大勢所趨的時候，以他的性格，為了莽修這個身份，以及更上一層樓的可能，絕對會毫不猶豫拋棄城主府，倒向天玄宗這邊，成為天玄宗的一顆棋子。

要想讓齊四聽話，這其實並不難。光是衛易知道的各種神通，就有超過百種。比如說，可以將齊四變成他的修奴。如此一來，齊四就必須聽命於他。其中最高級的一些手段，返虛期以下，絕對無法發現齊四的異樣。但問題是，這種辦法收服的齊四，願意出幾分力，那就不好說了。

這種事情，不像是動手打架，下不下死力氣，一眼就能看的出來。齊四最珍貴的地方，不在於他的修為，或者打架的本事，而在於他的管理能力。

如此，就註定衛易無法單純用這些神通類的手段，只能慢慢去攻心。

衛易相信，以齊四的聰明，到時候絕不會拒絕自己，反倒是會全心全意的倒向自己。

至於他為什麽要費如此大的功夫，去做這樣一件事……其實就更簡單了。血狼幫是蒼靈府最大的地下勢力，幾乎掌控著整個地下世界。這種勢力，一般明面上的大勢力看不起，但在某些關鍵時刻，卻會異常的好用。

比如，接下來天玄宗反攻雲莽。

如果借助血狼幫的力量，衛易可以輕松在蒼靈府內，藏下超過一萬名修者！

一萬名修者，那意味著什麽？

那意味著，到時候天玄宗完全可以在蒼靈府這個方向，藏下一支精銳戰部！

一支精銳戰部，在整個雲莽戰場上，或許仍是微不足道。但在某些關鍵時刻，恐怕就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了。尤其是在蒼靈府這麽個關鍵的地方，誘惑更是不容小覷。

這就是衛易的真正目的。

一方面，血狼幫是地下勢力，生活在陰影下，想要掩蓋一些東西，本就比較容易。另一方面，血狼幫如今是城主府麾下的勢力。所謂燈下黑的道理，在哪裏都通用。到時候，最該發現此事的城主府，說不定反倒是最難發現。

在蒼靈府，收服血狼幫這樣一個勢力，好處太多了。而且，借助血狼幫巨大的地下渠道。衛易想要掩蓋很多東西，輕而易舉。

當然，這至少是一年多以後的事情。

天玄宗那邊，這段時間依然沒有傳來太多的消息，依然在和妖族進行對峙。不過，衛易對自己那位師父有著近乎偏執的自信。他相信，自己那位師父，肯定在籌劃著什麽。早在他真身離開東海之前，葉朝歸就已經和他交過底。宗門此次對雲莽的戰事，將會盡量把時間縮短在兩年以內。在萬年之期到來以前，宗門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得徹底拿下雲莽。

而在衛易趕來兩江的路上，便已經是過了年祭，如今已是乾安三十六年，大衍歷九九九八年。

距離萬年之期，還有不足兩年的時間。

留給天玄宗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衛易深呼吸一口氣，此次雲莽戰事，事關整個天玄宗的命運。在這場大勢當中，他能做的，也只有盡力而為。

除了對接下來天玄宗命運的感慨之外，剛剛和齊四的這場會面，也是讓衛易感觸良多。

十多年未見，身為化靈的齊四，面貌上倒是改變不大。但是當年的那位齊四爺，卻已經成了人們口中的齊先生。

那麽其他人呢？

實際上，衛易這段時間以來，除了以幽綿宗客卿長老的身份，做了這許多事情之外。他還借助幽綿宗的渠道，查過很多有關當年那些老朋友的事情。

物是人非。

當年在百靈房對衛易頗有照顧的那位韓婆婆，在那場雲道大戰當中，連續打了好幾場架，受了不輕的暗傷，壽元大損。就在衛易回到蒼靈府一年之前，便坐化於家中。

對此，衛易深感遺憾。對於那位老人，衛易是真的心存感激，只可惜卻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當年衛易入百靈房時，負責給衛易引路的那個孫胖子，如今倒是成了百靈房內的副房主。聽說如今的孫胖子，似乎更胖了。

而韓婆婆的那位孫女，當年韓婆婆還有意撮合給他，特意住在他隔壁的羊角辮少女傅安然，也是心願達成，和衛易的那位好友施清海成了親。

說起雙方成親，倒是還有一個小故事。

那位施清海公子，原本是蒼靈城成名高手文鐵散人高徒。不過，在那場殃及整個蒼靈府的內亂當中，身為化靈巔峰的文鐵散人，竟是被人偷襲，意外身死。文鐵散人一死，施公子的地位頓時大不如前。再加上在那場亂戰當中，施公子的家族，同樣受損極大，可謂一下子從雲端跌落到土裏。

但是，就算施公子遭逢大難，身份大不如前，羊角辮仍是沒有任何怨言。反倒在施公子最需要人的時候站了出來，和施公子成親，以韓婆婆的地位，保住了施家，讓施家得到了喘息的時間。

再後來，人生峰回路轉的施公子，僅此一事之後，竟是性情大變，不再是當年那個流連於青樓的花間老手，變成成熟穩重起來。在過去的十年裏，施公子借助韓婆婆的力量，將家族的生意徹底恢覆過來，甚至還有很大的成長。等到韓婆婆坐化之後，施家的生意已經盡由施公子掌控，生意做得越來越大。如今，兩人的孩子都已經六歲了，是個男孩。

而那位當年同樣和衛易關系不錯的葉公子葉凡，運氣就沒這麽好了。葉家在蒼靈府的那場內亂當中，損失慘重。而葉公子本人，也在隨後突破防線的獸潮當中，喪命於此。

而除了以上這幾個人之外，衛易原本感情最覆雜的狩妖小隊的幾個人，命運更是截然不同。

當年狩妖小隊內，除衛易之外共七個人。隊長老池、弓手韓秋生、醫師趙陽、陣修老馬、火修姜寧、曹家兄弟曹文曹武，這七人，原本被衛易視作生死之交。但是，當年那場刺殺費文亮的事情之後，卻讓衛易有所懷疑。

因為當年衛易準備的時候，明確告訴過小隊幾人，徐家母子是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此一來，當初離景原接他們幾個離開，要庇護他們的時候，他們沒可能不帶上那對母子！就算不帶上那對母子，費家又是如何在極短時間內，就查到了那對母子，並且將其給扣住了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小隊幾人當中，出了內奸！

這件事，衛易一直不願意去想，但卻始終是他心裏最大的一個結。這次回到蒼靈府，衛易原本想著慢慢去查，但結果，當他通過幽綿宗的渠道，去查小隊幾人的行跡時，瞬間就得到了答案。

當年那件事當中的內奸，是醫師趙陽。

但是，衛易已經沒理由恨他了。

按照幽綿宗得到的情報，當年經略使府派出的人，雖然晚了一步，沒能扣住小隊幾人。但是他們在抓人的時候，卻意外發現了趙陽的孩子。為了換自己孩子的命，趙陽不得不把那對母子的事情交代了出來，只求換自己孩子的性命。但最終，趙陽非但沒有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等到衛易在留川河上幹掉了費文亮，一擊遠遁之後，趙陽這時上門去討要孩子，等來的自然不是什麽信守承諾，而是雷霆般的怒火。

趙陽夫婦和他的孩子，都被費家給當場殺了。

這件事，當時很多人都知道，離景原恐怕也知道。只是，或許離景原先前不想讓衛易傷心，或者是離景原真的忘了，所以在無涯島的時候，就沒告訴衛易。

至於小隊其他幾人，曹家兄弟選擇離開了蒼靈府，去向不明。老馬姜寧夫婦，後來在離景原的庇護下，躲過了費家的追殺。等到風頭過了以後，變賣了家產，後來通過那條雲道去了北方，同樣不知所蹤。

唯有老池和韓秋生還在。

當年老池本來是最方便離開的。因為當初在衛易的戰部當中，那位被衛易招攬來的化靈後期修者老江頭，已經收老池為徒。所以雲道大戰結束後，老池本來可以和老江頭離開，加入老江頭的那個宗門。但是，最終老池和韓秋生，都選擇留了下來。選擇在衛易的那支戰部解散之後，收攏了一些原來在商行做事較久的狩妖者，又組成了一支狩妖隊。

老池的意思，是替趙陽贖罪，想要替衛易看好僅剩下的這點家當。若是將來衛易還有某天能夠回來，他還會將這支狩妖團還給衛易。因為從最開始，衛易就將狩妖團交給了他。

依仗著當年指揮過戰部，本身擁有不錯的戰將才能，這些年來，老池將狩妖團帶的不錯。後來，聽說甚至府軍戰部那邊，都開出了不低的價碼，想要招攬老池這位戰將。但是，卻被老池給拒絕了。

更為讓衛易驚訝的是，韓秋生後來竟然和老池成了親。說起來，韓秋生也算是被老池養大的，兩人差了十幾歲。不過，對於化靈期修者來說，十幾歲的差距，並不算什麽。兩人如今還在蒼靈府，經營著那支狩妖團。只不過，最近聽說去了淪陷區，暫時還沒回來。

在得知這些之後，衛易馬上派人，去和老池這支狩妖團接觸，以幽綿宗的名義。當然，接觸的目的，還是以合作為主。接下來，幽綿宗在衛易的安排下，會竭力幫助老池。這也是衛易暫時沒法露面的情況下，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至於那座易弦商行，當年便以被查封，後來幾經轉手，如今連整條街都已經被改的面目全非。

衛易就這樣，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

走著走著，他忽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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