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天玄，頂天立地！

衛易以前一直覺得，這句用來形容天玄山的話，是修者們的一種誇張說辭。但今天當他真正看到這座巨山的時候，他知道，這話絕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在！

這是一座怎樣的巨山啊？

衛易覺得，以自己那可憐的詞匯量，已經找不出任何一個詞，能夠形容眼前這座宛若將天地連接起來的巨山。別忘了，他才剛剛進入天玄城，他此刻站的位置，距離這座天玄山山腳，可還有七八百裏以上的距離。這麽遠的距離，這座巨山都已經占據了視線當中好大一部分。

“你是不是想問，天玄山到底有多大？”素似乎很滿意衛易的這個表情，語氣略帶笑意說道：“反正以你如今的速度的話，全力趕路一天一夜，大概就能趕到峰頂了。至於繞山一圈嘛……估計沒有個七八天，是想都被想了。”

我的媽呀！

衛易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氣，以他如今的速度，都要飛上一天一夜，才能趕路到山頂。這距離，實在是有些太誇張了。

“這天玄城倒是老樣子，看來雲莽天災之後，妖族對這座城也是全盤接下了，並沒有大肆改變啊？也對，這天玄山，畢竟是當年祖師親自設計規劃的，若是打爛了再建，以妖族的那點家底，想再建出一座同等規模的天玄城，那可就難嘍！”

“現在保存的越好，將來我天玄山回來的時候，接收的時候才越輕松啊！”

進入天玄城以後，衛易再次大開眼界。這座方圓過千裏的大城，符合他夢境裏對於繁華的一切認知。甚至就連街邊的一株花草，都蘊含了充沛的靈氣。每一棟建築，都包涵了藝術的美感，和修者的智慧。

而在這座巨城中央，更漂浮著一座浮空巨城。

雲城。

這是妖族的雲城！

因為那座漂浮在空中的雲城，實在體型很大，比起出現在留川河前線的那座衛易曾經見到過的雲城，至少要大出一倍不止。只是，這座漂浮在天上的龐然大物，比起遠方那座頂天立地的巨城而言，實在是不值一提了。

“到了天玄城，也就算回家了。”

入城之後，素帶著衛易，漫無目的的走著。在這座巨城當中，沒誰會在乎身邊這兩個只有六階修為的妖修，因為這根本就是常態。衛易走了這一路，還沒發現五階以下的妖修。五階修為稍微化形些的妖修，是這裏的底層主體，六階也是隨處可見。偶爾衛易還能見到一些七階的大妖，在城裏同樣不會引起太多關註。

這有點像當初在蒼靈城。只不過在這裏，周天境或者七階以上的存在，大約就類似蒼靈城裏普通的化靈期修士了。

這種場面，簡直難以想象。

兩人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久，最開始的時候，素似乎還有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但等到兩人逛過的時間越來越長，素開始漸漸出現一絲傷感。

這種傷感，藏得很深，但衛易能感覺的出來。

“雲莽天災之後，我曾經回過一次天玄城。當時倒也不是純粹為了懷舊，而是為了門派的任務。不過，那次來天玄城，沒過多久，老娘就被妖族給盯上了。老娘牌面不小，最後甚至還引出來一個返虛期的老家夥追殺老娘，哼，倒是夠給面子的！”

“被那個返虛期的老家夥追殺，就算老娘我，想逃也是不易。最後自爆了靈體，才僥幸逃脫。後來嘛，一番漂泊，然後就遇到了你小子。”

“算一算，那已經是六七年以前的事情了。”

素說這話的時候，極為平淡，沒有展現出任何異色。但這對於衛易來說，卻解決了他長久以來的一個問題。

原來，自己當初和素相逢，背後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那前輩這次回來……就不怕再被那些妖族發現？”

衛易仍是有些提心吊膽。他可是見識過留川河上那種大場面的人，可就算那樣天崩地裂的戰鬥，仍是僅僅局限於返虛期以下，並沒有返虛期的修者或是妖族出手。很難想象，如果返虛期出手的話，那該是多麽恐怖！

“怕也沒有用，既然都來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再說了，老娘上次之所以會暴露，原因倒不是老娘我背後的天機術遮掩手段不行，或是自身神通不濟，只不過是被妖族抓住了我派潛伏城內的一枚釘子，這才暴露了老娘的存在。不過這次嘛，老娘回來，壓根就沒打算跟任何人接觸。所以，就算是那些返虛期或者頂級妖尊，只要不離得太近，也不是那麽容易就會被發現的。”

“當然，既然都已經回來了，又恰好順路，有個地方，還是要去看看的。”

在素的指引下，兩人朝城內某個方向趕去。途中路過一家妖族食閣的時候，素還特意進去一趟，買了兩壇子好酒，和幾種雲莽本地最合時令的菜品，然後接著往前趕路。

衛易漸漸明悟，知道素要去的是什麽地方了。

在城內走了差不過三十裏後，有一座巨大的陵園。這陵園位於城內，著實是讓人有些困惑。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座陵園內還有很多厲害的妖修看管，而且還有很多妖族在陵園中穿梭。

在陵園中央，立有一塊巨大的十丈高的巨大石碑，上面刻著四個大字。

天玄遺民。

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衛易知道，自己猜的沒錯。

這裏，是曾經天玄山修士的陵園。

“是不是很好奇，在如今妖族控制的天玄城裏，為什麽會有一座專門屬於我們天玄山修士的陵園？”

素帶著衛易，穿過陵園內一些很整齊的墳冢，緩緩解釋道：“這裏面的原因，當然很多。最重要的，還是妖族想顯示一下自己的仁慈，順便想留下點證據，向以後來天玄城的妖族，提供一些能讓他們參觀的東西罷了。”

“這些墳冢放在這裏，就好比妖族高層在對那些普通妖族說：看，這就是失敗者！”

素說到這裏，臉色終於有了一些變化，泛起一絲獰笑。

“妖族對我天玄山做的，他日一定要好好報答一下啊！”

穿過重重墳冢之後，衛易和素來到陵園中央，那尊高大的石碑下面。素將一壇酒打開，澆到這尊石碑上。這石碑大概也是一件有特殊作用的法寶，靈酒只是一倒上去，就瞬間化作一陣靈霧，重新逸散於天地間。

“爹，娘，嫣兒回來了。”

“諸位師祖、師伯、師叔，嫣兒回來看你們了。”

素的動作非常緩慢，將靈酒澆在石碑上以後，有將那些靈食拜訪到石碑下面。這些靈食在石碑的作用下，同樣化作的陣陣霧氣，消散於天地之間。

這一幕，倒真像是這些已故之人，笑納了素的心意。

衛易斜瞥了一眼四周的其他妖族，發現並沒有誰註意他們。這主要是因為，前來這座陵園參觀的，也有不少妖族是來祭拜的。這些妖族，大概是聽說了當年天玄山和雲莽戰鬥的壯烈事跡，對於這些修者心生敬佩吧。

當年和妖族戰鬥，長眠此地的修者，如今卻要被妖族來祭奠。

衛易覺得，世間有些事情，好像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莫要以為妖族是多麽好心。這座陵園，基本上都是衣冠冢。有資格進來的，至少也是我派周天境以上的修士。死了之後，早就重歸天地了，哪會留下什麽屍骸。妖族高層修建這陵墓，無非是當婊子立牌坊而已。當年天玄山被攻破的時候，這座天玄城，他們對普通修者下手的屠城的時候，可是一點都不手軟啊！”

衛易沒有打擾素的祭奠過程。雖然素是比他年長了一兩百歲的老前輩，但這種心情，他是能夠理解的。就好比他當初剛剛躋身化靈期以後，去給娘親上墳，總是想著如果娘親能活到今天，看看自己的成績該多好？

素大概也是同樣的心情吧！

在陵園中祭拜了一番之後，素帶著衛易，轉身離開了這裏。

但離開陵園的時候，衛易能感覺到，素的神魂當中，傳遞過來一陣深深的背上。

因為兩人簽訂了兩生契，這種感覺，是做不了假的。

素分明是在哭。

……

“記不記得，之前在雲梭上，那個妖族說，這次天玄山遺跡開啟，對妖族來說，事關重大？如果拿下了這次的仙器傳承，妖族就可以徹底把雲莽攥在手中了？”

“這是真的。”

素神識沒有任何異樣波動，不帶有任何情緒。

“想跟你小子解釋這個，有點麻煩。先舉個例子，你想沒想過，當年我天玄山被鹹安城算計，被迫以一界之力力敵整個妖族。既然事不可為，為什麽天玄山的高層不直接撤走？如果那些返虛期周天境都還在的話，就等於是將我天玄山最精銳的一部分保存了下來，不是更好？”

“這個問題……我倒還真的想過，也確實覺得很奇怪。”

衛易眨了眨眼，他對此事，確實有所疑惑。若真按素說的這樣，當年天玄山被鹹安城方面，用了各種手段算計後，不得不獨自面對雲莽。那麽，當年天玄山既然已經決定遠走東海，將天玄山讓給妖族，讓大離朝廷直接面對妖族的正面進攻。當年的天玄山高層修士，為何卻要留在雲莽等死呢？

若說是故土難離，有一個兩個，或者一部分這樣的修士，倒也能夠理解。但實際上，當年的雲莽天災之中，包括前任天玄山掌門，也就是素的父親在內，天玄山死了一大批的高手！

在衛易看來，這批高手，如果活下來的話，反倒是更有價值。

“不是他們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啊！”

素輕輕嘆息一聲，道：“這涉及冥冥之中的大道運轉。周天境以下的修士，修為太低，不會受到什麽影響。可是周天境以上的修者，成道之前，在哪一界呆的時間最長，心裏最認同哪一界，便會理所當然成為此界的修者。若是自己的修煉界被妖族攻占，此界氣數也盡數被妖族吞並，那麽這一界的修者，自身氣數也會被相應剝奪。”

“沒了氣數，再厲害的高手，也如同毫無修為的孩童一樣。甚至有些厲害的高手，氣運丟失的太厲害了，還會被此方天地針對。就算在家安穩修行，都有可能突遭橫禍。”

“所以啊！當年在雲莽進階周天境以上的修士，根本就是想走而不能走！除非是想老娘這樣，當年在東海成就周天的，才能遠走東海，留下一命。”

“不過，這些人的戰死，也不是白費的。他們的死，再加上萬劫塔鎮壓天玄山，此界的氣數，仍歸我天玄宗所有。萬劫塔只要還在一日，這雲莽的氣運歸屬就不會變。哪怕如今雲莽全境，已經全都是妖族的地盤，他們卻仍然不算徹底吞下這一界！”

“只要此界氣運還在我天玄宗的頭上，將來若是……我們還有拿回雲莽的時候！”

對於氣運一事，衛易也曾經聽素說起過很多次。但他卻始終沒能理解太多，畢竟這是高階修士在意的東西。不過，如今素這番解釋後，他心中的疑問，倒是豁然明了。

這麽看來的話，這萬劫塔，確實是關鍵中的關鍵了。

不管是作為一名修者，還是作為一個莽修，衛易肯定都不想讓妖族占到任何好處。只是他也不知道，在這種整個妖族的目光都被吸引來的局面下，以他渺小的力量，能夠做點什麽。

離開陵園之後，衛易跟著素，朝城中心的方向前進。不得不說，這座天玄城，實在是太大了。就算城內完全不禁止飛行，任由大家以最快的速度趕路，想要橫穿這座千裏巨城，依然是個大問題。

不過，當素帶著衛易，快要到達城中心一帶的時候，在某個地方，素忽然又停了下來。仰望著天空，默然無語。

“這裏，就是我爹當年戰死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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