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妖族正式發起進攻，留川河上，仿佛成了一個天底下最大的血肉磨盤。

戰況之殘酷，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妖族方面，從最開始的試探性攻擊，轉為正式決戰後，就像瘋了一樣，根本不分什麽白天黑夜，就只有進攻這兩個字。前面的妖獸死掉了，後面的妖獸就跟上來。若是積累的妖獸屍身多了，妖族還會主動施展神通，把留川河暫時化開，讓屍體沈入河底，然後再重新凍結。

真的瘋了！

面對妖族如此恐怖的自殺式攻擊，修者這邊，也終於開始出現了較大的傷亡。很多戰部，只要在河面上被獸群沖垮了戰陣，附近友軍根本連救援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全軍覆沒了！

好在，這樣悲慘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在衛易他們身上。最近這幾日，戰部雖然也經歷了幾場兇險戰事，期間還被幾頭六階妖獸盯上過。但總體來說，還算是安穩。至少戰陣從來沒有被沖垮過，更沒有什麽大的傷亡。

衛易覺得，這最應該感謝李景原那邊。

因為在這一段防線上，李景原戰部表現出來的戰力，實在太過耀眼。以至於絕大多數妖族進攻的力量，都被他們那邊吸引了過去，讓衛易這邊減輕了很多壓力。

“這仗打的……太嚇人了吧！”

好不容易再次退回到防線內，包括衛易在內，所有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而先前防線外戰鬥的經歷，就仿佛是一場噩夢，或者說所有人都希望只是一場噩夢。

太慘烈了！

連續兩天不分晝夜的廝殺，不論是修者還是妖族，都遭到了重創。整個留川河河面上，此刻已經是滿眼血色，根本分不清是屬於妖獸還是修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即便是最資深的狩妖者，來到這座戰場上以後，也會有一種強烈的眩暈感和嘔吐感。

就算是衛易他們這邊，大部分妖族都被李景原那邊給吸引過去，戰部又有諸多底牌在手，仍是數次險死還生。

最危險的一次，戰部戰陣甚至都被沖開了一個缺口。如果不是老江頭突然爆發，拼命堵上了這個缺口，恐怕戰部就要全軍覆沒了。

“這場大戰，雙方背後的指揮者，絕對是名將級的。修者這邊，估計是那位香帥在坐鎮。就是不知，妖族那邊來的是誰了。”

“名將？”

“就是修真界最頂尖的那些戰將，真正的鳳毛麟角，比返虛期還要少得多。”素頓了一下後，說道：“任何一位名將，在指揮戰部方面，都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大離軍方麾下，名將級戰將一共只有四人。其中一位，就是那位坐鎮兩江前線的張香帥。”

“在這種兩族之間的大規模戰爭中，一位名將能夠發揮的作用，要遠比十位返虛期加起來都大。一來，返虛期受限於天道壓制，就算來了也沒辦法出手。二來像這種規模的廝殺，就算返虛期，能夠起到的作用，也沒有想象的那麽大。”

“那是不是就可以說，眼下這座戰場，之所以會這麽慘，就是因為這兩個頂級戰將的關系？”衛易冷笑一聲，說道：“要是沒有他們兩個，說不定這座戰場，還不至於如此血腥。”

“如果沒有那位張香帥，這條防線估計早就被打穿了！哪還有你活命的機會？！”

素冷笑一聲後，說道：“對於大離軍方治下的這幾位名將，老娘是一點好感都沒有，巴不得他們全都早早死掉。但是老娘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家夥水平確實厲害。尤其是這位張香帥，更是最擅長這種依托防線開展的攻守戰。有留川河大陣在，這位張香帥的指揮水平，能憑空增加三成！這不是老娘我的看法，而是我天玄山當年那位名將親口所說。”

衛易這會兒已經沒了和素說話的力氣，如果不是還要阻止戰部進行暫時的休整，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老老實實躺在地上，直接昏死過去。

話說，眼下這種陣仗，被打昏後送回後方，好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熬過了先前的野戰，接下來衛易戰部，便有足足三個時辰的休整時間。在如此慘烈的戰場上，三個時辰的休整，就顯得彌足珍貴了。所有人都在不顧一切的往嘴裏塞各種丹藥，手邊還握著靈晶，盡全力恢覆自身戰力。

到了這種生死關頭，已經沒誰會在乎這樣放肆的使用丹藥，會不會給身體留下什麽丹毒之類的事情。

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

留川河對岸，那座高高懸浮在空中的巨大雲城。

作為妖族僅有的十八座雲城之一，這次妖族開過來的這座，就算在全部十八座雲城當中，也算是體型較大的一座。

整座雲城，呈八角形，每一側都是標準的二十裏長。這樣一座龐然大物，懸浮在高空之上，即便是在數百裏外，也能隱約瞧見。

雲城這東西，體型越大，威能往往也就越強。

雲城內部，此刻亦是無比的繁忙。作為妖族此戰最大的底牌之一，同時又是整個妖族鎮壓氣運的造物。有資格登上雲城的，至少也是六階以上的半化形妖修。就連七階以上完全化形的大妖，在這裏都經常可以看到。

幾乎每一個呼吸內，都有數道軍令，從這座雲城上傳出，指揮著整個戰場的進攻。

而在雲城上，最核心的那座大殿內，此刻正有一名高大金發男子，眼神當中更是偶爾會閃過一絲金芒，俯瞰著面前的作戰沙盤。

“鹹安城軍方四位名將，他張香濤本就是以擅守擅防著稱於世！有這留川河大陣在，一身本事至少再加三成！這他娘的讓老子怎麽打？！”

“聖殿的那群白癡，腦子裏裝的都是屎嗎！”

“這爛攤子，打的贏是一坨屎，打不贏是一地屎！”

“……”

這名高大金發男子，自然就是那位出身太虛金睛猿一族，統領此次妖族進攻事宜的妖族名將，猿曄。

不過此刻，瞧這位妖族名將氣急敗壞的架勢，顯然正處在起頭上。

而在這座雲城內最為核心的大殿當中，此刻面對這位妖族名將，近乎撒潑罵街一樣的行為。殿內所有大妖，全都是鼻觀口口觀心，直接裝作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

媽媽咪啊！

敢這麽跳著腳的罵街，指名道姓的罵萬聖殿的妖，放眼整個妖族，也沒幾個啊！什麽叫猛？這就叫猛啊！

對於猿曄的這番大逆不道的行徑，非但殿內那些普通的大妖視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就連幾位聖殿那邊派來的妖尊，同樣是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妖族的妖尊，等同於修者這邊的封號真人。在修真界，修者進階周天境後，便會被尊稱一聲真人。這也是周天境又被稱作真人境的緣由。而妖族那邊，進階七階後，則是會被稱之為大妖。

等到了周天境極限，修者這邊，便會被鹹安城方面，或者幾家聖地門派賜予封號，成為所謂的封號真人。而妖族那邊，到了九階極限，同樣會被聖地授予尊號，也既所謂的妖尊。

等到突破返虛之後，修者這邊，尊稱返虛期為真君；妖族那邊，則尊稱為妖王。妖王和真君之上，便是返虛期大圓滿，也既所謂的純陽大乘境界。到了這個境界後，不管是修者還是妖族，都統稱為聖。

妖族尊稱為妖聖，修者這邊則相對繁瑣，主修劍道的會被尊稱為劍聖，主修符道的會被尊稱為符聖。

聖再往上半步，便是仙了。

殿內的那幾位來自聖殿那邊的妖尊，一個個地位皆是無比尊貴。不過眼下，對於猿曄這位妖族名將的悖逆行徑，卻全都一致保持了睜眼瞎的狀態。

須知，整個妖族才只有八位名將，這可比返虛期還要稀少，快要趕上純陽老祖了。別說在雲城這邊罵街，就算跑到聖殿門口去撒潑打滾，估計幾位純陽老祖也不會如何嚴厲責罰。再說了，這位猿曄，在妖族本就是出了名的膽大妄為，大家也都習慣了。更何況人家也有這個資本，不但自身是妖族頂尖名將，背後更是有太虛金睛猿這一族支撐，那可是妖族五大皇族之一！妖族誰敢不買賬？

反倒是他們這些妖尊，要是消息回頭傳到聖殿那邊，說他們對今天猿曄的罵街很是讚同，那接下來，估計他們就有苦頭吃了。

許久之後，猿曄似乎終於發洩完心中的怒火，開始重新審視面前的沙盤。

作為名將，發火撒氣是一回事，真正指揮作戰的時候是另一回事。到了名將這個級別，是絕對不可能帶著情緒來指揮戰鬥的。情緒，對於名將這個級別的戰將來說，將會是致命的缺點。

“眼下這種局勢，我肯定是不好受，但他張香濤肯定同樣不可能舒服的了。這種戰鬥，就看誰更能抓住對方的失誤。”

“娘的！也只有張香濤這種名將，才配某家全力一戰。這仗，打得過癮啊！”

猿曄說話之間，雙目頓時迸射出更加閃耀的金芒，顯然已經是徹底興奮起來。

在猿曄面前，一座沙盤上，匯聚了整條戰線的具體情況。這沙盤看似雖小，但卻內藏玄機，可以蘊含的信息量大的驚人。

到了猿曄這等級別的名將手裏，只要沙盤上出現一丁點漏洞，他就能馬上發現，並且從中找到機會。

猿曄一直堅信，不管是修真界還是蠻荒，兩座天下，從來就不存在什麽永遠不會被攻破的防線。任何防線，都一定存在漏洞，區別只在於他能不能找到而已。

“咦？”

在神識掃過沙盤某處的時候，猿曄忽然沈吟了起來。

“鹹安城的質子？這倒是有趣了？”

“若是情報沒錯的話，這段防線，倒是個機會。”

“要不然，扔兩個戰部過去沖陣試試？只要能讓他張香濤出現一絲紕漏，接下來這仗就好打了。”

“如果我要幹掉這群質子，張香濤，你是會救還是不救呢？”

……

休整的時間，總是感覺過的那麽快；在防線外廝殺的時間，總是感覺那麽漫長。

很快，衛易戰部便休整了過兩個時辰。

在這兩個時辰當中，戰修們大致全都恢覆好了靈力和體力，自身戰力也算大致恢覆。不過，一想到接下來又要越過大陣去戰鬥，所有人都感到頭皮發麻。

如今的留川河上，哪裏是戰場，分明就是一個屬於人妖兩族的巨大絞肉機啊！

絕大多數戰修，其實並不怕戰。他們很多人本就是狩妖者出身，見慣了生死。但是對於這種慘烈的戰事，任何人都會有所抵觸。這不是害怕，而是對於生命的尊重。

只不過，眼下他們這些處於防線內的戰修，除了戰鬥以外，也沒有別的路可選了。早在開戰之前，軍方便徹底關閉了戰部撤離出大陣的通道，根本不允許任何人離開。如果有人敢強闖，要麽就是被大陣的威能直接一掃而滅，要麽就是被後方督戰的修士砍了腦袋。

除了死戰之外，沒別的路可選了。

死戰，或許還有生路！

“咚！”

一陣沈悶的聲響，忽然在遠處天空響起。

在這陣沈悶聲響起的同時，衛易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了起來。等他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那片天空，一瞬間便確定，是從李景原戰部防區那邊傳來的聲音。

同時，在那片天空上，衛易看到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由彩煙組成的圖紋。

那是……只有戰事到了最危急的時刻，才會發出的信號！

到底發生了什麽？！

衛易臉色已是慘白。他知道，李景原那邊，一定是發生了難以想象的大變故，不然絕不會發這種信號。

很快，衛易便通過大陣，知曉了李景原那邊的狀況。

在李景原戰部防區的正對面，赫然有一支妖族戰部，正急速沖過來。

看那妖軍戰部沖擊的方向，赫然正是李景原戰部所負責的那塊防區！

妖族戰部，即將開始沖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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