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麗

威爾斯區，皇城邊界最混亂的地段，一片涉及任何牛鬼蛇神以及旁門左道的土地。任何一個人看向你的目光都不會太友好，所以為避免招上麻煩，最好不要成為眾人的焦點。

“賣掉這些？”我指的是三天前晚上從官兵手上搶走的槍。說回我們走出荒野的這三天，很幸運地沒有再碰到除了各種野獸以外的閑雜人等，即使遇上前者真的夠嗆。我們用光了槍-支裏頭最後的幾枚子彈，猶記得其中最多的用來對付了野熊，只差那麽一個拳頭大的距離它的爪子就要劃斷賽琳娜頸子上的血管，千鈞一發之際我用它打中了野熊的肚子，感謝上帝，讓我依然對掌控槍-支一點也不陌生，即使賽琳娜對於我最後一刻才救下她的行為表示非常鄙視和不滿。

我認為對於我們兩個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是吃不下的了，畢竟我們已經經歷過實在找不到食物的情況下最終選擇解決一窩蜥蜴蛋……我記得當時賽琳娜打頭陣，她先是風風火火地撥開了蛋殼上方表以示範，（對於她敘說之前歷經皇宮逃亡那一段沒有食物吃的日子，已經為她塑造起了一種“我什麽也不再害怕”的形象）

我以為她能做得到的，事實上我當時的確是這麽說的，“你可以的。”我說，看著她用手指掏出蛋殼裏黏糊灰綠色散發腥味的液體……她最後作嘔了一聲把蛋扔下了。我知道我們很愚蠢，因為我們各有一匹馬，但是，我看著Ollie，我是無法下手的，不到最後一刻。賽琳娜也一樣，她的馬樂普就和她的人一樣，別看孤高冷漠，其實多半是裝的。最後我們一致認為吃烤蜥蜴絕對比蜥蜴蛋還能夠讓人接受，也許是被惡心到了，我們吃了一點點就不再有胃口，好在終於勉強解決了一頓。剩下的子彈去處自然也正常多了，我多數為晚餐裏有兔子而再次感謝上帝。

晚餐後圍著篝火夜聊似乎成了解決失眠的良好方針。賽琳娜首先認為擁有所愛之人是一個人的弱點所在，因為就是這樣她的父親肯尼迪三世才不會在關鍵時刻還要將她與母後捎上，否則只是他一人他未必不能更好地逃脫並且找到更安全的去處；但他同時是殘酷冷血的，她說，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葬送了一個村莊的所有人，有些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因為何，好比洛夫。

一個良好的統治者該會是什麽樣子的呢？那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看著我，她覺得一夜之間重擔子都壓來她的身上，在她完全沒有準備做好一個統治者的時。但是她是堅毅的，我看得見她眼裏的決絕和果斷，但她又是矛盾的，她享受抓捕獵物過程裏的快感，有時候卻像看不下去它們無力掙紮選擇直接了斷解決它們的性命。

賽琳娜，我說，我也不知道，這是我的答案，但是我很清楚我必須確保你的安全，即使這會賠上我的性命。

她凝著綠眸望向我，沒有說話。如果有這麽一天，我會毫不猶豫，因為這好像是必然的，如今我就是她的臣子，而她是未來的皇後。你有喜歡的人，她說，我點頭說是的，那個愛擺臭臉的科林？我笑，我說很多時候你擺的臭臉比他還要多。去你的，賽琳娜說，瞧我說什麽來著？她的孤高冷艷都是裝的，她有時候甚至很幼稚。睡吧，明天我們就到威爾斯區了，走一步看一步，我說。

賽琳娜坐在旁邊，她用勺子舀起了碗裏黏稠的東西，又放下，又重覆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像是重新提起勇氣，對於她喜歡“做榜樣”在我前頭品嘗各種食物已經習以為常（她自認為海思丁女孩比她這個在皇宮裏長大的人還要嬌貴，就是裝）最後，她長出一口氣丟下湯匙，把碗放下。

“好歹這是我們賣了槍後唯一吃得起的東西。”我說，即使自己碗裏的東西一口也沒有動過。果然，她聽到這個就來氣，“你還敢提這個？這些都什麽人哪！”就在剛剛，我們拿著皇家衛兵的槍-支與威爾斯區專門販賣地下軍-火的男人交易，他看都沒看一眼，好似這玩意兒來源是哪裏他一點也不覺得稀奇，轉眼扔了兩個銅板給我們。沒錯，兩個銅板，很顯然他完全不把兩個弱質女流放在眼裏，賽琳娜要與他對峙，轉眼胡同裏來了好幾個他兇神惡煞的夥伴，為了息事寧人以保安全，我只好拉著她離開。

兩個銅板，在這個狡猾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段可以做什麽？換來了一個破落酒館裏兩碗足以讓人回想起那晚蜥蜴蛋的濃湯。

“有這精力發火不如想想我們晚上睡哪裏？”我看著她說，攪拌著碗裏的東西……好了，再攪下去就更惡心了。

“謝謝你再次提醒了我們身無分文的事實。”賽琳娜忽然吸了一口氣，捧起碗一鼓作氣把濃湯喝光。我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挑眉問她味道如何，她搖頭道，“在你喝下去之前我不會告訴你的。”

我學著她的樣子一口氣吞了整碗東西，費了好大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吐出來。“至少能夠暫時不挨餓對吧。”她攤手看我。

對於沒有錢怎麽辦？她駁回了賣馬的提議。“到時候被抓，你兩只腿可跑不過四條腿的。”

“那我們要怎麽辦？”

半晌，我們走到了破落酒館的櫃臺，站在那裏擦杯子的婦女一臉不善地打量我們。

“你好。”我打起精神，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很友好：“我們剛到這片地方，身無分文，我想，你這裏……”一杯水澆在了我的臉上。“要錢沒有，滾出去！”她惡狠狠地說。

賽琳娜說：“不是要錢，是工作，這裏能否為我們提供工作？”又一杯水灑向她臉，婦人一樣讓我們滾蛋。這時候，桌子後方一個尖臉男人冒出頭來笑嘻嘻地看著我們，鼻梁上的眼鏡歪在了眼睛下方。“工作？給女人的工作不就那些嗎？”他指了指窗外。

那是一所妓院，從我們踏進威爾斯區以來最多的產業。

最後一杯水澆在了男人頭上，一樣來自那個婦人，她巴掌狠狠地拍在男人的背上：“住口！深怕別人不知道你沒少去那塊地是吧！”

“天吶！瘋女人！”他站起來邊躲邊閃，嘀嘀咕咕：“太可怕了！”女人追著他打將他趕出了門外。她插著腰站在門邊喘著粗氣，半晌，她轉過頭來瞪著我們：“會擦地嗎？”

……

“天吶，我懷疑那碗濃湯味道來自這桶洗地水。”賽琳娜小聲說，從水桶裏撈出布擰幹。我們跪在地板上用破舊的濕布已經為這片地抹了第二回。有時候，我覺得賽琳娜和奧提斯在話癆天賦這方面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瞄了一眼貝克女士站在櫃臺的背影，“至少這桶洗地水可以換來你今晚的落腳處。”

“我可真是期待。”她諷刺道。忽然那個胖大身影轉了過來：“再給我聽到嘀嘀咕咕，你們就給我馬上滾蛋！”

我們吐了吐舌頭，繼續幹活。

這個破落的酒館除了外表以及內部設計上有些簡陋，生意卻還是不錯的。短短一個上午我們就摸清了各種來路的酒客。貝克女士雖然為人兇了一點，卻還是有在後廚給我們留了兩碗三文魚飯，我們狼吞虎咽之時，聽見外頭又來了客人，貝克女士很是熱情且尊敬地叫了他的大名：“小羅維特先生！”我只心裏覺得這個姓氏在哪裏聽過。

來人沒有應聲，但是他坐下了，“麥芽啤酒。”他說，聲音有些沙啞，但是是個年輕的聲音。

“嶺裏最近有很多事嗎？”貝克女士居然與他攀談了起來，有些討好的意思在裏頭。“怎麽到區裏來了？”

小羅維特先生回答：“要補充軍-火和彈-藥，最近外頭的人有些不安分。”

“聽說石床裏出事了。”貝克女士說完就噤聲了，好似對方表情已有了不快。好半晌外頭再次響起對話，但已經是貝克女士在向他道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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