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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更得遲了點,讓大家久等了,摸摸~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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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去哪?這會子別亂走,還是呆在老太太身邊兒的好。”

明媚腳下不停,匆忙出了院子,放眼四處看。

玉葫見外頭人影憧憧,有許多陌生服飾的人若隱若現跑來跑去,大為畏懼,上前便拉住她:“姑娘,咱們先回去。”

明媚道:“去二爺房裏看看。”

玉葫吃了一驚,疑心自己聽錯:“什麽?”

明媚茫然說道:“他們說押住了二爺……”

玉葫叫道:“姑娘你怎麽了,這跟咱們有什麽相幹?”

明媚惘惘然道:“為何不跟咱們相幹?這禍事本來就是因我……”

她喃喃低語,顯然是有些魔怔了。玉葫從未見過她如此,正要說話,明媚擡腳往前邊走,玉葫來不及多想,上前張手將她攔住:“姑娘!這會子外頭正亂,是非正也深,你去幹什麽?”

明媚道:“你別攔著我。”

兩人相持之中,忽地見遠處飛跑來一個小小身影,玉葫眼前一亮,叫道:“小公子!”

明媚這才回頭看,見果真正是衛峰,跑的極快,小短腿倏忽便到了明媚跟前,拉住明媚的手叫道:“姐姐,我有話跟你說……二爺、二爺有話讓我跟你說。”

明媚正有些糊塗,聽了這句,頓時驚住。

這一場禍起蕭墻,從何說起?還是景正輝景三爺。

先前說到景正輝在家裏廝混許久,只避開景睿,在自己院裏放浪形骸,但到底紙包不住火,漸漸地便給人知曉風聲。

齊姨娘雖生養了兩個兒子,卻始終恨不如景正卿一個,老大景正昌也就那樣了,長大了,自有主意,跟景正卿處的還不錯,齊姨娘又氣又恨,無法指望。

如是,便對年紀小的景正輝管的要嚴一些,先前因他勾搭一個丫鬟,便把那丫鬟打發了,如今又看他同小菊不清不楚,覺得景正輝實在是癩狗扶不上墻,找機會就把小菊打了一頓,又罵景正輝。

景三爺見事發了,因他正“犯事思過”中,自然不敢把事情鬧大,就啞忍。

齊姨娘罵了一陣,怒火卻一時消退不能,便仍恨恨不休地道:“說了你多少遍,你卻越發出息,不出去上學,卻在家裏跟這些小婊~子們廝混,你都多大了,進只有這點能耐?你跟誰學的!”

景正輝默默地說道:“是父親讓我在院子裏不許出去的。”

齊姨娘怒不可遏:“你還敢說?你在外頭做了什麽汙糟事,才惹得衙門的人上門?你可知道滿院子的人都在笑我?老娘辛辛苦苦拉扯你,莫非是讓你來氣死我的?”

景正輝略要點面子,便扭了扭脖子,道:“我也不想只在這裏守著你,恨不得出去呢。”

齊姨娘罵道:“那你怎麽不去?”

景正輝道:“父親跟哥哥說了不許出去的。”

齊姨娘楞了楞,而後罵道:“你父親說也就罷了,你哥哥……他也跟著說?他說你就聽了?你怎麽那麽聽他的話?”

景正輝道:“哥哥是為了我好,難道好話我也不聽?”

齊姨娘氣急了,過來擰住景正輝的耳朵:“我真是白養了你,他能有好話給你?就算是誑死了你你都不知怎麽死的!何況你多大了,怎一點自己的主張都沒有,只聽他的!”

景正輝吃痛,便叫道:“哥哥比我有出息有主見,我自要聽他的,我本就不如他,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麽……”

“別人說你不行,你自己也說起你不行來了!”齊姨娘氣瘋了,舉手要打,卻給景正輝掙脫出去。

齊姨娘怒道:“好!很好,你如今已在家半月了,再在這院兒折騰下去,好好地也真成了廢物,今兒趕緊滾出去上學去,你父親那邊我去說就是了!”

景正輝摸著耳朵:“我可不敢,父親要打我的,哥哥也會不喜歡。”

“老娘就是要他不喜歡!”齊姨娘怒火沖天,跳腳罵道:“吃裏扒外的小白眼狼,是誰養大了你,你卻聽別人的!快點收拾東西給我滾!”

齊姨娘因要爭這口氣,誓要打發景正輝出門。

景三爺礙於她的淫威,賭氣就也出來,竟也不去拜見景睿,心想等景睿知道了,必然要訓斥齊姨娘,卻會為他把這口氣爭回來,於是偏就出門了。

誰知這一出,便惹了事。

景正輝同小廝還沒到書塾,就被人盯上了。

張刑部看著景三爺,像是毒蛇盯上了青蛙。

張刑部好歹也是在刑部浸潤過多年的人,又怎會看不出一個少年是否說謊?但當時人在景家,當著景睿的面兒,自然是不好威逼利誘的,只要另找機會。

沒想到景睿把景正輝圈在院中,不得外出,讓張大人苦苦等了小半月。

但他一直不肯罷休,三五不時派人去景家轉悠盯梢,沒想到竟真給他逮到機會。

景正輝被幾個差人押著,秘密地進了刑部大牢,頭上蒙著的黑布拉下,看到眼前那陰森可怖的刑房,各色匪夷所思地刑具,嚇得沒見過世面的景三爺肝兒都顫了。

要對付這少年其實也不需要什麽力氣,甚至不必真的大刑伺候,讓他看了幾場行刑過程,三爺就暈了兩次。

張刑部進一步地逼問了會兒,景正輝嚇破了膽,身不由己地就把能說的不能說的盡數說了。

張刑部皺眉,景正輝有所隱瞞,他自然是早有預料的,但卻有一件事不解,便問道:“那我當初登門拜訪的時候,三爺為何竟沒吐露實情?”

景正輝哆哆嗦嗦,道:“我、我……我知道太子出事,怕惹禍上身。”

張刑部眼睛瞇起:“是怕惹禍上身呢,還是心虛怕事情敗露?”

“什麽、什麽敗露?”

張刑部厲聲喝道:“你謀害太子的真相敗露!”一邊說,一邊將那燒紅的烙鐵印在旁邊的一名犯人身上。

嗤啦一聲,空氣中頓時散發著焦糊味兒,那犯人撕心裂肺地叫起來。

景正輝也跟著慘叫一聲,仿佛那烙鐵就落在自己身上,閉著眼睛,結結巴巴地叫道:“不關我事,我不知道太子怎麽死的,我本來不想隱瞞,是二哥哥讓我不能說認識太子的!”

張刑部眼中閃過一道銳光,敏銳地捕捉到一絲關鍵:“二哥哥?就是……景正卿,卿二爺?”

景正輝哆嗦著亂點頭:“是,是!二哥說怕我牽連其中,故而讓我瞞著。”

張刑部問出了自己想要的,略覺滿意,卻仍眉頭深鎖:“卿二爺……為何竟這樣做?”

旁邊的副手看一眼景正輝,把張刑部往旁邊一帶,低聲說道:“大人,先前這少年交代說太子惦記上了他們府裏的那名女子,豈不正是端王爺指名要的側妃?”

張刑部點了點頭:“是那姓衛的女子……聽聞端王很喜歡她。”

副手憂心忡忡:“太子之死,顯然是跟這女子有些牽連……如今看來,卿二爺似乎也……再加上端王,大人,這案子很棘手啊。”

張刑部冷笑:“你是怕端王不喜?端王未必知道這些事兒,我前日接到密報,說是端王壽辰那天,卿二爺曾飛馬出過城!且第二日頭上便帶傷,據他所說是不留神跌倒所致,如今看來……這一切的癥結恐怕都在卿二爺身上。”

“那大人的意思是?”

“那女子……不過是個閨閣小姐,能耐有限,又跟端王有些牽連,暫時不去動她也罷,但是卿二爺麽……”張刑部面上浮現陰郁之色,“皇後娘娘可是喪子之痛,宮裏頭殺了多少人了,外頭咱們也經手了不少,因一直找不到確切的人,讓娘娘很不喜,再拖延,或許對我們也不利……且娘娘當初可恨極了端王呢,因此更也遷怒了景府,只可惜毫無線索,如今難得景府的人也牽連其中,自然是不能放過……”

因此張刑部飛快入宮請旨,皇後聽了匯報,恨不得把景正卿一口一口咬碎了,當下求皇帝下了旨。

其實,在刑部來人急急趕往景府的時候,景正卿已經有所察覺了。

二爺一早起來就覺得眼皮有些跳,想來想去,信步便往景正輝這院落走來,誰知道竟遇到了齊姨娘。

齊姨娘打發了兒子,正得意,又想找個機會擠兌擠兌二爺,見他忽然來到,真真正好,便冷笑:“卿二爺怎麽有空兒來這裏了?”

景正卿見此處一片安靜,便只問:“輝兒呢?”

齊姨娘漫不經心:“打發他上學去了。”

景正卿大驚:“你說什麽?”

齊姨娘見他神色驚慌,她心中自覺快意,便笑道:“我當二爺是關心你弟弟才來看他的,卻沒想到你竟是來監視他是不是沒出去的?只怕要讓二爺失望了,我已經讓他出去了,老爺那邊,自有我去說。”

景正卿看著這無知婦人,暗中握緊了拳,最近他出入景府,早就留心在府外有些人影時隱時現,二爺在京城廝混多年,自也知道這些人什麽來頭,知道是張刑部賊心不死。

幸好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且景正輝又不出門,倒也不怕他們。

卻沒想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景正卿來不及同齊姨娘多嘴,回身就走。

齊姨娘見他一言不發,反倒追上兩句:“那是我養的,不是你養的,如今反聽你的不聽我的?想得美!”

景正卿冷笑,忍不住回頭,道:“你聽好了,輝兒本會是個有出息的孩子,但只不幸攤上了你這樣的娘親,你遲早晚是要害死他的。”

齊姨娘嚇了一跳,瞬間竟沒回嘴,等反應過來之後,景正卿已經去的遠了,齊姨娘見左右有經過的丫鬟,不敢再張狂叫嚷,只咬牙低聲道:“想嚇唬我?呸!”

景正卿出府,四處一掃,見那平日徘徊此處的衙門中人果真不見,他心頭一涼,便叫個小廝:“去看看三爺去哪了?若還在,即刻叫他回來。”

那小廝忙打馬去追,卻哪裏追的上,早就被張刑部一幹人等劫到刑房裏去。

景正卿知道兇多吉少,在門口只一落腳,便要回身往裏,腳下一動的瞬間,就聽到耳旁一陣鴉雀聒噪。

景正卿腦中昏了昏,仔細一聽,卻又聽到一陣滾滾地馬蹄聲,他轉頭一看,就看到從大道兒上,有一隊人馬,如狼虎而來。

景正卿見狀,知道大禍臨頭,當下二話不說,往府裏就走,他哪兒也不去,只奔著明媚的院子去。

二爺急忙去找明媚,剛進門,就見院子裏靜靜地,他直闖進內,一路進了明媚屋裏,卻不見人。

正巧四喜聽了聲響,便出來,一看是他,正要帶笑招呼,景正卿問道:“妹妹人呢?”

四喜被他的面色嚇了一跳,道:“姑娘一早就去見老太太了,還沒回來呢,二爺有事?”

景正卿一聽,五內俱焚,明媚人在老夫人那,難道要一把拉回來?

他身不由己,身子便晃了晃。

四喜見他臉色發白,忙將他扶住:“二爺,您是怎麽了?有什麽急事?不然我去找姑娘回來。”

景正卿搖頭,喃喃低聲:“來不及了。”

景正卿垂頭,閉上眼睛飛快一想,耳畔幾乎能聽到巡捕們沖進景府掀起一片騷亂的聲音逐漸逼近。

慌亂中二爺心想:“他們必然是從正輝口中得知了什麽……但應該不至於就對妹妹下手,定然是沖著我來的,事到如今,我卻不能留在妹妹這裏。”

景正卿霍然起身,嚇得四喜一哆嗦。

二爺將走未走之際,鼻端嗅到一股淡香,依稀熟悉,讓他又愛又痛。

景正卿輕輕一笑,看四喜一眼,邁步往外就走。

他大步出了明媚居所,想了想,不往後,反而往前面走去,耳畔那吵嚷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了。

景正卿嘴角一扯,眼睛莫名地有些朦朧,正走著,忽地見身前有個小小地人影跑來,邊跑邊叫:“二爺,外頭有人來鬧事了!”

景正卿定睛一看,卻見乃是衛峰,景正卿心頭一動,亮了一道微光,忙俯身下來:“峰兒你打哪來?”

衛峰氣喘籲籲道:“我今兒不舒服就沒去上學,在太太屋裏,剛忽然有許多人沖進來,兇神惡煞地……我嚇了一跳,就跑出來了。”

景正卿道:“峰兒,別怕,他們不會傷你。——你仔細聽我說,我有話讓你帶給你姐姐。”

衛峰呆了呆:“啊?什麽?”

景正卿皺眉迅速想了想,說道:“你記得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等會兒沒人的時候,你就悄悄地跟你姐姐說,你說:讓她記得我曾叮囑過她的那些言語,讓她寬心……”

衛峰只好點頭,景正卿頓了頓,莫名地有些眼睛濕潤,卻偏一笑,又道:“你再跟她說:那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端王也不至於撇了她……只要她好好地,將來或許仍有王妃之位等著。”

衛峰似懂非懂,卻也察覺了景正卿神情不對,便張口:“二爺……”

景正卿用力一搖頭,皺眉:“我怎麽凈說這些……總之,峰兒,你要好好地守著你姐姐,倘若我……跟她無緣,也跟她沒有關系,算是我曾欠下她的。記住了嗎?”

衛峰張了張嘴:“我、我記住了。”

景正卿道:“你再跟我說一遍。”

衛峰說:“我跟姐姐說,讓她記得二爺曾囑咐她的那些言語,讓她寬心……還有,那件事二爺不說,端王不至於撇了姐姐,讓姐姐好好地當王妃,還有……我會好好守著姐姐,二爺……跟姐姐無緣,也沒關系,是二爺欠姐姐的?”

前面兩句,衛峰說的倒還流利,因他懂得,後面一句,卻有些難懂,因此小孩有些遲疑,目光閃爍地看著景正卿。

景正卿很是欣慰,聽到“讓姐姐好好地當王妃”,心上像是插了一把刀子,等聽到衛峰說到最後,眼中的淚卻忍不住一湧而出,將衛峰猛地抱入懷中:“峰兒真乖……若是二爺能活著出來,必會大大地謝你。”

衛峰聽到一句“活著出來”,嚇得一哆嗦:“二爺……”

景正卿看的清楚,眼前不遠處,那些兵已經如狼似虎地沖來。

當機立斷,景正卿將衛峰松開:“你是小孩兒,他們不會為難你,你快去找你姐姐,她在老太太房裏,記得把這些話跟她說!峰兒快去!”

景正卿撒手,將衛峰一推,衛峰反應過來,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卻見景二爺站直了身子,擡頭看天,長長地吐了口氣,臉上依稀竟多了一絲笑容似的。

而那些闖入景府的士兵們,紛紛沖過去,有人竟揮舞著刀。

衛峰腿也開始顫,不敢再看,扭頭跑得越發快了,一邊跑一邊竟不由自主地想:“姐姐,快來救二爺呀!”

☆、85、語重

衛峰同明媚說了景正卿臨去之前的交代,因緊張,自然說的斷斷續續,顛三倒四,但到底也是全都說了,並沒有掉了一句。

說到最後,小孩兒眨著眼睛擔心地又道:“二爺還說若他能活著回來,會好生謝我,姐姐,二爺犯了什麽事了?”

明媚正在怔怔地想衛峰轉述的那兩句,什麽“好好當王妃”,什麽“無緣,是欠她的”……隱隱明白是什麽意思,聽衛峰說到最後,渾身一震。

明媚同衛峰說話的這段時間,外頭卻漸漸地平靜下來,沒有之前那樣嘈亂了。

玉葫從外間跑進來,見兩個不說了,便放心道:“姑娘,外頭已經沒事了,老爺正叫人安撫太太夫人們,那些兵也都退出去了。”

明媚跟衛峰一聽,雙雙開口問:“二爺呢?”

玉葫猶豫了會兒,低頭小聲說:“聽聞二爺給刑部的人押走了。”

衛峰很難過,明媚眼睛直了直,又問:“老太太怎麽樣了?”

玉葫說道:“叫了大夫來,說是氣急攻心,現在已經醒過來了,姑娘去看一看?”

明媚也正有此意,便跟衛峰說:“峰兒,你不要亂走,現在風波雖然平息了,難保還有事,你便先留在這兒,我去老太太那邊看一眼。另外……二爺讓你跟我說的那些話,你不可對別人說。”

衛峰點頭:“知道了姐姐。”

明媚便轉去看景老夫人,卻見滿廳內都是人,蘇夫人李夫人以及玉婉朱氏等都在。

蘇夫人雙眼帶淚,木木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老太太側臥在榻上,同樣雙眼噙淚,琳瑯跟嫣紅正捧著藥碗餵老人家吃藥。

明媚靜靜走到老太太身邊兒站定,並不做聲。

老太太吃了幾口藥,想必緩過勁來,便長長地吐了口氣:“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二老爺在幹什麽?”

蘇夫人身邊的丫鬟忙道:“老爺剛回來,正在跟人商議事兒,一會就來見老太太。”

正說著,外頭報景睿來了,景睿前腳進門,後腳大老爺景良也來了,身後跟著大公子景正勳跟老三景正盛,幾個男人齊齊跪了,景睿便請罪:“兒子不孝,讓母親受驚了。”

老太太一擡手:“不用說這些,只說……卿小子是怎麽回事?這件事是真是假。”

景睿景良兄弟兩對視一眼,景睿滿臉沈痛:“刑部的人來勢洶洶,還說是奉了皇後娘娘旨意,我方才攔著張大人問,看他的意思,是有些人證,可又不那麽齊全,只說要叫卿兒回去調查。”

景良也道:“我方才在外面,聽了風聲就往回趕,想必刑部的人還沒有確鑿地真憑實據,不然的話,殺了太子,又怎會只捉拿了卿兒,我們卻無事?”

景睿磕了個頭:“不管是真是假,這回是兒子教子無方,竟鬧出這等事來,也連累府內眾人,此刻雖然還算平靜,卻不知接下來如何,刑部加大理寺的人已經把府門口封住了,上下人等一縷不許出入。”說到最後,居然落下淚來,伏地哭道:“母親降罪,兒子無能!”

蘇夫人見狀,也含淚起身,跪在地上。她一跪,玉婉便自也跟著跪了。朱氏等人也自旁側跪倒。

景老夫人見地上烏壓壓一片地人,便點點頭,說道:“你不必哭,也不用驚慌,你自來沒經過這樣的事……難怪會慌了神,我們太平日子過長久了,才失了警覺,卻是忘了,先前歷朝歷代,世家大族蒙難多的是,般般件件原因都有。——只是你先不用急,這件事還未成定論,未必就沒有解決的法子。你若先慌了,讓府裏其他人如何是好。”

景睿見老人家語聲平緩,並不見驚慌急躁,他也才勉強鎮定,從地上直起身子來,擡起袖子擦擦淚:“是,兒子聽母親教誨。”

景老夫人又道:“現在最要緊的是上下一條心,先打探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卿小子辦事從來極穩當,我不信他會做出這種逆天的事來。你也要相信你的兒子。”

景睿點頭,蘇夫人也跟著點點頭。

景老夫人又緩緩掃了地上眾人一眼,道:“最後,府裏頭的人差不多都在此了,我跟大家說一句,這件事並非是正卿一人的事,若他真的謀害了太子,那這滅門的罪名,自然是我們府裏的人一起扛了,誅九族的罪名,誰也逃不脫……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今之計,只能盡量想法子替他開脫這個罪名,什麽落井下石、捕風捉影之類的流言,外頭的人說也就罷了,咱們府裏一概不許有。”

大家夥兒齊齊應聲,老太太道:“行了,在這兒跪著也無濟於事,都散了吧,該去疏通疏通,該探聽探聽,景家如今正是危難時候,該是你們盡心竭力的時候了。”

地上景睿景良,景正勳景正盛等聽了,磕了頭,起身便出外去了。

朱氏跟蘇夫人便也退了,玉婉猶豫了會兒,看明媚也在,她便正想留下來安撫老太太,卻聽景老夫人忽然開口道:“婉兒也自去吧。”

玉婉這才也跟著她母親出去,明媚看向景老夫人,卻聽老太太道:“明媚丫頭留下。”

蘇夫人跟玉婉走到門口,聞言便停了停,回頭看了明媚一眼,卻又轉回身自去了。

明媚見大家都走了,便才上前,景老夫人道:“你過來。”

明媚來到榻前,景老夫人望向她,說道:“我知道你跟卿小子素來不睦,但是現在,已經是景家生死存亡的時候,丫頭……我想……”

明媚擡眸看向老夫人,卻見她躊躇了會兒,才道:“平常公侯門第,最怕的就是牽連皇族……尤其是這等謀害之事,就算是罪名洗脫,從此也必然是元氣大傷,幸而此刻刑部並無真憑實據,再者,我們也並非山窮水盡,要開釋皇族之事,必須由皇族中人出馬,才好調停,明媚,你可懂我的意思?”

明媚道:“老天太的意思,莫非是……指端王爺?”

“不錯,”老太太見她點明,便道:“我正是說端王,可記得先前我跟你說,皇後針對我們家,未嘗也不是殺雞儆猴?這一回,得讓端王相助我們了。”

明媚問道:“如何才能讓端王相助?”

老太太想了片刻,嘆息道:“自然是要利用你跟王爺的關系,只怕……王爺的心思也正如前幾日我們的心思,有心避嫌,不肯相助……”

明媚身子微微發抖,咬唇不語。老太太出了會兒神,又看向她,緩緩出聲道:“我知道你年紀還小,讓你去做這等事情,未免為難了你,然而事情有輕重緩急,這會子,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景家的生死存亡,就只在你手上了。”

明媚顫聲道:“外……外祖母……”

老太太的聲音變得堅決幹脆許多,握住她手,說道:“若卿兒真的跟太子之事有關,那麽皇後必然是視我們景家如眼中釘,必須要拔去不可的,但皇上年事已高,太子死就是死了,倉促間也找不出第二個太子來!那麽此後繼位的,除了端王還有何人?只要端王肯相助,未必就不能救了卿兒,救了咱們景家,你可明白?”

明媚心亂氣虛:“但是王爺,未必就肯答應。”

老太太道:“我也知道未必就成,但橫豎是要試一試的,仗著王爺很是喜愛你,或許……該用些女人家的手段之時,明媚……”

明媚呆了呆,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身子猛地一震,急忙低頭。

老太太只當她是害羞,便道:“這不過是遲早晚的事兒,何況除了端王,如今哪裏還有更好的歸宿?如果真的因此而救了景家,……丫頭,也不枉我疼你一場,就算是外祖母給你跪下,也是使得的。”

明媚五內俱焚,搖搖頭,只是落淚。

老太太見她竟不肯答應,急得起身:“莫非你真的要我給你下跪才成麽?”

明媚猛地也站起身來,雙膝一屈跪倒在地,垂淚哭道:“外祖母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倘若知道了,只怕要我給您下跪,您也不會原諒我的。”

景老夫人一聽這話,驚得變色,隱隱察覺有幾分古怪。

老人家定了定神,便把身邊唯一的丫鬟琳瑯打發出去。琳瑯悄無聲息出外,關了門,便站在門口上,防備著會有人來。

老夫人起身,走到明媚跟前,擡手將她扶住:“孩子,你有什麽話瞞著我嗎?”

明媚仰頭看她,這一刻,仿佛走投無路了,景正卿雖然叮囑過叫她不要做聲,但是事情已經到達最壞的地步,若是她緘默不語,又能如何?或許真的可以明哲保身……但是……

真的能眼睜睜地看景家傾覆?真的可以一輩子都把那些事咽在肚子裏爛掉?

何必如此東躲西藏,何必這樣茍且偷生?她若真是那樣無情決然的人倒也罷了,可惜不是。

明媚把心一橫,說道:“外祖母,你可知道,景家如今的禍患,全是因為我而起?”

景老夫人身子一晃,勉強站住腳:“你、你說什麽?”

明媚合了眼睛,讓淚跌落,然後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斷斷續續跟景老夫人說了一遍,等說完之後,半個時辰都已經過去了。

景老夫人直著眼睛,後退一步,雙膝彎靠在榻邊上,她往後一倒,手撐著斜榻才沒有跌倒。

她坐在榻上,目光看向頭頂虛空:原本還懷著一線希望,指望景正卿跟太子之死並沒有確實關系,只是一場誤會,等所有疏通澄清之後,大不了家裏削爵罷官,從此隱退而已……可如今看來,迎接他們的,卻是實打實地滅門之禍。

景老夫人目光從虛空裏緩緩往下,落在明媚臉上,看著那張眉目如畫的容顏,一瞬間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兒景如雪,乖覺地跪在跟前。

景老夫人定了定神,嘴唇一動,緩緩說道:“孽……孽障啊……”

明媚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等候發落。

景老夫人凝視了她片刻,臉色漸漸地重又凝重起來,她掏出帕子,探手出去,在明媚臉上輕輕一擦,道:“別哭了,你身子虛,太過傷心對身子不好。”

明媚詫異,擡頭看向老夫人,景老夫人望著她,忽然間卻問道:“你可知道,為何我心心念念想要你嫁到王府去?”

明媚怔怔,景老夫人道:“大概你也聽說了,當年,你娘其實本該是端王王妃的。”

她說了這句,嘴角一挑,露出一抹譏誚笑容:“若是你娘並沒有跟衛淩離開,又哪裏輪的上寧家的那女子!趙純佑根本就看不上她。”

明媚似懂非懂,隱隱猜到老夫人嘴裏“寧家的那女子”,大概便是此時的端王王妃。

老夫人看向別處,回憶著慢慢說道:“你娘不管是才學,樣貌,都勝過那女子不知多少,出身自也不輸給她,只可惜……當真是命也時也,你娘偏生就沒那個命……”

她徐徐地吐了一口氣,重看向明媚,幾分無奈,幾分愛惜:“後來你來了,我一眼看見你,活脫脫又是一個如雪,眉眼兒比你娘甚至更生得還好些,我料到朝廷的局勢不穩,太子那種性情,難堪大任,而朝野內外,眾人卻都盛讚端王,當時玉姍一心入宮,我也順水推舟答應她去,她去也好,讓皇後心安,以為咱們家巴結他們呢,卻不知我另有打算……唯有你,才是我的心頭肉,也唯有你,我想給你找一個真正好的歸宿,那就是端王。”

明媚悚然而驚,不由聽得入神。

景老夫人說到這裏,卻又輕輕地笑了笑,擡手在膝上撫了撫有些皺的裙擺,淡淡道:“自然,這裏不乏我的私心,因當年你娘輸了……所以我就想你替我償了這夙願,寧家的女娃兒是王妃又如何?她膝下只有一個女孩兒,但你,如我所料,王爺一早就留心上你,而你正年青,人又聰明,必然得他盛寵,將來生幾個皇子皇女……再加上咱們家的助力,未必就不可得那鳳位!”

老夫人說到最後一句,字字如擲地有聲,眼神之中亦散發出淩厲的光芒,聽得明媚心上一顫。

☆、86、私密

明媚沒想到,景老夫人竟會想得那樣深遠,她只以為自己嫁給王爺,王爺也疼她,身份也還不錯……一生無憂,平安喜樂地過了也就是了,卻沒有想到自己在老夫人的眼中,竟能走得那樣遠。

——皇後……那是她做夢都不會去想的位子啊。

明媚一陣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如何去說,所有一切都超過她的接受範圍。

景老夫人望著面色懵懂略帶一絲驚慌的明媚,老太太知道,自己的話嚇到了這孩子,倒也不怪她,從小在那偏僻之處清寒之家長大,景如雪去的又早,哪裏有什麽人教導她?大家子裏的鉤心鬥角她一概不知,何況是這些?

想起來,不由地又恨極了衛淩,若不是他……她的外孫女兒何至於會是如今這樣?

老太太伸手,捧住明媚的臉:“我本是想,讓你比你娘走得更遠一些……”

明媚垂淚:“我對不住外祖母,辜負您的期望了……”

老太太細細看她,嘆息道:“你生得這樣出色,莫非真應了那句‘紅顏薄命’麽?只不過這一件事,跟你不相幹,要怪,只能怪太子荒淫無恥,且卿兒又太沖動行事。”

明媚一怔,老太太皺眉道:“名節對女子固然是極重要的,但此事卻錯不在你,你素來在府裏,要去也只去一趟王府,別的地方從不涉足,又怎麽知道太子竟暗中懷了那樣齷齪的心思?又怎知道他竟會作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倒是讓你平白受苦受委屈了。”

明媚見老太太竟不怪罪自己,反安撫,她心頭一熱,便跪著撲在老太太懷中:“外祖母!”

老太太將明媚摟住,也落了淚:“我的兒,我心裏是疼你的,只是,這件事是不能說出口的,若太子沒死,倒可以替你爭一爭,但如今太子死了……”

明媚只是哭,老太太道:“卿兒雖然做了這件事,但他是個有主意的,雖然被捉了去,但絕不會就透露此事,再加上太子已死,這件事該無人知曉。”

明媚擡眸看她:“外祖母,我不懂……”

目光相對,老太太說道:“你先老實跟我說,上回去端王府,王爺是怎麽待你的,我曾聽四喜說你沖王爺發脾氣了?你仔細說來我聽聽。”

明媚不知為何老太太竟在這個節骨眼上問起這個來,當下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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