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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動人,圓潤的鵝蛋臉也越見白皙,且她又天生一副笑面孔似的,眉眼彎彎,像是隨時帶笑,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果不其然,兩人走上前來,分別行禮,玉姍便給明媚介紹:“這位便是陸小姐,這位是歐小姐。”又同兩人說:“這是我們的明媚妹妹。”

明媚見自己果然猜中,心中高興。同兩位女子對視一眼,又行禮過了,大家夥兒才進涼亭,丫鬟們抱了錦墊放在石凳上,眾位小姐落了座。

玉姍便道:“近日才想,許久不見兩位妹妹了,正想著,人就來了。”

那位淡黃衣裳身材纖瘦的侍郎之女、陸慎貞便道:“因聽說府內來了貴客,且貴客又身子不妥,知道姐妹們必然憂心,無暇會客,故而不敢貿然前來打擾。”

歐玉嬌也微笑著說:“我也正是如此想的,怕擅自前來有個沖撞,近來聽聞貴客大好了,才想登門來拜會、也見見姐妹們,可巧正遇上了陸姐姐,我跟姐姐可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陸慎貞聞言,便微微一笑,並不怎麽搭腔。

明媚見她們言辭之中都提及自己,但她畢竟不是地主,就只含笑傾聽。玉婉便說:“兩位姐姐也聽說了明媚妹妹來了府裏了?”

陸慎貞就看向歐玉嬌,自己不支聲。

歐玉嬌人如其名,說話溫聲軟氣,顯得十分好脾性:“可不是麽,聽聞府上老夫人十分掛念,今日一見,才知道妹妹是個天仙般的人物,怪道令人喜歡。”

明媚見她看向自己,才回道:“姐姐這麽說我倒要慚愧了,我來到府裏,才知世上有姍姐姐婉兒姐姐這樣的人物,今日又幸會見了兩位姐姐,不管人物、品格都是一等一的,真真令我大開眼界。”

歐玉嬌十分受用,眼睛凝視明媚,眼波含笑。

陸慎貞見兩人親愛,她矜持一笑,卻對玉姍道:“姍姐姐,借一步說話。”

玉姍見她忽然如此,不由一怔,轉念卻又想通,便含笑起身:“你當著他們的面兒要跟我說體己話,也不怕她們嫉妒?”

陸慎貞也笑道:“我是說正經的體己話,不是些閑言碎語。”兩人起身,便到了旁邊,互相靠在欄桿邊上低語,顯得十分親密。

玉婉回頭一眼,便哼了聲。歐玉嬌倒是面不改色,只是握著明媚的手,低聲問道:“妹妹多大了?”

明媚便答:“十四歲。”

歐玉嬌道:“原來妹妹已經十四了,看來倒是不像。”

玉婉便插嘴說:“衛丫頭從小身子弱,這一路上又遭了點罪,受了驚嚇又得了場病,原比平日要瘦弱些,以後仔細養著,必然會養起來的。”

歐玉嬌緩緩點頭,忽然說道:“妹妹要養身子……我倒是想到,我們家最近從北邊新得來一些人參,鹿茸之類的好物,還有些上好的當歸,白芍之類,是別處的藥品無法比的,若是妹妹合用,我回去叫人送一些過來。”

明媚一怔,玉婉就笑:“玉嬌姐姐,你這樣說,難道我們府上就沒好物給衛丫頭補身子嗎?要到你們家去討?”

歐玉嬌十分會說話,不慌不忙,笑回:“自然不是,你們府裏,要什麽沒有?只是難得我們進貨來的新鮮,藥效也強一些,何況,這點子藥倒是其次,只是聊表我對妹妹的一點心意。”

玉婉便掩口笑:“你怎麽一見衛丫頭,就對她這樣好?反倒把我們也比下去了。”

歐玉嬌道:“二姑娘你又跟我說笑,我不是瞧著妹妹合眼緣麽?二來我聽你方才的話,覺得她的身子實在是虧著,我們家動那些東西又便宜,才想盡這一點心意的。——只要你們不嫌棄。”

玉婉便跟明媚說道:“你瞧瞧我們玉嬌姐姐,是不是極會做人的?明明是要給一宗大禮,反倒說讓咱們不嫌……只是,玉嬌姐姐,我替你擔憂呀!”

明媚正暗暗讚嘆歐玉嬌為人,實在是八面玲瓏手腕了得,忽然聽玉婉如此說,便不解。正好歐玉嬌也問:“為什麽擔憂?”

玉婉吃吃笑道:“你現在還沒嫁過來,就往這裏送東西了,倘若以後你成了我們二嫂子,豈不是要把整個歐家都搬過來?故而我替你們家擔憂啊。”

饒是歐玉嬌穩重,聽了這話,臉頰飛紅:“這二姑娘,嘴又貧起來了。”

明媚聽了,卻也跟著樂,她跟這歐玉嬌雖然才相見,但入歐玉嬌所說,十分投緣,這歐玉嬌又會做人,手腕又了得,若是以後成了景正卿的妻室,想必也有法子制住那人,因此明媚也十分高興,只恨跟她們還不是十分的熟絡,因此也不好說些逗趣兒的話。

她們這邊說的熱鬧,那邊上陸慎貞跟玉姍也說完了,便雙雙過來,玉姍便問:“在說什麽呢,說的這樣熱鬧?”

玉婉道:“這個可不能跟你們說……除非,你們把在那邊說的體己話也抖出來,這叫一物換一物。”

玉姍自持是有身份的,且當著外人,便不跟玉婉打鬧,只說:“先前還說你輕狂了,如今當著外客,雖然是相熟的姐妹,卻也不知道管束自己,倒讓貞妹妹跟玉嬌妹妹見笑了。”

歐玉嬌紅著臉:“姐姐別這麽說,二姑娘這樣才算熱鬧。”

陸慎貞瞧她一眼,這亭子不大,玉婉說話又並非刻意壓低聲調,陸慎貞方才自然聽見只字片語,心裏很膈應,連帶也不太喜歡玉婉了,就只對玉姍說道:“姍姐姐,我今兒來也沒別的事兒,就只是方才那宗……然後看看明媚妹妹。”

明媚忙起身,陸慎貞正眼看了明媚片刻,心中自為她的美貌驚動,面上卻還風輕雲淡:“知道妹妹身子大好,我也就放心了……今兒匆匆而來,便要告辭了,改日再好好地過來跟姐妹們相聚。”

玉婉不理她,玉姍倒是又挽留了會兒,陸慎貞到底走了。她前腳去了,歐玉嬌便也告辭,臨去就又對玉婉明媚說:“我家去後,便叫人各樣兒打量些送來……妹妹好生養身子,二姑娘也別欺負妹妹。”

玉婉笑道:“你倒是做的好人,我反成了黑臉兒。”

歐玉嬌笑笑,便出府去了。

她們兩人一前一後去了,亭子裏便又剩下景府三女,玉婉就問玉姍:“方才陸慎貞跟你說什麽了?神神秘秘地,還避著人。”

玉姍笑,她心中知道:陸慎貞不喜歡歐玉嬌,故而格外作出跟她親近的模樣來,一來遠離歐玉嬌,二來讓明媚跟歐玉嬌都看看,她跟玉姍關系非同一般。

玉姍想到陸慎貞跟自己說的,勉強一笑:“沒事,你不必打聽這個。”

玉婉見她雖然仍笑,臉色卻有異,正要追問,卻也知道玉姍心思深沈,打定主意不說的,就算是怎麽逼也無用。

明媚卻說:“這兩位小姐,可都是明珠翡翠,極好的人物。”

玉婉聽她出聲,才又打起精神來:“如何?你覺得哪個更適合當我們二嫂子?”

明媚笑:“我瞧著姐姐你好像更喜歡歐小姐。”

玉婉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要說她,說起來也是她脾氣好些,樂意跟我們在一塊兒,不像是陸家的,自覺家世了得,只跟姍姐姐相處,不樂意近了我們似的。”

明媚說道:“她是官家小姐,自有一股清高,也是人之常情。”

玉婉哼了聲:“她只顧巴結姍姐,卻不知,等姍姐姐入宮後,若是封了皇妃,京城裏比她更好的官家小姐有的是呢,輪得到她麽?現在就不可一世地,我瞧不上。”

明媚便又說:“那歐小姐豈不是也輪不上?”

玉婉道:“這個……也得看機緣罷了。”

正說到這裏,亭子外有個丫頭過來,垂手說:“大小姐二小姐,表小姐,老太太那邊派人來說,請表小姐過去,外頭送了兩匹時新衣裳料子過來,老太太讓表小姐過去選料子裁衣裳。”

三人一聽,玉婉玉姍面面相覷,心裏都覺得有些酸意。——料子雖然一般,但老太太的心意卻難得。

明媚也察覺到了,便說:“姍姐姐婉姐姐,我們一塊兒去吧。”

玉婉嘟嘴道:“又沒叫我們去,做什麽要過去呢。”

玉姍卻咳嗽了聲:“你我的衣裳多得沒處穿,妹妹才來,自然少那些,你還吃她的醋不成?快收起你那嘴臉。”

正在這會兒,外頭卻又來一個婆子,見了三人,笑道:“我原本是要去請大小姐二小姐的,可巧走到半路,聽聞兩位小姐跟表小姐在這兒說話,才折過來……老太太那邊傳話,說是外頭得了新鮮上好的料子,讓兩位小姐過去選料子裁衣裳呢。”

明媚一聽,大大地松了口氣,她可不想才跟兩個姐妹關系好些,就因這些小事而鬧隔閡。

果真,玉姍玉婉聽了這話,也各自露出笑容,玉姍便對玉婉說:“你瞧你的急性子,差點兒鬧出笑話。”

玉婉就望著明媚笑:“好妹妹,我向你賠不是,原是我脾氣太急了些。”

明媚挽住她的手臂:“姐姐可別這樣說,我原本孤苦伶仃,有了兩位姐姐,親愛還來不及呢,恨不得有衣裳一塊兒穿,有飯一起吃的,就怕你們嫌棄我……”

玉姍聽了,還則罷了。玉婉有些動容,握住明媚的手,又是慚愧又是憐惜:“既然認了是姐妹,就別說見外的話,原本這府裏我是最小的女孩兒,如今有了你,我便當你是親妹子一樣,如何?”

玉姍聽到這裏,才笑:“衛丫頭,別答應她,她認了你當親妹子,怕不是要同你親愛,而是要欺壓你呢。”

玉婉奇道:“咦,你怎麽知道,難道你平日裏十分地欺壓我?”

明媚聽兩人鬥嘴,一時也笑起來,三人說說笑笑,一團和氣,便去見老太太。

☆、低調

去了景老夫人房中,還沒進屋,就聽裏頭說笑聲兒傳出來,委實熱鬧。

丫鬟裏頭報了,這廂明媚同玉姍玉婉三個,進了屋內。玉姍玉婉一左一右,擁著她,正如一個枝頭生出的三朵花兒,委實花團錦簇,嬌艷可人。

卻見大房裏,老三景正盛的夫人朱氏笑道:“老太太分別叫人去請幾位小姐,我只說你們三個情投意合,必然是在一塊兒的,叫少派個人去,老太太偏不依,說是恐怕撲了空,叫了這個沒叫那個,顯得偏心,你瞧現在,豈不是被我說中了?”

老太太在上,旁邊坐著的是蘇夫人,正也微微帶笑,玉姍三人上前見了禮,老太太已經一疊聲叫:“我的兒,快過來,到我身邊兒坐。”

玉姍玉婉對視一笑,不敢過分逾矩,只偏站在腳邊兒上,老太太卻把明媚拉了過去,看了她會兒,說:“兩個是我的孫女兒,一個是外孫女兒,都是一樣地疼,家裏又不缺人,周全些,總比做不到要強。”

明媚便挨著老太太坐下:“兩位姐姐見我身子康健了,怕我在屋裏悶,故而約我去花園裏走走。”

老太太含笑點頭:“這樣好,我看著你們在一塊兒親密,心裏也安樂。”

蘇夫人便對玉婉說道:“你妹妹身子才好,不宜在外頭多吹風,要細心些才是。”

玉婉回:“本是要回來的,誰知道又見了兩個人。”

老太太聽了,就道:“可是陸家跟歐家的兩個丫頭?”

玉婉笑:“祖母可是有未蔔先知之能,可不就是她們兩。”

老太太逗笑:“少哄我,她們兩個早先來到,已經拜過了我跟你母親,想必是出門又去找你們姐妹了。”

玉姍便道:“怪道只跟我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玉婉故意說:“這兩位姐姐禮數倒是極之周全,本來以為她們只是來找我們玩兒的呢。”

都心知肚明那兩位小姐上門是為什麽。老太太手握著明媚的手,轉頭看她:“你也見過了?”

明媚見問,才回:“見過了,真真是兩位美人姐姐,風度也好,出身也好,讓人喜歡。”

老太太將明媚的手握緊了些,臉色有些黯然,也不言語,看明媚一眼,便垂了眸子,像是在想什麽。

明媚正在想是否是自個兒說錯什麽,玉姍見狀,卻對旁邊的玉婉使了個眼色,玉婉怔了怔,便會意,當下笑道:“照我看,就算她們兩位加在一塊兒,也比不上那一個人。”

眾人多半不解,老太太也擡眼看她,三少奶眼珠一轉,早知道她的意思,偏偏問:“二妹妹說的是誰?”

連明媚也好奇看她,玉婉含笑,說道:“這個人,曾遠在天邊,如今……卻是近在眼前!——豈不就是我們的明媚妹妹?”

明媚正靜聽分解,萬沒想到是說自個兒,頓時窘然:“婉姐姐,你又說笑了。”

玉姍開口:“婉妹妹慣會說笑,但是這一回,卻是沒有說錯。”

三少奶也笑道:“偏二妹妹眼睛毒!咱們明媚丫頭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兒,出身比他們只高不低,至於這容貌,說句孟浪的話,這京城裏,我倒是瞧不出比她更出色的人物了!”

大抵女孩兒都是很在意自己容貌的,這話若是說別人,玉婉定然會翻臉。但只因明媚年紀雖小,但已經初露國色天香之態,加上剛病愈,纖腰一握身段裊裊,更如神仙妃子一般,風姿出塵。

在她之前,玉婉只承認玉姍容色無雙,如今,在明媚之前,玉姍竟也有些失色,只要加以調養,日後出落了,風采自然可想而知。

玉婉自知自己是絕比不上的,又加上之前衣裳之事,這醋自然就不會吃了,當下反笑:“三嫂,你只顧喜新厭舊地讚明媚妹妹,卻不想我跟姍姐姐也是你妹妹!我們雖則是粗頭平臉的見不得人,卻也是京裏的坐地戶,你可別得罪咱們。”

三少奶掩口,作勢自打嘴巴,哈哈笑說:“是我失言,忘了咱們家還有兩個明珠似的人物,我向二姑娘大姑娘賠不是了!”她走到玉婉身邊,笑吟吟地,竟真個向她下拜見禮。

玉婉偏不理,推她一把:“去,你還認得我呢!現在再來巴結,也已經晚了。”

當下,滿堂大笑。

玉姍自覺明媚雖然出色,但跟她乃是不同類型之人,何況這些攀比對她來說已沒什麽意思,因此也並不在意,反而微笑,顯得很大度。

老太太聽了,又見玉婉跟朱氏情態,也覺可樂,笑得前仰後合:“二丫頭,幾時這麽貧嘴滑舌的了?”一邊說著,一邊把明媚緊緊摟入懷中,隱隱地也嘆了聲。

此刻明媚才隱隱察覺,老太太心中好似有一處郁結,方才明媚誇兩位小姐,無非是想跟老太太提個醒,讓她對兩位多另眼相看,最好一喜之下立刻給景正卿那廝訂了親,卻沒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因她一句“出身也好”,引起老太太的心事,——倘若明媚的母親景如雪當初並沒有嫁給衛淩,那麽,這一刻的明媚,身份必然不是一個“縣令之女”可形容的,起碼要在公侯之上!其顯赫可想而知,因此老太太暗中郁結。

幸好有一幹小輩湊趣,說笑開解,有道是不說不笑不熱鬧,滿堂和氣裏,丫鬟們把衣裳料子捧上來,玉姍玉婉自先讓給明媚挑選。

明媚謙讓,不肯先挑,還是蘇夫人說:“別跟她們讓,你是新來的,年紀又最好,她們疼妹妹,也是應該的。”

明媚聽了,這才選了一匹素色的衣料,看起來並不打眼。

誰知老太太見了,笑著點頭:“明媚丫頭倒是會選,這料子是裏頭最好的。喚作素和錦,輕而綿密,穿起來最舒服不過。”

明媚原先只想選個不起眼的罷了,這道理就像是孔融讓梨一般,你年紀小,人家讓了先挑,你猛地把個最大的梨子選出來自己啃了吃,旁人雖不說什麽,心底也必然是有芥蒂的,覺得這人眼皮子淺。於是明媚只想低調些,誰知道卻反挑了個低調的華貴。

明媚當下便忙道:“我不知道,那我不要這個了。”

玉姍笑道:“別推讓,妹妹的品眼光好,我們反倒是高興,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玉婉也笑:“是了,你再推讓,豈不顯得我們眼紅這料子,要跟你爭?”

玉姍又說:“這料子雖然是上乘,但畢竟太素,照我看,這匹桃紅色的也拿了去,給妹妹裁個裙子,穿著必然好看。”

明媚見她們如此善解人意,很是感激。

老太太見她們三個如此和睦,笑著連連點頭。

選過了衣裳料子,老太太便把明媚招回來,又試她的手涼不涼,正說話,蘇夫人起身,道:“老太太,前日因明媚丫頭病著,老爺一直沒見上面兒,因多年不見,很想親自漸漸外甥女兒,今日他正在書房,不知能否讓我帶了明媚過去,讓他們甥舅說會兒話?”

老太太聽了,便道:“是了,我也忘了,明媚還沒正式見過她舅舅,很應該見上一見的,既然如此,你也正好兒把她帶過去,只記得,見過了,仍舊把人好好地給我送回來便是,我還有話跟她說。”蘇夫人答應。

當下明媚起身,蘇夫人領著出門,慢慢地走過後院,往前頭而去。

明媚身邊兒只跟著一個玉葫,一路上略提心,很擔心遇到景正卿,幸好那煞星並未出現。

這景府甚大,後院到前廳也走了有一會兒工夫,亭臺回廊,假山池沼,令人目眩神迷,此刻明媚才也明白老太太說“好好把人送回來”是何意,若沒人領路,很有迷路的可能。

到了前頭,正好兒景睿書房裏有些清客散了,小廝進去通報,蘇夫人便領了明媚入內,明媚忐忑一看,——景正卿依然不在!大喜之際,心中先念一聲阿彌陀佛。

擡頭之時,望見書桌前端莊正氣的景睿景老爺,明媚曾聽玉婉說起,這位景老爺是最嚴明不過的,尤其是教訓起兒子來,那可是一點也不含糊,明媚想到此宗,嘴角微挑,心想:“景正卿,你等著!”

☆、秋水

且說,景府的二老爺景睿跟他這位外甥女兒自小沒怎地照面,關系實在一般的緊,怎麽會巴巴地想見人呢?想當初,《紅樓夢》裏林黛玉特去見她舅舅賈政老爺,那位政老爺還擺譜,說是“相見彼此傷心”雲雲,輕易打發了,沒跟林妹妹打照面呢,跟這兒景睿卻如此“骨血情深”起來?這自然有個必見不可的緣故。

蘇夫人引了明媚進內,明媚行了禮,跟景二老爺兩人相見了,丫鬟奉茶後退了出去,蘇夫人外間留步,並不入內,只剩下景睿同明媚兩人在書房。

景睿寒暄了幾句,悼念了一會兒衛淩,才問向明媚:“你的身子,可大安了?”

明媚方才聽他提到衛淩,未免也落了幾滴淚,此刻側身拭淚,握了帕子,才又轉身向著景睿,回道:“勞舅舅掛心,已經無礙了。”

景睿點點頭,沈吟片刻,終於轉到正題:“明媚,我問你,你父親臨去之前,曾交給你何物不曾?”

明媚心想:“景正卿必然早就把匣子的事跟他說了,如今還跟我裝不知……”心裏打算盤,面兒上卻仍是幾分傷感,垂眸楚楚說道:“回舅舅,父親的確是交給我一物,乃是個玄鐵匣子。”

“是嗎?”景睿坐得越發端直,“他可曾跟你說過,裏頭是何物?”

明媚凝眉,猶豫著搖搖頭:“我也問過父親裏頭是何物,但父親並不對我說,卻只叮囑我,這匣子讓我暫時保管,將來交付一人,還讓我起誓,不能對盒子裏的東西起念,更不能擅自想法兒打開。”

景睿問道:“那……你真的沒有打開?”

明媚說道:“外甥女兒雖然有好奇之心,但一來答應了父親,二來,聽父親說那匣子乃是玄鐵鑄成,刀劍不傷,水火不侵,等閑的人是開不了的……若硬要開啟,反而生出不祥來。”

景睿聞言,便皺了眉,隔了會兒,就問:“我聽卿兒說,那匣子中途失落了?”

明媚面上微露驚慌之色,掏出帕子,在眼角擦了擦,景睿十分焦急,但看她神態舉止,卻又無法開口催促。片刻,明媚說:“說來恍若一夢,那夜停在揚州城裏,因二表哥一路照料周到,我十分感激,本想把匣子交給他保管,誰知叫玉葫一打聽,才知二表哥跟三公子出外去了……想必是有要事……”

景睿聽到這裏,臉色一沈,雙眉深鎖。

明媚停了停,又說:“哪裏知道,賊人趁虛而入,竟向著外甥女兒撲來……性命攸關的時候,聽二表哥在外頭說什麽沒帶銀子敗興而歸……也虧得這句話,才鎮住了賊人。”

景睿聽著,尤其是聽到“敗興而歸”四字,頓時臉都黑了:“那……匣子呢?你可無恙?”問了一句匣子,才想起來該先慰問一下明媚,忙補上。

明媚點頭:“多謝舅舅關心,多虧表哥回來的及時,才救了我,但那匣子卻被賊人們搶走了,只不過……次日上路之後,萬萬想不到,賊人竟卷土重來,原來馬車上還另有一個匣子,當時賊人們緊追不放,玉葫也都傷了,我便扔了那匣子,賊人們果真追著去了,也未曾為難我們。”

景睿震驚:“那匣子……”

明媚說道:“我當初以為是表哥瞞著我把匣子奪回來藏在那裏,後來想想,卻是我誤會了表哥,表哥若是奪回來,怎會不跟我說?何況表哥出外那夜,若沒有賊人來襲,我也會把匣子給他保管的,因此必然是假的。”

景睿頗覺苦澀,忽然間想到一事:“對了,你父親可曾跟你說了,那匣子要交付何人?”

明媚道:“外甥女不瞞舅舅,父親說,只管帶匣子上京,自會有人來拿走,也沒詳細說是給誰,只說那人,跟一個字有關。”

“什麽字?”

明媚道:“是個‘端’字。我也不懂。”

“端?這京內……”景睿思忖片刻,臉色驟變,倒吸了口冷氣:“端?!”

明媚問:“舅舅可是想到什麽了?”

景睿自知失態,忙掩飾搖頭:“沒有……沒事。”

明媚也不追問,景睿心慌意亂,眉頭緊鎖。

明媚道:“我所知的都跟舅舅說了……是了,還有一件事……”

景睿心不在焉,聞言擡眸:“何事?”

明媚說道:“先前說外人打不開那匣子,應該是父親也料到遲早有人出現把匣子搶走,因此父親把那匣子的鑰匙交給了外甥女……”

“什麽?”景睿竟然失聲,大為意外,本以為山窮水盡白忙一場,沒想到忽然間柳暗花明。

明媚一笑,解下腰間一枚錦囊,看來就如個尋常女兒家的香囊一般,很不起眼。明媚雙手遞上:“父親所交托之物,就在裏面。父親曾十分讚揚舅舅,說舅舅是他京內唯一的知己,如今匣子丟了,鑰匙留著想必也無用,我便把它給舅舅吧……”

景睿聽了這話,心內一陣慚愧,看了明媚片刻,伸出雙手把那香囊接過去,手指捏了捏,察覺裏頭果真有一枚硬物,忍不住心也跳了起來:“這真是能開那匣子的鑰匙?”

明媚道:“正是。給了舅舅,我也放心了,先前勞煩舅舅讓表哥親自前去接我,一路又周全照料,雖然丟了匣子……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想父親也會同意我這樣做。只是有些後悔,若是那晚上早一些跟二表哥說上話……他不出去,那匣子也不至於丟了。”

景睿握著那香囊,聽了這話,內心百感交集,臉上陰晴不定,聽到後一句,心裏一股暗火升起,搖搖擺擺。

明媚見一切說妥當了,便趁機起身告辭。景睿也沒什麽想打聽的了,他心中又有事,於是順勢送客。

外頭蘇夫人出來,道:“沒想到你們甥舅倒是投契,說了這麽長時間,我這邊兒還有事,就不回去了,只叫個妥帖的人送你回去,免得老太太等得著急。”明媚謝過了,蘇夫人喚了個婆子來,領著明媚出外。

玉葫接了自家小姐,她在外頭等了半天,委實百無聊賴,便問:“姑娘,跟二老爺說什麽了?說了恁般長時間。”

明媚說道:“無非是些家常。”

玉葫轉頭看她,忽然問:“沒向老爺告二爺的狀嗎?”

明媚嚇了一跳,見那婆子頭前領路並未在意,才低聲說道:“你要死,胡說什麽!”

玉葫有些失望,也放低了聲音:“難道就白白讓二爺討了便宜去。”

明媚氣得伸手打了她一下;“你還說,少說兩句沒有人當你是啞巴,以後不許再提了……我自有安排。”說到最後一句,臉上才露出些許笑意。

玉葫瞅著她,隔了會兒,才說:“那好吧,我不說了。”

明媚不理睬她,只在心裏回想自己方才跟景睿所說的有無不妥之處。

明媚雖不知景正卿是如何跟景睿交代一路之事的,卻也猜得到他不會詳細說她如何……丟匣子,匣子失而覆得一節,恐怕也多是含糊掠過,畢竟他失了手,怎肯跟他老爹老實交代。

明媚便故意說曾想把匣子給景正卿,怎奈那晚上景二爺十分之忙碌,忙著出去起興致花銀子呢,景睿只消想一想,就知道他兒子是去做什麽,

明媚此刻已經明白,景家想接她上京,多半只有老太太是實心實意的,至於景睿,以及派景正卿去的舉止,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景睿若知道景正卿因喝花酒耽誤正事,以二老爺的姜桂辣性,恐怕難以善罷甘休。

明媚想得正美,面上不知不覺也露出笑容,正在此刻,卻聽到斜刺裏有人說:“妹妹這是打哪來,要去哪?”

明媚吃了一驚,擡頭時,卻見前頭婆子正行禮:“原來是二爺,請二爺安。”

景正卿一擡手,卻看向明媚,對上那一雙秋水瀲灩的雙眸,一時心神飄蕩。

那婆子兀自回道:“回二爺,我奉命送表小姐回老太太哪兒去呢。”

景正卿點點頭,便對明媚說:“妹妹去見過父親了?”

明媚老大不願意跟他說話,便說:“二表哥好,正見過了舅舅。”

景正卿笑道:“我猜也是,對了……我也正要過去老太太那邊兒,我陪妹妹便是,你回去吧。”這話卻是跟那婆子說的,那婆子自然應承。

明媚有心將她攔下不許走,可又怕反而露了痕跡,便沒吭聲。

那婆子去後,玉葫上前一步,站在明媚身側,便是個護主的姿態。

景正卿笑看她一眼,不以為忤,只溫文有禮:“妹妹請。”

明媚往前一步,景正卿走在她身側,隨風只嗅的香風陣陣,沁人心脾,這一刻,只覺得若是如現在這般,一直陪伴著在她身邊兒,倒也暫時別無所求了。

“妹妹跟父親說了什麽?”景正卿問。

明媚想到方才同景睿的談話,面上笑意一閃而過:“不過是家常閑話,表哥問這個做什麽?”

景正卿捕捉到那一絲一閃即逝的笑容,只覺得煞是可愛,略走神,才說:“沒什麽,我不過隨口問問。是了,你先前打老太太那邊兒來的?”

“正是。”三人過了回廊,沿著一叢竹林,往圓門而去。

“小心這兒路滑。”景正卿伸手想要扶著。玉葫戒備的很,搶先一步擋開他的手:“不勞二爺,我們姑娘有我呢。”

景正卿似笑非笑:“好個忠心的丫頭,只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以後若是嫁人了,你家小姐可依仗誰去?”

玉葫一聽,臉兒發紅,半羞半惱:“二爺說什麽呢!”

景正卿不理,只又掃向明媚:“聽聞妹妹見過了陸歐兩家姑娘,在老太太跟前兒也很是誇獎她們?”

明媚擡腳上臺階,聞言略覺詫異:“表哥怎麽知道?我的確是見過,真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嗯……讓美人配他,可實在可惜了得,弄個夜叉才最好。

景正卿問:“妹妹喜歡哪個?”

明媚擡頭看他,越發訝異:“問我做什麽?”

景正卿道:“這府裏的,都知道很可能跟那兩家兒結親,自然要問問妹妹的意見了。”

明媚仔細看他一眼,卻見他雖帶笑意,卻不失正經:“表哥真的有心考慮?”

“妹妹可覺得失望?”他負手,笑問。

明媚忙道:“哪裏,只覺得……若論起兩人,真是各有各的好,陸家小姐宛如出水清荷,氣質令人傾倒,又是書香門第的家世,委實不錯。歐家小姐,卻溫柔嫻淑,令人一看便生親近之意,聽聞她家也是家財萬貫的門戶,很是了得……”

景正卿見她一一說來,果真詳細,雙眸一瞇,卻偏仍帶笑:“妹妹知道的好生清楚,真是一心一意為表哥著想,不愧是我的好……”

景正卿說到這裏,忽然換了一副嚴肅語調:“玉葫你看這是什麽?”

玉葫正在旁警惕看他,聞言一怔,見景正卿指著圓門口墻邊兒一處,好奇乃人之天性,何況剎那之間來不及多想,只是本能反應,玉葫當下便探頭看過去:“什麽?”

說時遲那時快,景正卿探手,在玉葫肩後某處一點,便又縮了手,他動作極快,又做得自然,明媚正也跟玉葫似的去看那“什麽”,只眼角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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