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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景正卿道:“回老太太,剛見了父親,怕老太太有話要問,就趕緊地又過來了。”

景老夫人點頭,笑道:“你倒是乖覺,知道有話問你,還是說你路上做了什麽虧心事,心虛呢?”

景正卿心頭一跳,差點兒變了臉色,忍不住又看明媚一眼,卻見她淡淡地垂著眸子,坐在老夫人身旁,人如明珠美玉,氣質卻如幽蘭靜荷一般,只一眼,便叫他心底又癢起來。

景正卿心裏又驚又是奇癢,面兒上反而笑道:“什麽都瞞不過老太太,我頭一次出這樣遠門,的確有些不周詳的地方,跟妹妹也才相識,怕是有些照料不到的……讓妹妹跟著受苦了,我自己心裏頭還不安著呢,還請老太太責罰我,讓我心安。”

明媚聽他這樣口燦蓮花,心裏恨不得把他咬碎了,雖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嘴角還是忍不住扯了扯,心道:“好個壞東西,真真極品偽君子!”

景老夫人卻很受用,拉著明媚的手,卻對蘇夫人笑道:“你看看你養的這兒子,到底是像了誰?他爹是個笨嘴拙舌的,你也少言寡語,偏他就這麽會巧嘴弄舌!”

蘇夫人臉上的笑僵了僵,卻對景正卿道:“卿兒,別花口,既然有做得不對的,還不向你妹妹賠禮?”

景正卿打蛇隨棍上,當下便像模像樣地,要向著明媚賠禮。

明媚哪願意受他這惺惺作態地,忙側了身,搖了搖老夫人的胳膊:“外婆……”

景老夫人握著她手,哈哈笑個不停,對景正卿道:“快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裏!明媚丫頭先前已經誇過你了,說你能幹,你就不用在這兒假謙虛了,你妹妹臉皮薄,不是你這種在外頭摸爬滾打厚臉皮能比的,別羞壞了她。”

明媚忍不住偷偷瞪了景正卿一眼,心想:“厚臉皮這幾個字來說他可真是不虧!”

殊不知這一橫波,卻被景正卿看個正著。

☆、問罪

明媚不理景正卿,只靠著老太太,半垂著頭,面上神情恰到好處,心內的幾分薄怒並不顯露,只是一分羞,九分的生澀。

任誰見都覺得表姑娘跟景二爺真不相熟,又或者到底是年紀不大,又兼初來乍到,故而只顧縮在老太太身邊兒,放不開似的有些束手束腳,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跟人家說。

景老太太見狀,很是疼惜,越發把明媚擁入懷中:“我的兒,可真羞了?不怕,原是卿小子太貧嘴了些,他先前在家裏頭,跟些姐妹兄弟素來沒上沒下的慣了,倒是嚇著了你。”

景正卿覷著明媚,卻見她縮在老太太懷裏,越發連個臉兒都看不到了。

明媚一路上又驚又險地熬過,對景正卿原本就有心病,終於到了景府,可喜老太太當她心肝肉兒般,打心裏透出喜愛來,又要留她在身邊看養。

明媚見這情形,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是沒什麽危險了,假以時日,或許會遠遠地離了景正卿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於是心頭一寬。

誰知她身子原本就嬌弱,路上那場病,其實還得纏綿數日,皆因病中受了驚,仗著她骨子裏剛強,好歹強撐著好了。

但這就好像是粉飾墻壁一樣,面兒上光好,裏頭卻到底仍沒修補好,落下傷損。明媚如此剛強,卻更虧了身子。

此刻她心神放寬,外邪便覆卷土又來,跟老太太坐著,人便有些發熱,只是明媚覺得自己是高興之故,並未在意,誰知這病來勢洶洶,還沒到晚間,便整個兒病倒了。

明媚一路上遇險,得病,這種種的事景正卿全都沒有向女眷透露,因此對老太太而言,明媚在應該是“太平無事”的,又哪裏會想到其他?故而先前才也有暇跟景正卿說笑,若是知道一路經歷了什麽,怕也就笑不出來了。

明媚剛見了兩個姊妹,並些小侄子之類,整個人便頭暈眼花,她是好面子的,只是強撐著。

倒是景老夫人,察覺手心裏明媚的手滾燙,就有些不安,又看明媚臉色微紅,正想問一問她,景正卿終於說:“父親正等在書房裏,說是要親自見一見表妹……”

明媚一聽,去見舅舅,自然得是他領著去了,不由地看了一眼景正卿,卻見他笑影晏晏,溫文爾雅,著實是好一個清俊貴公子。

明媚便想起在家裏頭初見景正卿,那時候對他是何等仰慕敬畏,誰知道後來竟會那樣……她心裏氣苦,又加上病魔來襲,整個人神志不清,眼中也湧起淚花:“你、你……我不要……”

景正卿見她臉色不對,不由一怔,玉葫先前見了這府裏的女眷,一直便守在明媚身後,見狀急忙過來:“姑娘,你怎麽了?”

明媚瞪了瞪雙眼,腦中昏昏,眼睛一閉,倒在老太太懷中。

老太太嚇得魂不附體,慌忙叫道:“明媚丫頭這是怎麽了?”

景正卿顧不得其他,三兩步上前,見明媚臉兒通紅,擡手在她額頭一摸,驚道:“怎麽這樣燙!”

底下女眷也圍上來,七嘴八舌,安撫的安撫,判斷病情的判斷病情,景正卿不等老太太吩咐,回頭:“快去請張禦醫來。”底下丫鬟急急出外。

玉葫心慌,拉著明媚,失聲哭道:“路上已病了一場,好不容易才好,怎麽又病了?”

景老太太一聽,頓時變了臉色,怒道:“明媚丫頭在路上也病了?怎麽沒有人跟我說!”

頃刻請了相熟的禦醫來,老太太等在外頭,連景正卿的父親景睿也驚動了,親自趕來看情形。

等候禦醫出來,給諸位見了禮,便道:“姑娘是有些風寒舊癥,因身子本弱,近來又似失了調理,抑郁成疾。”

這位是禦醫院的聖手,跟景家素來有來往的,老太太也相熟,便只問:“張公,你只說我外孫女兒這病癥有無兇險?”

張禦醫拱手道:“回老夫人,這病雖然來勢兇猛,但只要仔細調理,用藥妥當,該是沒有性命之憂的,只不過從此之後,小姐這身子該要上心些,不然的話恐怕會留下一生癥患。”

景老太太念了一聲佛,又謝張禦醫,景正卿親領了他出去開方子。

老太太近前看了會兒明媚,見她靜靜躺著,雙眉微蹙,又觸動心事,便又滴落兩滴淚。

老太太便轉頭對景睿說:“你看看你外甥女,長得跟你妹妹是否是一個樣兒?”

景睿明白老太太是為何流淚,又是為何憂心,便垂頭說道:“是,請母親寬懷。”

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遞過帕子來,老太太擦了擦淚:“我看著她,就想起你妹妹如雪,如雪命薄,去了也就去了,好歹還有個念想給我,誰知道這才見了會兒,這孩子就病了。”

景睿說道:“明媚丫頭從小也沒大出過遠門,再加上她家裏遭變,她小小年紀一時想不開,又兼身子弱,才會如此,如今到了我們府中,有母親關愛,姊妹們護著,她的心結必然也會解開,這場病過了後,內裏的郁結也就散了,以後定然身子康健,因此母親只管放心。”

老太太聽他說得有理,便道:“這話倒也是,只是我氣不過,為何路上這孩子病了,卿小子竟跟我瞞的密不透風。”

景睿道:“他也是做小輩的一點孝心,怕您聽了憂心。”

老太太冷了臉,說:“別的你們不讓我知道也就罷了,但是事關明媚丫頭的,就算是半點兒我也不想被瞞著!這次就也算了,以後……你們可別自作主張!明白嗎?”

景睿垂著頭,臉色微微變化,眼底浮出一絲憂慮之色來,卻仍道:“是,兒子遵命,出去也會訓斥卿兒的。”

景府的諸人,因老太太牽掛外孫女兒,始終守候床前,因此大太太二太太之類也不敢離開左右,倒是兩個孫女兒,見裏頭沈悶,眾人都大氣不敢出一聲似的,便雙雙偷空出來,一個是大房嫡出,喚作玉姍,一個卻是景正卿這邊的庶出妹妹,喚作玉婉。

兩個小姐到了外間,玉姍見左右無人,便跟玉婉說:“你瞧我們這位妹妹,才來,就鬧得這樣驚天動地的……”

玉婉說:“我看她身子纖弱,大概是天生的體虛,鬧做這樣,怕也不是她想的。”

玉姍說:“雖然不是她想的,可是你瞧,才一來,祖母就那樣疼她,簡直如心肝兒似的,你我都不及她。”

玉婉笑:“她原長得也好看……咱們京內有名的閨秀裏頭,也沒個比她更出挑的了,且聽聞先前咱們姑姑在時候,老太太也是最疼愛的。”

玉姍不以為然,聲音壓低:“照我看,太出挑了也未必是好事。若論起好看來,咱們那姑母可算是一等一的美人了,最後卻落得那樣……有什麽好?”

玉婉聞言,就嘆了一聲,又說:“罷了,不要說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正說到這裏,便聽到裏頭說:“表小姐醒了!”

玉姍便笑:“咱們快進去看看……免得老太太說咱們姐妹之間不親愛。”

兩人相視一笑,齊齊入內,進了門,才走幾步,就見景正卿站在裏間門口處,雙眉蹙著,滿面焦急之色。

原來景正卿站在外間,聽裏頭說明媚醒了,他正遲疑要不要進去看看,正好玉姍玉婉兩位進來。

經過他身邊兒時候,玉姍便瞅著他,輕聲說:“卿弟,怎麽不進去看看你明媚妹妹?”

景正卿同她目光相對,一點頭:“姐姐先請。”玉姍垂眸笑笑,三人結伴,先後入內。

此刻在屋內,明媚幽幽醒來,玉葫忙上前扶著:“姑娘,您可醒了。”

明媚半起了身子,明媚臉色仍紅,眼神有些迷離,掃了一眼在場眾人,神情恍惚。

景老夫人拭了拭淚,才要說話,這會兒玉姍玉婉跟景正卿三人也緩緩過來,明媚一眼望見景正卿,頓時色變,皺眉叫道:“壞人!走開!”驚叫了聲,垂頭縮進玉葫懷中,瑟瑟發抖。

景正卿心頭一沈,臉色微變。

玉姍就在他旁邊,見狀就轉頭看他。

老太太也吃了一驚,看看明媚,便問景睿:“明媚丫頭在說什麽?”

此刻明媚仍抱緊玉葫,喃喃只道:“走開,不要,壞人……”任誰看這模樣,都知道她是給嚇壞了。

景睿琢磨著:“母親,恐怕外甥女兒是高熱,有些燒糊塗了,神智不清……”

老太太皺眉,狐疑:“那她又哪裏遇到過什麽壞人?”

景睿暗暗叫苦,就看向景正卿。景老夫人原本沒留心景正卿進來,見狀便回頭,一眼看到,便喝道:“卿小子!你過來!”

景正卿心中有鬼,一瞬只覺頭皮發麻。

☆、姐妹

老太太怒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景正卿見很有東窗事發的勢頭,在房內的眾人都瞅著他,玉葫抱著明媚,也瞪向他。景正卿騎虎難下,往前一步,跪在地上:“是孫兒的不是,請祖母責罰。”

玉葫見他坦然承認,大為意外。

老太太轉過身來,喝道:“你快說!”

景正卿道:“孫兒除了瞞著您表妹病過之外,還瞞了一件事,這一路上過來,有些地頭很不太平……大概我們帶的東西多,竟也給盯上了,半道竟遇上了山賊……。”

眾人都大為愕然,包括玉葫,玉葫氣憤之餘心想:“我當他怎麽就這樣順溜地承認欺負我們小姐了呢!”

景正卿聲情並茂:“雖然我們人多,打退了山賊,但到底還是讓妹妹受了驚……也正因此,父親在此後接了信,才又多加派了人手過去,生怕再節外生枝。”

老太太聽了,震驚之餘,看向景睿,意思是求證。

景睿向著母親點了點頭。景老太太雙眼一閉,就流下淚來:“我這外孫女兒,命也這樣苦……我本以為她體弱而已,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險事。”

拭了拭淚,看向覆又昏迷的明媚,又說:“她從小也不曾出遠門,經歷顛簸不說,又遇山賊……難為她先前還只對我報喜不報憂,瞞的滴水不漏。”

老太太感嘆了會兒,又轉頭看向景正卿:“但就算是明媚丫頭不肯說,你怎麽也不說?明媚丫頭還誇你能幹,一路上照料得她妥帖,我看卻全不是這麽回事。”

景正卿捏著汗,只是認罪:“是,都是孫兒的不是,求祖母責罰。”

老太太恨恨了會兒,便說:“你別表面恭敬,心裏不服,你父親當你能幹才派你去的,你雖然一路辛苦,遇上山賊也在意料之外,但不管如何,你仍是害你妹妹受了驚擾,且你還一味地瞞著我,為了免除我憂心是一,另外一宗,未必不是你私心裏爭強好勝,想要邀功。故而你雖然有功,卻也有過,你下去吧,自到祠堂裏跪一個時辰!想想你所做的種種!”

景正卿聽了,全無不服,磕了頭:“孫兒遵命。”起身出外,去跪祠堂。

景正卿走到外間,身後玉姍也跟著走了出來,將他喚住。

景正卿回頭:“姐姐叫住我為何?”

玉姍看著他,笑問道:“卿弟,這會兒沒有別人,你跟我說,真是遇了山賊?”

景正卿心頭一跳,卻也笑回:“不然還是如何?這事兒父親都知道了。”

玉姍哼了聲:“你可留神,你明媚妹妹病得那樣,等會兒糊裏糊塗再吐出幾句來的話,看你怎麽過這個坎兒。”

景正卿臉色變化不定,不知她猜到什麽:“姐姐這是什麽意思?”

玉姍瞥他一眼:“我本有心向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你實話也不跟我說一句,讓我怎麽幫你?”

景正卿訕笑了聲,故意看看左右無人,才壓低了聲音:“姐姐冤枉我了,實在是遇上了山賊……情形有些不太好,我沒跟老太太細說而已,不然的話恐怕不僅是跪祠堂這麽簡單了。”

玉姍臉色一變,也低聲問:“你的意思……難道是山賊欺負了明……”

景正卿忙探手,將她的手一握:“姐姐,話別說的太……其實也算不得欺負,畢竟有我在,就是咱們的表妹太膽小了。”

玉姍看看他,便笑了笑:“既然如此,算了,我也不問了。”

景正卿便問:“姐姐,裏面……”

玉姍說道:“你我畢竟是骨血同胞,難道我會不管你?你去吧,裏頭我給你照應著。”

景正卿撒手,大大地向著玉姍行了個禮:“我先謝過姐姐了。”

玉姍點了點頭,嘆道:“咱們家裏,我跟你是最投契的……別人愛怎麽怎麽,全不關我的事,只是你,難不成我要眼睜睜看你吃罪?幸好只是跪一個時辰,快去吧。”

玉姍跟景正卿說罷了,便要回來,恰好藥煎好了,丫鬟便捧了來。

玉姍見狀,就攔下那丫鬟,親自端了藥進來。

裏頭滿屋子的人,鴉雀無聲,玉姍端著藥走到床邊,低聲說道:“老太太,妹妹的藥來了。”

老太太見是她,就一點頭。玉葫伸手要接藥,玉姍說道:“不用你,我親自餵妹妹。”

老太太見狀,很是讚許:“姍兒倒是有心。”

玉姍吹了吹藥,道:“可憐妹妹剛來,就病倒了……妹妹身子又這樣嬌弱,真真叫人憐惜,我們做姐姐的,自小不曾跟她親愛,如今好不容易來了,怎能不仔細照料?老太太放心。”

李夫人聞言,面露笑意。蘇夫人跟底下幾位媳婦,有的讚許,有的挑眉。

老太太聞言,便念了聲“阿彌陀佛”。

玉姍又說道:“咱們府裏的人都這樣疼妹妹,她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照我看,老太太也別在這兒守著了,妹妹畢竟是晚輩,讓您在這兒守著,是折她的福呢,何況妹妹那樣懂事的一個人,若是知道自個兒病了會讓老太太這樣憂心,她就算是好了,也是於心不安的。”

玉姍說了這句,旁邊李夫人,蘇夫人趁機也勸。

老太太環顧眾人,嘆了聲,說道:“罷了,我本來想要在這兒守著明媚丫頭,奈何你們也得跟著我守著,姍丫頭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你們就先散了吧。”

蘇夫人說道:“這兒跟老太太住的只有幾步路遠,明媚丫頭有什麽消息,即刻叫人去告知老太太就是了,多派幾個妥帖的丫頭在這兒,管保無事。”

玉姍便說:“今晚上我便不回去了,在這兒代替老太太守著妹妹。”

老太太聞言,十分窩心,含笑點頭:“好、好。”

老太太發了話,一幹人等才從這屋裏散開了去。

玉姍便餵明媚喝藥,玉婉回頭看看,到底走了。

玉姍餵了一會兒,玉葫就說:“大小姐,讓我來餵吧?”

玉姍笑道:“說了我要親自餵妹妹,難道我是那兩面三刀的人?你放心……你拿了帕子,等那吞不下的藥淌出來,仔細擦擦。”

玉葫忙答應了,可喜明媚昏昏沈沈裏,倒真的把藥吃了大半。

玉葫見狀,便松了口氣:“幸好姑娘這次肯吃藥了。”

玉姍聽見:“怎麽,妹妹先前病了還不肯吃藥嗎?”

這一句話就捅到玉葫的心病,當下臉色有些不對,便只說:“姑娘……是怕藥苦,故而不肯吃。”

玉姍笑:“妹妹到底年紀小,還是個小孩子的性情,殊不知良藥苦利於病?”

玉葫見她能說能笑,善解人意,便說:“我替我們家小姐多謝大小姐。”

玉姍便說:“謝什麽,都是一家姐妹,能相互照料著是好事。”

當夜,玉姍果真就睡在這房子的隔間裏,幸好老太太的居處房間多且寬敞,倒不覺如何,只是她一個千金小姐,肯為了個見面的表姐妹如此屈尊降貴,不管是不是做樣子看的,也都算是極盡心了。

次日,明媚的病便好了一半,起碼不似昨日那樣昏沈不醒了。到底虧了身子,虛的動不了手腳更起不來,如此一直養了五六日,整個人才能下地緩緩行走。

因這幾日來探病的每日都有,明媚精神好了後,多半也見過,對景府的人大致都熟悉了。

這一日秋高氣爽,艷陽高照,玉姍一早,便來請明媚到花園裏散步,頃刻玉婉也來到,三人相見,因不像是剛見面時候那樣生疏了,倒覺得有些像是親姐妹般親密。

明媚也知道玉姍在自己病中勞心勞力照料的事,對她十分感激,又看她氣質高雅,人又溫和,因此格外多幾分親近之意,玉婉性子稍微淡一些,但卻也是個雅致的閨中淑女,對她也好,明媚自小沒什麽姐姐妹妹,見了兩人,自然喜歡。

三人一路說笑,來到院中,此刻日影當空,金光萬道,天色碧藍,讓人一看便覺心曠神怡。

三人且行且走,卻見滿園除了晚開的月季,只有菊花含苞待放,玉姍便道:“再過幾日,等菊花開了,妹妹身子也大好了,到時候在這院子裏,倒可以對著菊花喝上幾杯。”

明媚想不到她們竟會喝酒,就面露驚奇之色:“姐姐會喝酒麽?”

玉婉笑道:“這酒也分男人喝的跟女孩兒喝的兩種,妹妹可別一提起酒來就想到那些齷齪不堪的臭男人才是。”

明媚頓時便臉紅,玉姍撞了玉婉一下:“別口沒遮攔的,在這兒露出這輕狂嘴臉,你瞧,明媚妹妹臉都紅了。”

玉婉不以為然:“只是咱們自家姐妹說話,哪裏顧忌那麽多,且我也沒說錯,咱們府裏自釀的杏兒酒可是一等的,改日求一壇子來給你嘗嘗,管保一嘗就愛上。”

她最後卻是向著明媚說的。明媚淺笑,心中卻忐忑,一瞬竟想到那夜在船上,景正卿探身遞酒給自己喝的情形,那必然是男人喝的了,怪道她那樣快就覺得不勝酒力……原來那人從那時候就已經……

明媚一陣後怕,正在此刻,卻忽地聽到遠處有人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姐妹們在此。”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明媚聽見這個聲音,簡直如晴天霹靂。

☆、東引

病了幾天倒是好,也算是過了幾天的清凈日子,景正卿十分識趣,並不過來騷擾,大概是知道明媚不願見他,又因她病著,倘若刺激過甚,又說出什麽話來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幸好他才回京,因這段日子不在,積攢了許多雜事,景正卿一心忙碌,倒也顧不上色~心大發。

因此兩人各得其所,彼此清靜。

近來二爺聽聞明媚身子無恙了,加上他的雜事也料理的差不多,瞬間壓下的念想鋪天蓋地卷土重來,想到一路的般般件件,明媚的容貌舉止,兩人之間種種,簡直有只螞蟻鉆進心裏,撓啊撓著,連骨頭縫都帶著難以啟齒地癢。

這一次重相見,就如狹路相逢。

明媚打起精神,回身去看,卻見來者果真是景二爺,身邊兒還另有一人,身量差不多,容貌各異,臉兒要方一些,因這臉型,倒顯得有幾分敦厚刻板。

玉姍見了,便笑對景正卿,迎了過去:“原來是卿弟跟昌哥哥,聽你今兒在外頭的,怎麽這會兒卻回來了?”

玉婉卻對明媚低聲說道:“二哥身邊的,是咱們這房的大哥。”

明媚一聽,就知道這是景睿的姨娘所生,名喚景正昌的庶出哥哥。

這會兒景正卿已經對玉姍說:“可巧今兒順利,事兒早早地都辦完了,又遇上哥哥,便一塊兒回來了。”

景正昌聽他說著,就跟明媚見禮:“這位就是剛來的明媚妹妹了吧,向來沒得空相見,沒想竟在這裏見了,妹妹身子大好了?”

明媚見他態度不鹹不淡,只是眉宇之間仿佛略帶一點急躁,便也行禮:“原來是大表哥,可喜終於相見,勞大表哥掛念,我的身子已經無礙了。”

景正卿仔細看她,見明媚病了一場,眉眼兒卻越發出色了,也不知是因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還是真個如此,只覺得無一不愛。

景正昌聽明媚說罷,卻只匆匆一笑,道:“妹妹只管安心在這府裏住下,當是自己家一般,若有什麽缺乏的,便跟人說……”

明媚見他心不在焉似的,便只點頭微笑:“多謝大表哥。”

景正昌說完,就又看景正卿:“正卿,方才的事……”

景正卿正看得得意,忽然聽景正昌開口,才咳嗽了聲,向著玉姍說道:“哥哥有點事要跟我商議,等說完了,再回來……”

玉姍笑道:“你們的正經事要緊,快些去吧。”

景正昌早迫不及待地轉了身,景正卿覆掃了明媚一眼,雖然千般不願離開,到底也跟著去了,兩人一前一後,身形漸漸隱沒亭臺之中。

兩人走後,玉姍便道:“這位昌哥哥,忙什麽呢?卿弟才來一會兒,話都沒說幾句,就忙不疊地把人勾走了,合著就當他是使喚的人手一般,他又不是沒有使喚的下人,偏愛拿捏他弟弟。”

玉婉哼道:“誰知道又是什麽事,只別又為難卿哥哥才是,也真是,才回來幾天呢,又纏上了。”

明媚聽兩人話中很有深意,便問:“你們說的,我怎麽不懂?”

玉姍謹慎,便不太肯說,只笑:“恐怕是兄弟情深罷了,倒也沒什麽。”

玉婉卻說:“你剛來,故而不知道,因為我們這房裏,父親只讓卿哥哥負責家裏的事兒,昌哥哥便時常來羅唣,說得好聽些是讓卿哥做主,不好聽的,是變法兒為難呢。上回昌大嫂子家裏有事,按例只給那個數的銀子,偏要了一倍去,卿哥哥好脾氣,才不跟他計較,只虧空了自己罷了。”

明媚聽到“卿哥哥好脾氣”,簡直要笑出來,心想:“那個人是好脾氣的?我看未必,恐怕是顧忌什麽才忍氣吞聲罷了,又或者另有所圖……也未可知。”

玉姍見兩人說話,她只閑閑地在一邊看花,不阻止,也不插話,聽到這裏,才笑說:“這也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說來倒是我們那邊清凈了,勳哥哥是個甩手掌櫃,嫂子也一樣,茂哥哥早早地就外放了官兒,也不在京內住了,三嫂子管家,倒也有模有樣,省了許多心。”

玉婉見她說她們大房,就笑:“別隔山觀火地笑話了,那是因為你是個小姐,才多省心的,何況姐姐恐怕也在家留不了多少日子了,大家也都知道,多沒敢得罪你的。”

玉姍聞言,臉上一紅,便轉頭不語。

明媚見狀,訝異問道:“這話怎麽說?”

玉婉見左右無閑人,就跟明媚說道:“這件事可一定要跟你說了,姐姐其實早定了要入宮的,只因為前兩年,皇上喜歡的一個妃子沒了,因此便延遲了,這一遭選秀的日子快要到了,宮裏的皇後娘娘早傳了信兒出來,讓姐姐一早就進去,也免了面選的一節,瞧那個意思,一進宮就要晉封的。”

明媚大為吃驚:“當真?”

她知道景正卿已經十九,玉姍喚他卿弟,那她自然年紀也不小,——後來才知道玉姍跟景正卿是同年,只是比景正卿多幾天罷了。這樣年紀的小姐理應出嫁,如今卻仍留在府中,明媚猜自然有個緣由,但她剛進府,也知道有些事兒是不該亂打聽的,沒想到卻在這時候知道了,原來竟是件了不得的大喜事。

玉婉笑道:“自然了,這可是咱們家第一位娘娘呢。”

玉姍聽了,才啐道:“別口沒遮攔的,又輕狂了!”

玉婉越發笑:“看,這娘娘的架勢都出來了……明媚妹妹,你難道沒發現,咱們姍姐姐素來的舉止都跟別人不同的?但凡見了的,誰不說她端莊賢淑,貴不可言?因人家就是個娘娘命呢。”

明媚見她姊妹兩個說笑,她卻不能肆意,只忙對玉姍道:“真是恭喜姐姐了。”

玉姍一笑,臉兒紅紅,卻隱隱有些矜持之意,對明媚溫和說道:“別聽婉兒在這瘋言瘋語,還沒有成真的事兒,何必就說嘴,妹妹是端莊的姑娘小姐,別跟著她學壞了。”

玉婉見她故作姿態,便一笑,偏到旁邊去拉低一根花枝,回頭斜睨玉姍,說道:“嘴裏這樣說,心裏頭未必不是樂開花了……我現在自然要多些跟你貧嘴,若以後你真成了娘娘,有些話也就不好說了。”

玉婉說到這裏,眉頭一蹙,眼中透出幾分傷感之意。

玉姍聽了,一時也若有所思,走到玉婉旁邊,擡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搭。

明媚在旁邊看著兩人,雖然這兩個一直鬥嘴,或許私底下也有些不合,但畢竟是骨血姐妹,此一刻,這份傷感之意卻也是真的。

明媚又羨又嘆,忽然想到自己……一瞬也有些傷神。

三美正在各懷心事,忽地外間有小丫鬟急急而來,垂首稟告道:“大小姐,二小姐,表小姐,外頭陸侍郎跟歐大人家的兩位小姐來訪。”

玉姍一聽,頓時便笑:“她們兩個怎麽一塊兒來了?”

玉婉也掩口而笑:“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卿哥哥這不是回來了嗎?”說著,就扭頭跟明媚說,“正好你也在,便見一見,看看這兩個,哪個做咱們的卿嫂子更好。”

明媚一聽,不由一喜:“怎麽,卿哥哥有了嫂子了?”一喜之下,稱呼都變了。

玉姍玉婉聽她口吻之中滿是驚喜,均看過來,玉姍便笑道:“怎麽明媚妹妹也盼著有個卿嫂子了嗎?”

玉婉也笑:“還沒有,這不是有了人選了嗎?不是我們自誇,這京裏頭想要嫁給卿哥哥的……可是一只手都數不過來。”她一邊說,一邊擎起手來,向著明媚擺了擺,很顯自得。

明媚笑道:“那可真要見見了,不知道這陸小姐跟歐小姐又是什麽樣的人物,聽來頭都是非凡,必然是極好的。”

玉姍便吩咐那丫鬟出去迎人,玉婉就對明媚說道:“這兩個,來頭倒是一般,陸大人不過是個侍郎,但是聽聞父親對他很是青眼有加,大概是前途無量,陸小姐也是出名的才女,至於歐小姐家裏,那是有名的皇商,雖然不比陸家的書香門第,但卻是首屈一指的巨富……幸好歐小姐生得也好,沒那種巨富之家的粗俗氣,脾氣也溫婉,我們才肯跟她結交的……但都是對卿哥哥極傾心的,又因如此,兩個人很有些不對付,故而我跟姍姐姐才笑她們怎地竟一塊兒來了。”

明媚心頭一陣激動,沒想到景正卿那種貨色,居然還會有這樣出色人家的女孩兒傾慕,忽然轉念一想,心道:“我當初不知道他品性的時候,還不是一樣敬慕有加的……這些女子,恐怕也是被他皮相所惑了吧,可憐,可憐。”但是一想到景正卿如果娶了妻,怎麽也不至於再打自己主意了,總而言之,禍水東引,最好是……讓他攤上個兇悍性情的女子、能制轄住他。

明媚心裏盤算著,只覺眼前一片明亮,忍不住高興起來,有些激動地盼著見那兩位小姐。

☆、幹醋

過不多時,陸歐兩位小姐果真聯袂而至,明媚定睛看去,卻見左邊一位,身材略纖細,著一襲淡黃衫子,眉眼間透著嫻靜,她心中便猜這位是陸侍郎家的小姐,而右邊的姑娘,同樣著一襲黃衣,只不過這黃是一種偏穩重的褐黃,對少女而言有些太老氣了,可卻偏襯得這女子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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