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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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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涅端坐在王座上, 他的眼下有一圈烏青, 昨日裏他並沒有睡好, 到了早上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有了困意, 結果又很快的被吵醒,來上朝。蕭鸞不在, 這是蕭涅第一次可以自己發表意見,雖然還說不上親政, 卻也滿滿的都是激動。

蕭涅看著朝臣分列左右, 蕭韶站在首位, 兄長不在,蕭韶穿著正紅的宮裝站在那裏, 步搖華貴, 就如鳳凰那般傲視群雄。蕭涅定定神,上朝的程序他已經經歷了很多次,也已經熟悉了。而這一次, 則和以前全然不同。

只是一直到了朝會結束,蕭涅從興致勃勃, 變成了臉色沈沈, 他大步回到宮中, 玩伴們和庶吉士都不能上朝的,見到蕭涅的臉色陰沈,急忙賠笑問詢原因。蕭涅不管他們,只是擡頭問齊霽真:“朕今日坐了一日,見朝中討論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斤斤計較,莫非是大臣戲耍朕不成?”

齊霽真行了一禮,溫聲道:“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乃人間秩序。如今大臣們說春耕,說種子,為的就是能早日定下來來年。陛下可知大夏有多寬多廣麽?”

這個蕭涅倒是知道,答道:“我大夏共十三省,十六都司。”

齊霽真點頭道:“我大夏十三省,東起東海,西至漠水,其中有府140個,州193個,縣1138個。”

具體到這樣細致,蕭涅就不清楚了,他睜大了眼睛,不僅是他,就連一旁的人也都驚嘆了一聲。齊霽真宛若不覺,續道:“如此多的人,如此廣的地,京中一道命令發出,最近的不過數個時辰,最遠的卻要數月才能抵達。如今才開始商討開春的事務,而每個州府的情況、水文地理、產糧、風俗都各有不同。陛下又怎麽會認為這些事是斤斤計較呢?”齊霽真說道,又舉出了朝中大臣不同的觀點來。

蕭涅有些羞愧,低著頭,旁邊的人卻笑了一聲,說道:“這些民事,怎能登堂入室?就算說,也有舊例可循,又怎麽能說上一整天呢?”

齊霽真朝此人望去,她既然順從蕭鸞的意思來到蕭涅身邊,自然對蕭涅身邊的人也有了解。蕭鸞為蕭涅配了老臣,只是朝中老臣被此前幾年的動蕩磋磨,所剩不多,就算有剩的,也個個都跟人精似的,琢磨著朝中事,不肯輕易站隊。而蕭鸞還要和蕭韶鬥,自然不會輕易放出自己的立場,免得有那別有居心的人趁機混淆視聽。

卻不想蕭鸞的等上一等,卻讓經驗不足的小子們提上來,跟在蕭涅的左右。齊霽真垂下眼,蕭涅身邊有精幹的中年人,如今大多是在外實務,也有經驗豐足的老人,多半是作為蕭涅的老師。可是年輕人總是更傾向於年輕人,老師的身份對年輕人來說天然就具有距離感。蕭涅反倒是更愛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人一起玩鬧。

這些十幾歲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裏,既然能跟蕭涅說得上話,多半都是同樣的勳貴,當然也有寒門子弟。可既然能一直讀書上來的,家中自然不會太差。就算有差一些的,從小讀書,哪裏知道民事呢?

齊霽真年近三十,她官威越盛,只這一眼橫過去,對方立刻喏喏不敢言語。齊霽真回過頭來,這才說道:“陛下明鑒,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民生之事,事關國家,絕無小事。莫非要功蓋天下,東征西討,才算得上是大事,才稱得上是功績嗎?”

少年人一開始被齊霽真所驚,見齊霽真這樣說話,心中又不服,忍不住說道:“武帝征伐四野,使得四夷臣服,這還不是天大的大事,功績嗎?”

“武帝窮奢極欲,繁刑重斂,他在位時好似極盛,卻為後世子孫留下空虛的國庫,連年的農民起義。他雖免亡秦之禍,卻有亡秦之失,這也叫做功績嗎?”齊霽真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那人見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後退了一步。

蕭涅見狀,急忙和稀泥道:“三姐姐,俊陽年輕不懂事,你莫要和他一般見識。”他說著,又急忙瞪了玩伴一眼,“叫你平日裏多看書多聽先生說話,你卻偏不聽,眼下可知道錯了?還不快跟三姐姐道歉!”

齊霽真抿抿唇,看著對方順坡下驢,她也只得受了。齊霽真心中w,蕭涅這樣說,說是訓斥玩伴,卻是不輕不重的,只是借個機會讓玩伴不要惹惱了自己,免得生事罷了。齊霽真看著蕭涅討好一般的朝自己笑笑,她勉強回了一笑,卻又覺得,君威不立,九郎這般孩子心性,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關於來年春耕以及堤壩修覆的事務持續了好幾日的討論,工部和戶部忙做一團,蕭涅有點失了興趣,他每日裏枯坐,看著下面的人忙忙碌碌,說不上三四句就會互相吵鬧起來。一方要錢,一方就哭窮,一方要人,另一方就哭沒人。吵得多了,就拉著蕭涅來判是非曲直。

若是蕭涅不願,蕭韶便站出來,說不了幾句,又會去討要蕭涅的說法。蕭涅心中不服,咬著牙想要斷上一斷,卻每每的臣子們幾句話問得說不出話來,面紅耳赤。所幸回到宮中,還有齊霽真和太傅勸阻著,不至於太過難堪。

“若是阿兄早些回來就好了。”蕭涅苦著臉。

他面前立著的唐督主忍不住回道:“陛下,您不能什麽都靠著成王。”

蕭涅抿著嘴,他揮了揮手,又嘆息了聲:“朕知道,朕只是……”他以為這個皇帝是好當的,此前他借著科舉作弊的事,收攏了黨鵬,收攏了心腹,甚至坑了嚴家和蕭韶一把。他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卻沒有想過這背後,或許自己的兄長一直在為他鋪路,讓他以為自己真的無所不能。

想到這個可能,蕭涅的心情就低落下來。他揮退左右,慢悠悠的在宮中散步,自己並不是一個當皇帝的料,這份心思起來就很難再熄滅下去。他曾經的自信,在被發覺的真相面前搖搖欲墜。而作為一個帝王,他也沒有什麽好的排解方法,只好在宮中瞎逛,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找嚴蓁說一下自己心中的煩悶。

可是能說什麽呢?大家都是嚴蓁的兒子,母親對他向來寵溺,兄長也並沒有對不住他的地方。若是說出來,他也是一個將要成家的人了,說出這樣軟弱的話來,若是被傳了出去,他又該如何自處?

就在這樣的心思裏,蕭涅在後宮中轉轉悠悠,就覺得自己也仿佛禁錮在了宮裏一樣,找不到出路。正在走動間,卻突然聽兩個侍衛談話,說的正是前朝事。

“皇上到底年輕了些,聽說在朝堂時,被老臣逼問得說不出話來。”一人悄聲道,他們所在的位置比較偏僻,看不到什麽人,二來也沒有看到宮中貴人出游時那樣的排場,便堅信周遭無人,說話忌憚。

“成王一走,皇上就這般,看來朝中人並不將皇上放在眼裏。”另一人也道。

蕭涅蹲在一邊,暗自聽著,眼中盛怒。但他依然一句沒有說,兩個侍衛閑聊幾句,便就此打住了話頭,畢竟雖然偏僻,也是在宮中,有些話不能多說。蕭涅悄悄的退走,他走出不遠,就看到了來尋他的太監。

蕭涅陰沈著臉,旁人便識趣的住了口,跟在蕭涅身後。回到寢宮,蕭涅招來唐督主,讓他查一查在那處當值的侍衛背景。蕭涅見唐督主領命而去的背影,薄唇緊緊的抿著,他既是擔心侍衛有問題,又擔心侍衛沒有問題。他按住了自己的額頭,低低的笑了幾聲,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當皇帝,為什麽這麽難呢?

一連數日,蕭涅都顯得郁郁寡歡,偶爾提了幾次意見,倒是長姐蕭韶積極響應。蕭涅對長姐的感官好上許多,特意設了宴席,招待長姐。

“阿姐,我年輕,有些事說出來貽笑大方,還望阿姐不吝賜教。”蕭涅說道。

蕭韶開懷一笑,她朝蕭涅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盡顯灑脫:“九郎可算是想起阿姐的好了不是?”

“不是……阿姐是父皇命定的輔國大臣,我自然是信阿姐的。”蕭涅被臊得滿臉通紅,急忙回道,他也算看得明白了幾分。如今朝中蕭鸞不在,原本一分為二的朝臣頓時失衡,憑借蕭涅自己,自然是無法制衡的,想要讓自己的想法推行下去,還得借助蕭韶的幫助才行。

只是蕭涅還是有些不明白,照理來說,以兄長的性子,就算他要走,也會備好萬全的手段,以防蕭韶獨大。而今卻是朝臣頻頻找自己的麻煩,蕭韶袖手旁觀,讓蕭涅不得不去找蕭韶。

長此以往,對兄長又有什麽好處呢?

蕭涅想不明白,他一擡眼,見蕭韶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急忙收斂了心思,重新舉起酒杯,又賜了許多金銀器物給蕭韶,以彰顯聖恩。

於是沒有幾日,京中就有流言傳來,說成王和陛下兄弟失和,蕭涅故意讓成王外出,就是為了剪去成王的爪牙。

作者有話要說:  _(:з」∠)最近北京突然降溫,冷得要死, ( )吹風吹得頭爆痛

大家要多加衣服,千萬不要像我這樣……

謝謝大家追文,能追到這裏我覺得都是真愛了,這篇文其實確實挺憋屈的,但是怎麽說呢,我覺得其實很多時候,就是時勢造英雄,而不是英雄造時勢。所以每個人,看上去很強大,但他們也都不得不被時局所困擾,所網絡,到最後,他們想要做的,和實際能做的完全不同。而每個人的位置又會影響著他們的想法。大概就是這樣的。

對了,齊霽真說到的省府州數量都是明朝的……哈哈,直接拿來用了。對武帝的評論是取自司馬光的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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