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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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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大婚, 和皇太子一樣, 繁瑣無比, 需要早幾日就開始準備。成王府張燈結彩, 但蕭鸞還需要先在宮內奉天殿進行冊封,冊禮還需到王妃家中。這也僅僅是前期, 到了成婚那日,儀仗隊伍數十人, 把長街鋪滿, 舉旗的, 清道的,班劍儀刀威風凜凜, 蕭鸞一身喜服, 坐在來自北狄的高頭大馬上,去到王妃家接人。這是明媒正娶八擡大轎迎進門的王妃,自然不同。

街上人聲鼎沸, 樂聲喜慶,就算隔很遠也能聽得見, 聲音傳到齊霽真的耳中。齊霽真所在的樓很高, 往下就能看到那紅妝十裏, 夾道相迎的隊伍。齊霽真倒下一杯酒,遙遙的朝遠處那個騎在白馬身上的少年一舉杯,又一口飲下。此時此景,讓她想起了數年前那一幕。

麗娘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躍下高樓呢?當時的齊霽真或許並不太明白,當時她還未曾有幸擁有蕭鸞, 因此還想著人若好聚好散,相隔天涯又有何妨。可終究只有得到過了,方知失去的痛苦。齊霽真捏著酒杯,她慢慢地喝著杯中的酒,她如今有官身了,不再是家中嬌養的小娘子,出入都得帶著侍女和隨從。她有此前從未有的自在,而這自在的滋味,也不盡是美好。

腳步聲響起,在齊霽真面前停住。齊霽真沒有回頭,只是道:“此處有人了,不拼桌。”

“成王大婚,這裏是最好的觀禮地,周圍都坐滿了……我也不是要拼桌。”

溫和的聲音響起來。齊霽真轉過頭,從對方溫和的眉眼中找到了似曾相識的痕跡。齊霽真急忙站起身來,朝對方一禮,說道:“陳郎中。”

來人眉眼溫和,氣質內斂,身著一身五色羅裙,卻不是婦人的打扮。而她的腰帶上還掛著象征著身份的魚袋,旁人一看,就會立刻避開,以免沖撞了官家。陳瑾見齊霽真行禮,急忙快步上前,扶起了齊霽真,笑道:“你我同僚,如今又非在朝堂,不過私下相交,不必行禮。”

齊霽真順勢而起,又引陳瑾坐下,陳瑾掃了一眼桌上的酒,笑一笑,也沒有多說什麽,反倒是談起了天氣。

齊霽真便應道:“欽天監選的日子,風和日麗,正適合婚禮。”她說著,手指有些局促地撫摸過杯沿,陳瑾做出了一副偶遇的模樣,齊霽真也摸不準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偶遇。只是她這麽一坐,齊霽真的心頭緊繃幾分,倒把那些失落惆悵沖散了許多。

“原來如此,成王殿下大婚,這京中不知有多少懷春少女傷透了心。”陳瑾說完,又溫和的說道,“時辰已經差不多了,該看的熱鬧也看完了,若是被他人看見,恐惹人非議。”

齊霽真眉頭一立,想要辯駁幾句,卻不想陳瑾已經看穿了齊霽真的意思,又笑道:“既然已經選了這條路,又何必做這樣的姿態。”

這一次,齊霽真整張臉都漲紅了,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點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苦笑一聲,道:“我們走吧。”齊霽真站起身,陳瑾也施施然地起了身,跟在齊霽真的身後。齊霽真結了賬,又回過頭來,問道:“陳郎中如何知道我在這的?”

陳瑾笑一笑,道了聲:“這店家掌櫃與我有點交情,原本我是來拿酒的。”

齊霽真胡亂的點點頭,她的腳步慢了些,陳瑾邁出幾步,就跟在了齊霽真的身邊。兩人並肩而行,走在路上,光鮮亮麗,偶爾還能聽見路人感慨著成王成婚的風光。王爺成婚,自然是繁瑣的,兩人行走也並不快,就算以這樣的步伐,也是綽綽有餘。齊霽真等著陳瑾開口,陳瑾也是十分沈得住氣。兩人邊走邊聊,陳瑾也曾當做庶吉士,又是女性,說話間頗有提點之意,倒讓齊霽真獲益良多。

齊霽真看著陳瑾自如的模樣,柔和的笑,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其實跟她也是一樣的,她們兩人都在一個異常艱難的處境裏往前跋涉,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肯往回走。齊霽真沈默地想著,而陳瑾則突然轉頭,對齊霽真笑:“三娘你後悔麽?入了仕途,有的是人一生一世都不過是一個小卒,泯沒眾人。而以你的家世,天下英才任君挑選,若是得了個誥命婦人,青史竹帛亦有你的名字。”

齊霽真匆匆按下心頭的想法,擡眼笑道:“母儀天下的皇後,也只會留下一句某氏。前朝永安公主帶軍大敗敵人,所領軍隊號稱娘子軍,她死後,父兄不顧眾人反對,以軍禮下葬。可到如今,誰還記得公主名諱?倒是對她的相公兒子記錄詳細。”齊霽真淺淺吸了口氣,“反觀周元貞,誰不知道她是開朝第一相?她終身不婚如何?死後魂靈無法依托又如何?這青史之上,這萬世之後,誰都記得她叫周元貞,而不是周氏,亦非某某之妻,某某之母。”

陳瑾聞言,亦是哈哈大笑起來。陳瑾今日穿著的是女裝,並非平日裏的官袍,這般大笑,其實是很不端莊的。但她偏生無視其他人註視她的樣子,就這樣笑得開心又灑脫。齊霽真看著陳瑾的樣子,帶著幾分羨慕。

陳瑾笑夠了,這才拍拍齊霽真的肩膀,說道:“不錯,我輩當如周元貞。”

齊霽真似乎從陳瑾這句話之中察覺到了什麽,她看了陳瑾一眼。陳瑾重新回覆了她溫和的模樣來,對齊霽真說道:“我開了一個詩社,都是一些才女,不知三娘可有興趣加入?”

兩人逆著人流朝自己目的地走去,齊霽真瞇著眼睛,她身上早就打上了成王的烙印,所接觸的人事,與她開方便之門的人事,也都與此相關。而陳瑾……?齊霽真看了眼陳瑾,見對方溫和眉眼的樣子,疑問慢慢的浮上,若只她一人,對方有什麽,她大可接著就是。但涉及到蕭鸞,齊霽真就不敢冒險了,若對方設了什麽圈套,她傻乎乎的進去,連累了蕭鸞,那她這一生也不會安生的。

齊霽真打定了主意,決定問一問蕭鸞,於是她將話題繞了過去。陳瑾見狀,也只是笑笑,便不再多說什麽。兩人走不出多遠,老遠的就看到沈引玉沖了過來,他上下打量了下齊霽真,見她並沒有什麽顯而易見的傷心失落,這才松了口氣,朝陳瑾行禮。

陳瑾回了一禮,又對齊霽真說道:“既然你有朋友在,那我便先走了。”陳瑾說完,又朝沈引玉和齊霽真一禮,也不等兩人回應,就這麽瀟瀟灑灑的走了。

沈引玉看看陳瑾的背影,又轉過頭來看看齊霽真,皺著眉,說道:“你怎麽跟她在一起?”

齊霽真嗯了一聲,問:“怎麽了?”

沈引玉難得有些臉紅起來,撓撓頭說道:“……也沒什麽,她升遷太快,有些風言風語罷了。”

齊霽真哦了一聲,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什麽。沈引玉是眼睜睜的看著齊霽真和蕭鸞一路走來。雖然他直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何結局最後變成這樣,但這並不妨礙他和齊霽真之間的友情。更何況,在蕭鸞成親的頭一天,蕭鸞還專程來找沈引玉,讓他今天一定要陪在齊霽真的身邊。

沈引玉自覺自己出來得不晚了,但還是撲了個空,嚇得沈引玉滿街亂轉。他看到齊霽真的樣子,又說道:“走,哥哥陪你喝酒去!”

齊霽真想到陳瑾說的話,笑著搖了搖頭,回道:“讓人到不好。”

沈引玉頓時露出了難過的表情,仿佛齊霽真可憐到了極處那般。他按著齊霽真的肩膀,說道:“怕什麽,我也要去礪州了,你就當為我送行吧!”

齊霽真陡然一驚,而沈引玉已經不管不顧的拉著她找了個僻靜的酒樓,包了一間雅間,又叫了滿滿一桌酒水。齊霽真推開窗,看到這裏臨河而立,但距離成王府卻是十分的遙遠,遠到根本就看不著了。

眼下時間尚早,陽光毒辣,穿城的小河帶來涼爽的輕風,吹到人臉上。遠遠的,似乎還能聽到不知何處的歌伶奏樂的聲音,輕柔舒緩,仿佛是沈澱在古老時間裏的影像。齊霽真摩擦著掌下的窗欖,她看著遠方,問:“你是從哪裏找到的這樣好地方。”

沈引玉倒酒的手一頓,笑道:“你知道我交友廣泛……”

“是六郎吧?”齊霽真的聲音傳來。

“哈哈哈……怎麽可能呢?他可不像我一樣到處玩,知道這樣的好地方。”沈引玉驚得手指都在抖。他自幼就知道齊霽真聰明,但他怎麽也沒有明白,為什麽齊霽真只是在窗邊站一站,就知道得這麽清楚。

“是嗎?”

齊霽真的聲音悠悠的,她在窗邊站了一會兒,這才又重新落了座。沈引玉打量著齊霽真面無表情的模樣,也不知道她是信了自己的話,還是沒有。沈引玉咳了一聲,說道:“這裏的酒很出名,來自各地的都有,西邊的雜糧酒,南邊的清泉酒,都很是難得。”

齊霽真倒了一杯,與沈引玉一幹而盡,此處沒有旁人,齊霽真就著在北狄的習慣,將唇上的酒液一抹,說道:“說吧,你要去哪裏,又是因為什麽。”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喝過合巹酒後,蕭鸞在桌邊坐了許久。喜娘也好,女官也好,早就已經退下了,龍鳳燭搖晃著光芒,把房間照得透亮。李安歌就在床邊坐著,坐立不安。她悄悄擡頭看蕭鸞,蕭鸞穿著喜服,頭發極黑,皮膚極白,襯得她唇紅齒白的好看。

“你看我做什麽?”蕭鸞朝李安歌看過來,她的聲音不冷,畢竟日後還要相處很久,蕭鸞並不希望和李安歌的關系變得冷淡。

李安歌有些臉紅,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頭,說道:“看你好看。你……你是我看到過最好看的人。”

蕭鸞聞言,就笑了起來,回道:“你見過多少人呢?我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李安歌想要反駁,蕭鸞就已經打斷了她:“睡吧,今日我會睡在榻上。你不必擔心。明天還要早起進宮。”

李安歌啊了一聲,便又垂下頭來,低低的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終於寫到這裏了……

本來打算昨天更的,結果作者君跟對象去參加茶展了,逛了大半天,累個半死。喝到一個叫千兩的黑茶,還挺好喝的

成親參考了下《大明會典》,明代沒有帶魚袋的習慣,這是我編的,反正咱們架空,拿唐宋的用用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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