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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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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九月, 正是好時節。經過長達半個多月評卷, 也到了放榜的時候。早在放榜的初期, 各個評為上甲的文章也流傳了出來。其中《論馬》一文一出世就引來各方的圍觀。文章本身文辭斐然, 見解獨到,評官甚至特請了兵部來看。據傳兵部侍郎見了此文後大為讚賞, 甚至特請了聖上,要商議其中的細節。

也因此, 蕭煒也看了此文, 欽點為會元。就連首輔謝準也說, 此人為狀元才。這句話可比旁人說上百句都要管用。

一時間眾人都在想此人到底是誰,直到放榜那日, 齊霽真的大名掛在榜上, 震驚了朝中上下。

不知道齊家的人自然震驚於自陳瑾過後,又是一名女子中了會元。而知道齊家的人,反應就大不相同了。有打趣齊懷遠的說“難怪你老小子老不肯答應嫁女兒, 原來是憋了這麽一出。”這是善意的。當然也有那惡意嘲笑的“你齊家如今竟然還要女兒來考功名做支撐了嗎?”

無論是哪樣的話,都讓齊懷遠覺得自己的老臉都丟盡了。他在家中大發雷霆, 驚得家中其他人忐忑不敢言語。齊懷遠氣過以後, 便道:“既然三娘中了, 自然也會有通知喜事的,道濟你叫人跟著,看看三娘在哪裏。”

道濟急忙答應了,匆匆出去。齊懷遠長嘆一口氣,周氏見狀, 急忙上前來,安撫著自己的丈夫,說道:“你莫要氣壞了身子。”

“這不孝女兒去做這等拋頭露臉的事,叫我怎麽能不生氣!!”齊懷遠高聲道,他又是一聲長嘆,說道,“都怪我,都怪我。當初為何要讓她看什麽書!如今她一心想著往外跑,哪裏知道這世道艱難。她一個女子,乖乖的待在家中,父兄丈夫都會庇護著她,哪裏不比在外面差!”

周氏也是長嘆,只是她素來以夫為重,自己沒有個主心骨,便皺眉問道:“那現在可怎麽辦?”

齊懷遠捏著鼻梁,說道:“若能勸得三娘自願辭官,此事也就了了。雖然齊家丟了這麽個人,我們大不了就養她一輩子吧”齊懷遠搖了搖頭。而周氏則哭道:“三娘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老爺不疼她,還有我這娘親來疼。她若在家裏待上一世,這一輩子可就毀了啊!”

齊懷遠皺眉道:“我又何嘗不知道這點!但這逆女屢教不改,哪一個好人家肯娶她?還怕不給家中丟人麽!”

周氏則哭哭啼啼地說道:“我見那成王也一直沒娶妻,說不定……”

齊懷遠想了想,覺得齊霽真此事瞞得這樣好,指不定那個成王是不是在其中做了些什麽。原本他對蕭鸞並沒有什麽印象,只覺得是一個依附於嚴貴妃的可憐孩子,就算長大了,約莫也就是個太平王爺。但游歷時重挫叛軍,並牽出了奉元一眾官員欺上瞞下的事,回到京中後,又以雷霆手段讓寒門吃了一個悶口虧,帶著世家的勢力強勢回歸。而今,只怕誰都不會認為蕭鸞是個軟柿子了。

只是剛過易折,在所有人眼中,蕭鸞也只是嚴貴妃的一把刀,在他的背後才是真正讓人警惕的。只是齊家家道中落,只想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並不打算過問儲君之事。因此齊懷遠對蕭鸞的印象也就從可憐到了奸猾。

思及此,齊懷遠皺了皺眉頭,敷衍地說道:“日後再說吧。”

會員就是會試的第一名,這樣的喜事,自然要大張旗鼓的宣傳的。一大早就有專門報喜的人按照地址敲鑼打鼓的來報喜。蕭鸞早得了消息,也算著時間將齊霽真送了回來。兩人都有些依依不舍,卻又無可奈何的分開。

齊霽真按照慣例,給了報喜人賞金,就打算關門了。會員雖然是第一名,但只有上了金殿,經過蕭煒考核一遍,才能確認誰才是真正的第一,也就是所謂的狀元了。因此這份喜事還算不得是殊榮,前來賀喜的人雖然多,但大多也是好奇齊霽真的樣子。齊霽真送走了這些人,帶著幾分疲憊,剛想要關門,卻聽到了一個男童的聲音:“阿姐。”

齊霽真回過頭,此前她在蕭鸞的王府時,遠遠的看到過自己的弟弟。而今她終於面對面的,可以細細打量這個三年未見的弟弟了。齊道濟快步上前,看到齊霽真站在那處看著自己。莫名的畏懼從齊道濟心中升起,對於自己的這個姐姐,齊道濟是十分覆雜的。從小的時候開始,父親和母親就時常為了姐姐的離經叛道而嘆氣。因為齊霽真的種種選擇,家中庶出的姐妹的姻緣也受到了一定影響。可以說,在齊家,對齊霽真不滿的人占了大多數。

可是身為姐姐,齊霽真果斷又有自己的見解,學識豐富,博學多才。齊道濟不知道自己阿姐在這失蹤的三年裏經歷了什麽,但他也讀過了阿姐的那篇文章,齊道濟知道,普通人是寫不出這樣的文章的。雖然齊懷遠說著敗壞門風的話來,但是在齊道濟的心裏,還是對齊霽真很是敬佩的。如果非要說的話,這種感情或者更像是面對一個崇拜的兄長那樣。

“阿姐。”齊道濟朝齊霽真喊道。

齊霽真頓了頓,隨即讓開了身,說道:“進來說話吧。”

齊道濟搖搖頭,這才道:“阿姐,恭喜你……還有……父親還要等我回去稟告。你……你小心些。”齊道濟說完,也不等齊霽真回答,轉身就跑走了。

齊霽真楞楞地看著齊道濟的樣子,她想起此前齊道濟對蕭鸞說過的那些話。當時她的內心裏充滿了憤怒和悲哀,可如今弟弟的轉變讓她猝不及防,一時之間,她呆在原地,竟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只是過了許久,齊霽真才從弟弟的話中得出了另一層的意思。齊霽真苦笑一聲,已經預感到了什麽,她走回小院,思索許久,還是招手讓人去王府請蕭鸞。

天還未黑,小院迎來了客人。齊霽真深吸一口氣,她喚了::聲阿爹,又讓下人倒水沏茶,這才將齊懷遠迎到主座上。齊懷遠並沒有推辭,他看著自己的女兒,三年不見,齊霽真比他記憶中要消瘦許多,看上去就像個紙片人那樣,只是雖然瘦弱,卻也帶著股子韌性。

若齊霽真是個兒子,齊懷遠覺得自己定然會為她驕傲,可為什麽,這麽好的一個苗子,卻偏偏是個女兒呢?是個女兒,所有的好,就都成了不好。

“殿試莫要表現自己,隨意得個閑差,就辭官。”齊懷遠見齊霽真不開口,於是輕咳一聲,說道。

“這不可能。”齊霽真也擡起了頭,她捏了捏拳頭,她的手心裏全是汗水。齊霽真已經成人了,她考過了會試,就意味著她必然會有官身。如今的她,已經不需要再像年幼時那樣,與自己的父親虛與委蛇。齊霽真暗自給自己打氣,強迫自己去直視自己的父親。

孩子似乎天生就敬畏著父母,齊霽真也不例外。用謊言欺騙,和直面面對父母的權威,這是完全不一樣的。齊霽真強迫著自己的模樣,落在齊懷遠的眼中就是極為不孝的表現了。

“在家從父!你這樣忤逆的孩子!讀的是什麽書!”齊懷遠大聲道。齊霽真下意識地身子抖了一下,但她還是咬住下唇,沒有動。齊懷遠見狀,又沈沈的嘆口氣,話語和緩了些:“爹娘也是為了你好。你如今年輕,仿佛天下什麽事都可以做的。可是你真正當了官,就知道你頭頂之上還有無數的大山。你要學會虛與委蛇,學會卑躬屈膝,這種感覺不好受。你嫁了人,以為父的位置,自然是可以護你在夫家無憂。若你不想嫁人,也可以在府中待上一世,沒人敢欺負你。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

齊霽真沈沈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說道:“我只知古時樂天作詩說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若是待在夫家快樂一生,那為何弟弟他們還要去掙個功名呢?這世上為何那麽多男兒不去入贅,卻偏生要掙一個前程呢?”

為什麽?這個世上哪有許多的為什麽?世人都是如此,為什麽就自己的女兒這麽不聽話呢?齊懷遠只覺得額頭青筋亂蹦,他說道:“不管如何,我一天是你的父親,你就一天繞不開去。你不說,我就代你說!老夫的臉早被你丟盡了,也不要這臉了!”

齊霽真臉色一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這是她最怕的事情,蕭煒以孝治國,若真的齊懷遠不要這臉去求蕭煒,那齊霽真的官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什麽時候開始,我天家也成為威脅人的利器了。”隨著說話聲,蕭鸞踏著夕陽推開了房門。齊懷遠一驚,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看著蕭鸞。蕭鸞卻是一笑,說道:“榮國公好久不見,怎的見了本王是驚呆了麽?”

齊霽真先跪下行禮,蕭鸞眼中劃過一絲心疼,卻也沒有阻止。而齊霽真這麽一跪,齊懷遠也頓時回過神來,急忙下跪。蕭鸞見狀,慢慢地坐到上首,這才讓齊懷遠起身。這一出是很明顯的敲打之意了。齊懷遠臉色漲得通紅,說道:“不知殿下前來是為了何事?”

“三娘是我的伴讀,她如今考上會員,大大長了我的臉面,自然是要登門道賀的。”蕭鸞溫和地回答道,“倒是榮國公您,本王來的急,也聽了幾句。如今三娘中了會員,便是貢士,是天子門生,有了官身。你們父女同朝為官,真是一出美談!”

蕭鸞句句不離齊霽真的身份,先說齊霽真是自己的伴讀,再強調齊霽真已有官身,在父女關系前,還有個同僚關系在那,既然為同僚,哪能容得了齊懷遠隨意威脅呢?齊懷遠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這意思。他咬了咬牙,看著齊霽真。女兒低垂著頭,波瀾不驚的表情,唯獨那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

齊霽真打小就是這樣,總是默默的決定,在齊懷遠的記憶中,他也不記得,自己的女兒是一開始就是如此,還是在無數的反對中漸漸變成這樣的。

“你好自為之。”齊懷遠扔下一句,甩袖便走。

“六郎……”兩人看著齊懷遠氣沖沖地走出院門。齊霽真也知道自己父親那句話幾乎要與她決裂的意思。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齊霽真還是覺得心頭微痛,忍不住抱緊了蕭鸞的腰。蕭鸞回抱著齊霽真,輕輕的蹭了蹭齊霽真的鬢邊,輕聲應道:“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大家都選安歌,那就安歌好了……總覺得略活潑了些

齊懷遠要臉,所以不會主動跟皇帝說的,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是為了齊霽真好,但是我們大家都知道,這種父母覺得的好其實往往不是孩子要的。另外就是其實一直到現在,也有很多家庭覺得男孩子就要出去闖闖,女孩子就要留在家裏早早嫁人。他們覺得這是照顧女孩子,對女兒的好。其實反過來看就知道了,男的有幾個願意過這樣的日子的呢?只是大家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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