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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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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上下掛滿白綢,吊唁的人來來往往,線香燃斷一截又一截。

直到靈堂外的下人高聲喊出錦寧侯夫人,跪在堂前的林星然才有了些反應。

她猛地擡頭看向林星雪,眼裏的質問和恨意幾乎化為實質刺過去。

林星雪不欲多言,她點燃一截線香,尚未奉上前,林星然猛地站起來緊緊握住她的手臂,雙目通紅死死盯著她。

南煙立刻就要上前,林星雪微微搖頭,她看向林星然平靜道:“這是你母親的靈堂,你應該不會想在這裏鬧事,我在後面等你。”

林老夫人和林甫才決意瞞下此事,林星然當日即回顧府,韓氏病重時她甚至不能看望一眼,她不明白事情為何會演變到如今的局面。

偏偏那日,林星雪遇到刺客截殺。

“是你逼死母親的。”

林星然根本無意掩飾恨意與情緒,哪怕如今顧宴在她身後,她還是直言她的想法,她要林星雪給她一個交代。

“不是。”

“你撒謊!”林星然激動地上前,她一邊控訴一邊流淚,“如果不是你,母親怎麽可能這麽快離開?星彥又為何要被送離京都?你前腳遇到刺客,後腳府中的人就告訴我沈寒星要求父親將母親和星彥關押起來。你還說與你無關?不是你還能有誰!你為什麽要逼死我母親,為什麽?”林星然奔潰大吼,失態至此再無什麽掩飾與偽裝,顧宴緊緊摟著她,防止她沖上去。

林星然此刻能想出無數個林星雪逼死韓氏的理由,林星雪也知道無論她說什麽林星然也不會信。

她靜靜看著林星然在那裏鬧在那裏哭,動靜鬧得太大,直到林老夫人那邊派人傳話讓林星然過去。

花廳靜而無言,眾人皆在前面迎接吊唁的客人。

林老夫人不讓顧宴跟上去,他只好留在這裏。

林星雪無意多留,她剛往前走一步,顧宴忽然出聲:“沈夫人,我有件事想問你。”

林星雪皺眉,她停下腳步但未曾回頭。

顧宴看著她漠然的背影,心尖一刺,他問道:“當年我在破廟命懸一線,有人照顧我一夜將我從鬼門關前拉回來,沈夫人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他終究沒有直接問那個人是不是你。

這樁往事過得太久,林星雪沒有想過顧宴會在這種情形下問她,她也不懂顧宴為何要在這時問起。

當年顧太傅在獄中冤死,聖上最終決定不牽連顧宴,但他在獄中受了很多傷,京中無人敢醫治他,顧家旁支的人甚至絕情地將他趕出京都,生怕他留在京城鬧事。

林星雪找到顧宴時,他正在一間破廟裏發高熱,整個人意識迷糊。

她一邊熬藥一邊和他說話,照顧他整整一夜,直到天明時分他高熱褪去,她才匆忙趕回林府。

但這件事還是讓韓氏發現了,當時父親怕惹事,應允韓氏的請求,將她送去蒼嶺縣安置。

直到顧太傅一案平反,她才被允許回京。

顧宴從沒問過那日破廟裏的人是不是她,她也從沒提過,她曾以為顧宴是知道的。

林星雪沒有回答,她也不想回答,這件事早已不重要。

眼見林星雪要走,顧宴急切上前幾步:“那日的人是你對不對?我以為,我曾以為……”

他曾以為那個人是林星然。

但直到幾日前,那個意圖在侯府誣陷林星雪的丫鬟安苓跪在他面前,將當年所有往事全數告知他,她行背主之事,拿這個秘密以命換命求他救她姐姐安雲。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那日林星然故意趁他昏迷在他身側留下繡有“然”字的手帕,頂替破廟之恩;後來又買通婢女對他下藥迫他娶她,表面答應讓林星雪做平妻,暗地讓韓氏幫忙將林星雪的生辰八字送入宮中。

後來她心灰意冷,亦不過是將誣陷罪責推到安雲身上,來博得他心意回轉。

他也是那日才知道,林星雪因為照顧他一夜,被罰跪一日又被遠送蒼嶺縣。韓氏暗地裏克扣銀錢,在那般艱難的情況下,他因受山長賞識,被人打傷,她還要出錢幫他治病,將最後一點炭火留給他,以致於自己年年生出凍瘡。

顧宴曾將回憶的匣子關上過,但安苓的那些話又讓他重新陷進那些回憶裏,然後心裏一點點生出不甘,忍不住去想他們“本可以”如何。

“如果我當時知道那個人是你,如果我沒有喝下那杯下藥的茶水,我們根本不會……”

“根本不會走到這個地步是嗎?”林星雪打斷顧宴的話。

她終於轉身看向顧宴,但那雙眼睛太過冷漠,說出口的話也鋒利刺人:“顧宴,我和你相處過三年,其實我能看清楚你的一些想法。比如你在乎嫡庶之分卻不肯承認,明明對林星然動心卻拼命壓抑,等到錯過我又來追悔。你覺得是旁人騙了你才致我們走到這個地步,但是哪怕沒有當時那件事,顧宴,你也會動搖。”

最後一句話直直刺進顧宴的心中。

他一直覺得林星雪不夠聰明,覺得她單純不識人心。

但其實她看得很清楚,從他科舉高中到最後與林星然定親,中間有很長日子,如果他想,她和他的婚事早已定下。

“顧宴,我對你好,只是因為你曾是我的救命恩人。”

最後一句話徹底敲碎顧宴心中的期望。

他握緊雙拳,眼裏湧進更多不甘:“那你對沈寒星呢?你當初接過賜婚聖旨明明是害怕的,你對他好也是因為救命之恩是嗎?”

顧宴眼中殘存著最後一絲希望,林星雪蹙眉,她正要回答,花廳外忽然響起一聲重重的咳嗽聲。

林星雪眼睛一亮,她眼裏的冷漠轉瞬散去,轉身走向門外。

顧宴看到她的神情轉變,一雙眼睛愈發暗淡,他低頭自嘲一笑。

林星雪疾步走到門外,一眼看見窗前的沈寒星,她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感知到冰冷的觸感,也聞到他身上混雜的藥香,“怎麽來了?不是說直接回去休息嗎?”

“不放心你,”沈寒星像是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溫和問道,“還有事嗎?”

“沒有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經過花廳時,林星然正失神地坐在椅子上。

林老夫人終究還是將真相告知林星然,她和林甫才都怕林星然因為此事招惹侯府,所以將事情道出才是最妥善的辦法。

剛剛也是因為林星然回來,沈寒星才會重重咳上那麽一聲。

但也因此,他沒有聽到林星雪最終的回答。

林星雪一路握著他的手,直到他雙手回溫她才準備松開,沈寒星卻勾住她的手指不放,慢悠悠地道:“我剛剛聽到了一些話。”

“哦。”林星雪應了一聲,卻沒有下文。

沈寒星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不要裝聽不懂。”

“我有嗎?”林星雪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夫君說話又不說清楚,我怎麽知道你想知道什麽?”

“那你覺得我想知道什麽?”

“我不知道,你說出來我才知道呀。”

小姑娘不肯上套,反而握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有什麽想問的要及時問出來,不然憋在心裏會成為心結的,這樣不好。”

沈寒星輕嘶一聲,重重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小狐貍。”

“那你問不問,我數十下,你再不問我就不回答了。”

“一、二、三……”林星雪當真認真數了起來,她一直數到九,剛要數十,沈寒星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最後問你那句話,你的回答是什麽?”

沈寒星幾乎可以肯定小姑娘一開始不怕他對他好,很大程度是因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縱使這樣,他還是忍不住想問,他想親口聽她回答。

林星雪看到沈寒星眼底藏著的些許緊張,唇畔微微勾起,她靠近沈寒星的耳畔,在他耳邊輕輕道:“一開始是,但現在是……我想對你好。”

親昵又軟糯的聲音鉆進耳朵,變成一片羽毛輕輕從心上掃過。

沈寒星眼底漫上笑意,他低頭看向身側,他們離得很近,近到他低頭鼻梁相碰。

林星雪又靠前一點,她觸碰他的唇,像是吃一塊糕點那樣細細品嘗,臉頰的溫度在不斷攀升,沈寒星不動神色地看著她,她悄悄勾住他的手指,食指劃過他的掌心畫圈圈,畫到第四個圈圈時,不安分的手指被人牢牢握住,唇齒相抵的一瞬間,她的眼睛漫上碎星似的笑意,又緩緩閉上。

林星雪想,她或許有些喜歡這樣親昵的接觸了。

最炎熱的夏日悄然劃過,桂花馥郁的香氣飄散在碧空之下。

錦寧侯府在此時迎來喜事,沈梨和柳巍的婚事定在九月,沈老夫人為沈梨準備出豐厚的嫁妝,以至於陶氏日日喜笑顏開。

成婚那日,府外鞭炮聲不斷,迎親隊伍已經到達,沈梨緊張地坐在喜床上,她看向林星雪,眼裏的無措展現得明明白白。

“別怕,”林星雪輕聲安慰,“我謄抄了一份食譜,若是你還想給你夫君做飯,可以按照那上面的食譜學習,不過記得要親手做。”

林星雪這麽一提,沈梨想到上次那碗銀耳奶羹,她當時可沒想真下廚,偏偏遇上一個較真的人。

“你當時是真的不知道旁人下廚都是做做樣子,還是故意為難我?”沈梨第一次問出這個想了許久的問題。

林星雪低笑一聲,點頭道:“其實有點為難你的成分,不過沒想到你會那麽聽話。”

至於為什麽要為難她,沈梨知道,她也明白林星雪提及這件事是為了轉移她註意力。

其實她們關系並沒有那麽好,沈梨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或許是因為整個侯府只有她們年齡相近,又或許是她有點喜歡林星雪這樣的性子,所以她才想讓林星雪來陪她。

外面的聲音愈發近了,沈梨看向林星雪,低聲道:“之前的事,對不起。”

話音落下之時,柳家二公子已經到了喜房外面。

林星雪對著沈梨淺淺一笑,輕輕搖頭。

不論先前發生過什麽,此刻煙消雲散,她們不必成為很要好的朋友,但也不必彼此嫉恨。

林星雪從偏門出去,她看見等在外面的沈寒星,沈寒星手中拿著一枝金桂,也不知是從哪裏折來的。

桂花香氣馥郁,但依然遮掩不住沈寒星身上愈加濃重的藥草味。

林星雪也能看得出來,他腿上的青黑愈發變淡,她大抵能猜到他在做什麽,偶爾他湯浴回來,她也會撞見他臉色蒼白滿額冷汗的樣子。

如果不是痛得厲害,他不會表現得這般明顯。

“等多久了?怎麽不讓人進去喊我?”

“沒等多久,”沈寒星將那枝桂花遞上前,“聞聞香不香?”

桂花香氣浮在鼻尖,林星雪摘下一朵極快地放到沈寒星的耳邊,他沒躲,也沒急著將花取下來,他看清小姑娘眼底的心疼,溫聲道:“再過幾日,我會告訴你。”

“好。”林星雪乖巧點頭。

她不用問是什麽事,他也不必解釋。

桂花的香氣緩慢飄向遠方,在這種熱鬧與安靜的美好外,京都這譚渾水也開始洶湧起來。

太後壽宴後不久,安王因觸怒聖上禁閉府中。

他在太後壽宴當日和宮中鄭才人私通,撞破此事的宮女眼見徐皇後要查到她這裏,未免死得不明不白,這個小宮女幹脆設法將此事捅到成乾帝面前,偏巧那日,八皇子也伴在聖側。

那日八皇子親眼看見安王醉醺醺地走進假山,他所述時辰和宮女所言時辰相符,由不得成乾帝不信。

此事最終掩蓋下來,但蕭晟明顯失去聖心。

更何況八皇子也因為作證得罪蕭晟和徐皇後,但莫太後不會允許他們報覆八皇子,勢力相爭之下,榮王無形中得到莫太後的支持,朝中局勢愈發偏向榮王,立儲指日可待。

但莫太後知道,成乾帝還在猶豫。

蕭晟畢竟是他寵愛長大的孩子,成乾帝也清楚當日時機那麽巧合定是有人在利用八皇子作證,時間一長他未必還會那麽動怒

可惜蕭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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