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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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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禦醫進屋, 見北安侯將世子抱在懷中,有股說不出的怪異感。這姿勢過於親密。他回過神來,道:“侯爺, 請將世子放平, 卑職為他診治。”

方孝承原本望著成瑾發呆, 這才察覺他來了, 應了聲, 剛要拉開成瑾昏迷中揪著自己衣裳的手, 猶豫一下,問:“這樣能看嗎?”

“也不是不能……”王禦醫遲疑道。

方孝承道:“那就請這樣看吧。”

“……”

王禦醫一面檢查世子狀況, 一面偷瞅侯爺, 視線落到世子揪著侯爺的手,移到侯爺摟著世子的手。

這……

突然, 成瑾皺著眉頭不知夢囈什麽,方孝承急忙湊過去聽, 沒聽明白, 只見他臉色蒼白,似乎很焦急, 便將人越發抱緊, 低聲哄:“阿瑾不怕,我在。”

不會吧……不不不不,一定是我想太多!王禦醫輕咳一聲,退後一步,道:“侯爺, 世子受了驚嚇, 卑職為他開一副寧神湯服下, 多休息就好。脖頸上的傷無大礙, 及時換藥。”

“有勞。”方孝承客氣地對他頷首,回過頭去繼續哄成瑾。

若是以往,他有所顧忌,不會在外人面前做此等親密舉動,可此刻他心亂如麻,成瑾又本能地依賴著他,他再放不了手。

不知過了多久,成瑾幽幽醒來,迷迷糊糊地叫:“方孝承……”

方孝承大喜過望:“阿瑾,你醒了?你想起來了?”

“啊?”成瑾歪歪頭,呆了呆,這才漸漸清醒,皺起眉頭,“怎麽又是你?你可真會見縫插針。”

“……”

成瑾嫌棄地推開方孝承,看了看周遭環境,想起昏迷前的事兒。片段支離破碎,成瑾越想越痛苦,抱著頭叫:“腦袋痛!腦袋痛!”

方孝承急忙又抱住他,一摸他渾身冰涼,用掌心貼在他背上輸送真氣。

半晌,成瑾好受了,閉著眼睛靠在床頭,正努力抓住腦袋裏飄過的模糊的零碎記憶,方孝承道:“阿瑾,吃了藥再歇。”

他沒理,但方孝承一直在那說,煩得很,他睜眼,見碗遞到面前,下意識地推了一把,藥打翻在地。

成瑾怔了下,訕訕地看了眼方孝承。

方孝承沒發火,平靜地叫人進來收拾,並再送一碗。

成瑾看人很快又端來一碗,驚訝道:“怎麽還有?”

方孝承道:“怕你鬧脾氣打翻,就多熬了兩碗。”

以往成瑾也不愛吃藥,就連姜湯他都要賴來賴去,非得方孝承哄半天。

成瑾尋釁道:“既然還有一碗,是不是我可以把這碗也打翻?”

方孝承本來在吹藥,聞言,將碗遞到他面前。

這人怎麽回事!成瑾冷冷道:“這樣太糟蹋藥材,不如你一碗我一碗,分了吃。”

方孝承二話不說,讓人將剩下那碗端來。他當著成瑾的面,先將手上這碗黑乎乎的東西一飲而盡,然後接過另一碗,舀了輕吹,送到成瑾嘴邊。

“我剛騙你的!”成瑾別開頭。

方孝承哄道:“阿瑾,把藥吃了,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成瑾瞥他:“誰知道好不好玩,你先給我看。”

方孝承點點頭,掌風一送,窗邊的燭臺就滅了。

成瑾翻了個白眼:“就這?還好我聰明,沒先答應你。你自個兒玩去吧!”

方孝承驚訝地看著成瑾躺下去裹緊被子,背對自己。

以往這招百試百靈,成瑾一看到就會纏著他打這打那,用驚羨崇拜的目光看他。還有上次吃魚。成瑾明明不愛吃魚,過往卻愛讓他挑刺。

雖然如今失憶,可這些本性不應該也變了啊。

“阿瑾,你想看什麽?”方孝承直接問,“或者想玩什麽,想吃什麽?只要你吃藥。”

成瑾嫌煩,騰的起身,接過碗,一口灌完,躺回去:“可以安靜了嗎?”

方孝承無措地看看空碗,再看看成瑾,欲言又止。

直到成瑾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方孝承起身出去。

谷音低聲向他稟報:“耶律星連雖僥幸逃脫,但他受了重傷,屬下已遵照侯爺命令,讓人在京郊嚴加搜查,若帶不回活的,就死要見屍。”

方孝承點點頭,沈默一陣,問:“你知道世子喜歡吃魚嗎?”

谷音:“啊?”

方孝承皺眉,道:“先前世子和陳小姐說他不愛吃魚,可我記得,世子失憶前,是愛吃的。”

“……”谷音神色微妙,半晌,道,“屬下失職,未曾關註過這點。”

這倒怪不了他,方孝承搖頭:“算了。”

谷音努力將侯爺從兒女情長的歧途上拉扯回來,問:“侯爺是否啟程去北疆?屬下這就去備馬和幹糧。”

方孝承又搖頭:“耶律星連不在,狼王不會輕易開戰。先前耶律屯兵是為調我離京,當務之急是抓到他。你現在就去和禁衛軍龐將軍、城防署趙統領說,這段時間皇宮與京城內外必須加強守衛、嚴密巡查,防耶律星連再生事端。”

“是。”

“還有,瑞王府被炸一事,必然是耶律星連的手筆,但他一人做不來,極可能調用了狼國埋在京城的棋子。你分別去找五城兵馬司,令各指揮使務必精誠合作,調查此案,逮捕兇手,刑問出更多線索。”

“是。”

方孝承安排好公務,回去房內,打算再陪會兒成瑾,忽然來人道:“侯爺,陶表少爺求見,說探望世子。小的勸他,他不肯走。”

“帶他過來。提醒他別喧嘩,吵著世子歇息。”方孝承無聲嘆氣。

陶表少爺,名陶一傑,其母與方孝承的母親是同胞姐妹。方孝承自幼喪母,早年間多得姨母照顧,他雖不喜陶一傑紈絝,卻對這個表弟算是親近。如果陶一傑能不帶成瑾逛青樓的話,方孝承願意更親近他一點。

陶一傑躡手躡腳地進屋,站床邊探頭探腦地傻瞅了一陣,小聲和方孝承說:“我早就說了吧,讓你把他放我那去。我看這回人家要炸的不是瑞王府,就是北安侯府……哎,我不說了,你別拽我!”

“噓!”方孝承忙示意他噤聲,將他拉到屋外,低聲道,“問你件事,世子愛吃魚嗎?”

“啊?你問這個幹什麽?”

方孝承道:“我記得他失憶前是愛吃魚的,可如今又不愛了。”

陶一傑震驚道:“你的意思是他被掉包了?裏面這個不是成安樂?!”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方孝承道,“你小聲點,別吵醒他。”

陶一傑大大地松了口氣,撫著胸口埋怨:“差點被你嚇死!”又道,“他以前也不愛吃魚,怎麽弄都嫌腥,不知道是什麽狗鼻子,就他聞得見。”

方孝承越發疑惑:“不可能,他分明愛吃。”

陶一傑叉腰道:“騙你幹什麽?我有事兒沒事兒找他吃飯,還能不知道?”

方孝承想問他:既如此,世子為何以往總要我替他剔魚刺。

可這麽一來,就算陶一傑再不伶俐,也能看出端倪。

但凡陶一傑知道了,約等於全京城都會很快知道。

如今的方孝承不怕被人知道是斷袖,可他與成瑾名聲迥異,世人知曉後絕不肯信是他先動的心、先哄的人。先前他一再解釋是自己沖動帶成瑾去五巷城,才害成瑾失蹤,可誰都不信,反過來勸他不要為了愧疚而包攬責任,成瑾什麽為人大家都曉得。

陶一傑不解道:“表哥你發什麽呆啊?難道安樂性情大變,愛吃魚了?”

“不是。”方孝承搖頭,“我有公務要辦,你若沒事,留下陪他也好。但不許胡鬧。”

“他都這樣了,我怎麽鬧啊?”陶一傑擺擺手,“你忙你的去,這兒交給我!”

……

交給陶一傑的結果就是:方孝承忙完回來,看見陶一傑穿著他的披掛、拿著他的紅纓槍,在院子裏瞎戳,成瑾坐在門檻上托腮看。

“……”

成瑾很煩,也很悵然,他抓不住腦袋裏那些飄來蕩去的片段,好像記起了什麽,卻又仍舊一片空白。

他嘆了聲氣,一擡眼,瞥見方孝承,回過神來,急忙咳嗽,試圖提醒陶一傑。

雖然他不記得這個自稱是他至交知己的傻子,但比起其他人,他跟這傻子算談得來,重新交友不是不行。

剛剛這傻子趁方孝承不在,非要偷偷穿他的戰甲耍他的槍。

成瑾攔了,但沒攔住。

陶一傑玩得很開心,感覺上頭,恍惚間他正面對千軍萬馬威武不凡天神降臨橫掃一片……突然,成瑾瘋狂清嗓子,眼睛仿佛抽筋。他不解地扭頭,嚇得“哦呀”一聲,手中長|槍滑飛出去。

方孝承抓住槍身,淡淡道:“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

“好啊好啊!”陶一傑剛來了癮,趕緊應下。

方孝承道:“你明日寅時到城東校場等我。”

“好——寅時?!”陶一傑清醒過來,想起以往好容易從對方手下逃跑的苦難經歷,忙道,“不說過嗎,我我腰不行,弄不得這些,算了算了。剛是安樂說要玩,這不他病著嘛,玩不了,我就玩給他看。”

成瑾:“……”

方孝承正要將長|槍放回武器架,陶一傑瞥一眼成瑾,覺得剛剛服了軟,丟了面,想了想,道:“哎,表哥,你若誠心,現在就指點我幾招。”

方孝承應了聲,從架子上抽出一條長棍。

陶一傑忙叫:“沒想到你是這種人!至少給我一把刀——”

不等他說完,方孝承將長|槍遞向他。

陶一傑“啊”了一聲:“你用燒火棍啊?哎,行行行!哈哈哈哈!”說話間,頭盔下滑,遮住了眼睛,他手忙腳亂地往上扶,“表哥你頭有這麽大嗎?”

“……”

方孝承曾建議姨母聘請嚴師教導陶一傑,或許還有挽救的機會。但姨母說已經這樣了,平安就好。

陶一傑雙手握槍,槍頭對準方孝承,好心提醒:“表哥,你當心點啊,我盡量不傷到你,但兵器無眼……”

方孝承打斷他的話:“你先攻。”

“啊?不用不用,你先,你拿的棍子。”陶一傑客氣道。

“……動手。”方孝承道。

陶一傑見這人自負,不勸了,持槍朝他刺去。

方孝承輕而易舉地用棍子撥開槍頭,奪過長|槍,幾棍子朝陶一傑腦袋、胳膊、腰、屁股、腿敲去。

陶一傑穿戴著盔甲,疼倒不疼,但聽見鐵甲被敲得哐哐響,心驚肉跳,嚇都嚇軟了,抱頭鼠竄:“我就知道你小心眼,穿你個衣服玩你個槍而已!還你就是了!別打了!別打了!我跟我娘說去啊!”

正所謂窮寇莫追,方孝承見他躲到院子角了,懶得再打,一回頭,見成瑾笑得前仰後翻。

他很久沒見成瑾這麽開心過了。

陶一傑激動道:“成安樂!你還笑!有沒有心啊?!”

成瑾反問:“你們好笑,卻不準我笑?”他起身去方孝承面前,伸手道,“給我試試!”

剛剛看那一陣,他也來了興致。

陶一傑忙道:“你別,我表哥死腦筋,打人不留情的!”見勸不動,改道,“要不你先把這盔甲穿上!表哥你先別動手啊!”

成瑾推開湊過來的陶一傑:“不穿,穿了倒累贅。”

陶一傑比方孝承矮小點,成瑾比陶一傑矮小點,陶一傑穿那身尚不倫不類,他穿豈不更滑稽?他就不信方孝承真敢打他,哼。

方孝承示意陶一傑退回墻角,將槍遞給成瑾,輕聲道:“只是試試,慢點,當心傷。等你好了,我有空可以隨時陪你玩。”

成瑾白他一眼,掂了掂槍,挺重的,想了想,突然“哎呀”一聲,杵著槍,皺著眉,另一只手捂住額頭。

方孝承忙上前問:“怎麽——”

成瑾突然變臉,雙手抓住槍,朝他打過去,卻被他輕輕松松地抓住了。

“……”

方孝承已經意識到剛剛是計,但還是關切道:“若不舒服就說,馬上請大夫。”

“不玩了不玩了,沒意思,我倆就是陪襯你的。”成瑾不悅地瞪他一眼,把槍還他,轉身佯勢進屋,卻猛地操起門口的掃帚就給方孝承一個回馬槍!

方孝承本來緊張地跟著他,一只手拿著槍,一只手拿著棍,這下子沒法奪,只能後退一步閃過。

成瑾見狀得意,用掃帚棍子對他窮準猛打!

方孝承哭笑不得,正躲閃著,忽然想起往事。

……

方孝承按時去東宮陪太子讀書,途經一座假山,停下腳步,低頭看地上的細繩陷阱,然後擡腳邁過去,沒走兩步,就被人用棍子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背。

“笨蛋,陷阱當然要設連環的!習武之人,這麽沒防備心可不行!”清脆的聲音道。

方孝承回頭,恭敬道:“太子殿下。”

“少廢話,先來試試你身手有沒有進步。”太子沒說完,已經拿棍子對他敲來。

方孝承懷裏抱著書,只能一路退避。

……

難得成瑾開心,方孝承有意讓他,便沒還手,甚至小小裝了一下,被成瑾逼到了墻上。

果然,成瑾很是高興,擡著下巴揚著眉看他:“笨蛋,陷阱當然要設連環的。還戰神呢,這麽沒防備心可不行!”

方孝承原本微笑著看他,聞言,笑容僵住了。

上次也是,成瑾無意中說出了與那時候極為相似的話。

只是巧合嗎?

方孝承無端想起了繼母與父親的話。

……

“這些年來,我常聽人說他如何頑劣愚笨,總覺得奇怪。”

“世子他小時候挺機敏伶俐的。”

“後來聽說冬天貪玩,掉水裏病了一場,把腦子燒了。”

……

方孝承的父親曾因言獲罪,全家流放東北苦寒之地,他是在那出生的,長到八歲,先帝登基,為他父親平反,這才得以回京。先帝讓方孝承做太子陪讀,很有些補償方家的意思。

方孝承第一次見成瑾,是在十三歲。算時間,成瑾已經落過水了。

在那之前,太子很久不過問他習武之事了,也不再愛戲弄他,性情日漸穩重。

方孝承沒有起疑,因為當時恰好發生了一件事:皇帝沈迷美色不早朝,皇後苦勸,惹得龍顏大怒,差點廢後。所幸那寵妃弒君的陰謀暴露,此事才算完。

因此在方孝承看來,太子歷經此事,變了性情,是說得通的。

但是,如今他突然不確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出門的陶一傑:娘,我去探望我未來老婆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回家的陶一傑:娘,表哥打我嗚嗚他為什麽不打成安樂嗚嗚嗚嗚嗚嗚嗚

娘:怎麽就沒打死你(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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