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誤會

關燈
正值深夜,我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一個女子哭喊道:“孟姑娘快去看看子馳,他……他快不行了……”

我慌慌張張地從床上爬起來,暗罵道,命格上寫得明明是宋子馳再次病發,死於三月十日。應是明晚,怎麽提早了一晚?

我來不及披上外衣。打開房門,與那滿是淚痕的女子道:“快帶我去看看。”

跑到宋子馳房中,只見他渾身抽搐雙眼緊閉,由床上滾到地上,臉色煞白,盡無血色。我兩步走過去,吩咐下人將他固定,蹲□從他懷中拽出捂在心口的手為他把脈。他頭上雖頂著豆大的汗珠,但觸及他的手腕時,指尖頓感一股冰冷寒氣。脈象時而急如擂鼓之聲急促有力,時而緩如細流潺潺輕微無力。

如此更加肯定之前的揣測,來時匆忙竟忘了拿前幾日備好的藥箱。正欲吩咐旁人去取,只見玄青已將藥箱打開,取出一根銀針擦拭後遞給我。我有片刻驚訝,默默接過銀針,將它們依次緩緩撚入百會穴、人中穴、合谷穴。

銀針穩穩插入後,宋子馳停止了抽搐,沒過多久微微睜開眼睛,他此刻過於虛弱動動嘴唇卻沒說出什麽話來。

我舒了口氣,收了針放進藥箱。身上被搭了件外袍,轉身見玄青站在我身後道:“夜深露重,出來也不披件衣裳。”

我不知如何作答,轉頭望向別處。那女子匆匆命人將宋子馳擡回榻上,她自己也隨之湊過去,用浸過水的毛巾一點一點擦拭宋子馳頭上的冷汗,拉出錦被為他蓋好。

宋子馳微微皺眉看了她一眼,將頭扭了過去。

女子落寞地將拉著錦被的手收回來,輕嘆一聲,朝我走過來問:“孟姑娘,子馳他……”

自她找我至此時我才正真看清她的臉,生得一副惹人憐愛的水眼山眉,肌如白雪。唯一可惜那樣的眉眼之下,右側臉頰上偏偏多了一寸長一指寬的紅色胎記。不過我覺得這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

她這樣緊張宋子馳,定是他的夫人,環視屋內除了幾個下人,卻不見其他幾房侍妾。可見,她們雖嫁進來卻並不像這位夫人一般關心她們自己的夫君。宋子馳這樣不受待見,幸而還是有一位關心他的。看他露出的神色來看,似是很在意這位夫人的外貌,故而不怎麽喜歡她。頓時對這位夫人生出憐惜之意。

我寬慰道:“宋夫人放心,他既是醒了便無大礙。我去開副藥方。”

我走到桌案前,提筆沾了墨汁,寫下我早先配好的藥方。吹幹墨跡,遞給宋夫人道:“按我的方子去抓藥,明早便給他吃一副。只是煎藥時間和火候都要格外精心些,否則這幾味藥的功效非但不能發揮出來,對病情反而有害無利。這藥的煎制方法我做了詳細批註,還望宋夫人親自去煎。”

“你既是大夫為何不親自去煎,還要勞煩我家夫人。”站在宋夫人身邊的丫頭頗有嗔怪之意。

我笑著解釋道:“論起對宋子馳的關心,宋府上下沒人比得過宋夫人了。”我雖嘴上這樣說,實則不過是成全她對宋子馳的一片癡情,若不是宋子馳臥床不起,想必她連見他的機會都沒有。

明知宋子馳早晚都會離開這裏,與凡間的人與事再無幹系,卻偏偏有這麽個想法,而且還依著這個想法做了。

宋夫人聽了臉頰微紅,低垂的眉眼難掩嬌艷風韻,卻也飽含小女兒的嬌羞。我暗想,若是沒有那胎記,她又會是怎樣的絕色美人?

她接過我手中的藥方,對我的囑咐絲毫不敢怠慢,一一應下。

“不過……”我蹙眉輕聲道。

她聞聲定睛看著我道:“不過什麽?”

“不過這病是胎生,需要費些時日調理。宋夫人要耐心些。”

她松口氣,微緩方才緊張神色道:“無妨,只要能醫好這病,多久都能等得。”

經過一夜折騰,我困得不行,便拉了青玄回去補覺。

回去時他還為我拿著那只藥箱,想起虧他記得為我帶藥箱,否則宋子馳這時奔赴黃泉也說不定。想起虧他還記得為我帶件衣裳,來時心急不覺有現在這樣清冷。思及此便不與他計較戲謔我的事情。

我想總是要說些感謝他之類的話,便與他道:“幸虧你……”

他一臉謙遜的笑容,打斷我道:“你不是讓我做你跟班嗎?不過是我分內之事。”

我低頭想起他說他叫青玄,心裏念著,不經意間念出聲來:“青玄。”

他停住腳步,站在原地。我也隨之停下,專心凝神思索。

青玄,他究竟是誰?第一次在幽冥遇到他,一副孤魂野鬼的形容,我便一廂情願地將他認作是野鬼闖到幽冥輪回之地。他可以在鎖魂株中自由進出,說明他並非鬼魂之類。曾經與孟庸有那段苦情經歷的若真是他,東極長樂是清靜之地,那曼陀羅所化的青玄怎會是妖孽之流呢。難怪他不願聽我那樣稱呼他,使用蠱惑之術也要使我改口叫他的名字。

待我自認為一切想得通透,不禁右手握拳,邊敲自己的腦袋邊感嘆自己太過蠢笨。

站在一旁的青玄自然不知我心裏想的是什麽,趕忙拉住我:“你這是做什麽?有些事情記不起便罷了。”

我呆住,不明所以,“什麽是有些事情記不起便罷了?”轉頭楞楞地看著他。

他垂頭看我,依然握著我的右手。半晌,再次露出我無法招架的笑容。

頭頂上的繁星夜幕如畫卷般,從天邊盡頭的昏黃處一點一點地收卷起來。那漫天的星子卻像灑在了他眼眸之中。

他低聲道:“沒什麽。你不是盤算著將我送回東極長樂嗎?”

我怕自己再次沈淪他的蠱惑之中,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抽出手不答,反問他:“你可是從長樂而來?”

他默然點頭算作回應。

見他肯定我的猜測,追問道:“放棄前塵舊事,偏安東極長樂不好嗎?為何要苦苦尋到幽冥去?”

他的笑容慢慢散去,眼眸變得迷離,仿佛陷入回憶。看他眉頭深鎖,便知曉那並不是美好的回憶。

他低沈的聲音隨晨曦的微風飄入耳中:“終是熬不過相思之苦。”

“相思?”我重覆著這個詞,想著找出了他執念的根本,便能說服他回到長樂。繼續道:“本是無緣在一起,註定錯過生生世世。與其為了相見而飽受折磨,不如放過彼此,相忘江湖,各自安好。”

我喘了口氣,看他眉頭鎖得更緊了些,繼續道:“這於孟庸是圓滿的結局,於你亦是。”

“孟庸?”他似是剛回過神,疑惑地看著我。

“你不是那個與孟庸錯過永生永世的彼岸花葉?”我連忙問道。

他恢覆平靜神色,臉上再次漾開笑意:“你誤會了。”說罷伸手撫著我頭頂的發。

我想避開這個厭惡的動作,卻沒來得及理會,繼續不甘心地還在追問:“那你說尋到幽冥是熬不過相思之苦,究竟……”我本是想問他究竟是誰?他說尋到幽冥是一解相思,相思的是何人?

忽然感覺自己忘記了後面要說什麽,眼睛前一刻還瞪得大大的,此時已看不清青玄的神色。在我尚餘最後一絲清明時喃喃道:“怎麽忽然這樣困……”

朦朧間,感覺自己倒在他的懷裏,很想掙紮起身自己走回房間。卻在他環住我的那一刻感覺很踏實很安穩,便不顧其他沈沈睡去了。

夢中有個白衣男子,倚坐在梨花樹下,不知是自己輕聲低語,還是在與戀人呢喃。總之他說:“如能再次遇見,我願傾負所有,唯求你在身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