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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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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我的苦思無果,決定還是找孟庸去商議處置這“妖孽”的對策為好。它若能經孟庸點化,放棄執念一心修道自然更好。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於它而言也算是善始善終了。

忘川河邊大片的彼岸花開得赤紅如血,妖艷似火。這一片火紅直通黃泉,照亮了紫霧籠罩的黃泉路。我望著隨風搖曳的散射紅光的彼岸花,被這毒烈的紅色刺得眼疼。

孟庸如此喜愛這花,是否與那“妖孽”有關聯呢?不知何故,我竟生出這樣的想法。

我微瞇著眼睛,看到孟庸歡喜地朝我招手,我便走了過去。

不等我開口,孟庸先道:“孟戈,你看這曼珠沙華近來開得甚好。”

“嗯,是,我剛也這樣想。”孟庸見我第一次誇讚她的花開的好,驚奇地看著我。

我忽略她的驚奇神色,反而好奇這花的名字問道:“你為何將這彼岸花,起名曼珠沙華呢?”

她仍是好奇看著我,問道:“咦?今日你對我這花倒是頗有興趣。你不是不喜紅色嗎?故而‘厭巫及巫’,不喜歡這花。”

我打量著身著紅色衣裙的她,蹙眉反駁道:“什麽‘厭惡及巫’,若是那般,今日我自不會這樣待見你了。我也是好奇問問。”

我是不喜紅色,但這花不受我待見並非是因顏色。見它盛開,總覺太過殘艷難免心傷。百花如人一般,看上去妖嬈盛開,實則是掩飾心中的大悲大痛也未可知。

她笑道:“你啊,平日裏不學無術,偶爾好學起來我還真不適應呢。”

她見我仍是一臉認真地等著她的解釋,又道:“這‘曼珠沙華’是梵語,出自《法華經》。並非是我起的名字。”

“哦……那可是有故事的?”我繼續問她。

她轉頭凝視彼岸花,良久。淺笑與我道:“當然。《佛經》中記載: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這彼岸花分紅、白兩色。紅色為曼珠沙華,白色為曼陀羅花。”

“哦,原是有兩種顏色呀。”我認真聽著。

她點點頭道:“這紅色的開在幽冥,白色的開在極樂。”

我正想問她,為何一種花兩個顏色卻要開在兩處。

她自顧續道:“這四海八荒本只有一株紅色的彼岸花,是天帝下令使這花的花與葉不覆相見,生生世世遭受輪回之苦。一日東極青華帝君無意中遇到此花,號稱“十方救苦天尊”的他,一眼便讀懂這花的悲苦遭遇,心生悲憫。將它連根拔起,移植東方長樂之處,使其花開遍野。”

“當他路過這裏,”她予我指了指忘川河,道:“他的衣衫卻被忘川水打濕,衣袖裏放著的那株彼岸花浸了這忘川水,忘記了前世的悲痛變做純白之色。可那紅色滴在河水之中,頓時哀號之聲驚動幽冥,帝君只得按照彼岸花花種的原樣變化一顆出來,投入河中,不久便生出了較之從前還要鮮紅欲滴的彼岸花。因白色的忘卻前生之苦,種在長樂;紅色的仍是守著前世之苦,便種在幽冥。”

我安靜地看著她。

她沈默了好一陣,才道:“這彼岸花的花與葉,本是一對戀人,卻要永生永世不得相見。幸而得青華帝君解救,才終於放下彼此,各自相忘安好。”

我終於將心頭縈繞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孟庸,這可是你的故事?”

“是”她毫不避諱地回應。這就是孟庸,清醒的痛苦,毫不掩飾心中所想所殤。

或許是真的放下了釋然了,才能有這樣的勇氣面對曾經。即使當初是怎樣的悲痛入骨,有朝一日也可雲淡風輕。

她仍是一臉平靜安然的神色,我卻不免為她戚戚然了一陣。

最終我也沒與她再去討論有關如何安置那“妖孽”的問題。但以我三百年聽過無數人間聚散離合的故事的經驗來講,孟庸是彼岸花,“妖孽”便是那葉。既是孟庸釋然了,為何還要讓她再去想那些雲煙過往來牽絆她呢?正如她所說各自安好不是很好嗎?得知那“妖孽”是從東極長樂而來,送回長樂便是了。

我正打算如何將它送回去,孟庸卻打斷我的規劃思路,道:“孟戈,你在這幽冥界已有三百年了…”

我怔了怔,沒料到她竟會提及這個。點點頭,又與她道:“無端地,提這做什麽?”

她略有些惆悵問我:“孟戈,你可怨我?”

我不解其意,看看她,但還是搖了搖頭。

她眼神有些黯然:“那日,是我害得你失去了從前的記憶。我,”

“嗨!無妨。”我打斷她,拍拍她的肩道:“你看那曼陀羅失了記憶開在長樂不是很好麽?記憶這東西,有時也是種負累。”

“可,可若是你希望記得什麽呢?或是有希望記住的人?”她白凈清秀的臉上浮著一抹愁雲。

我的確認為,有些記憶即使痛至骨髓,畢竟經歷過怎麽甘願忘記。就如同,凡人一生受著生計之苦、病痛之苦、死別之苦等等,使其忘記前塵往事仍是百般不舍。可若是真忘記也就忘記了,沒有誰還會去計較那些忘記的究竟是什麽。即使知曉還要再傷再痛一遍,何苦呢?我這樣勸慰自己,忘記也罷,何況是平淡的幾萬年,忘記了沒什麽值得惋惜的。

我淡淡一笑道:“安知忘記不是件好事?不是所有神仙都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喝了忘川水,就當是一次輪回轉世好了。”

我見她仍是一副悲苦的形容,開心笑道:“你看,比如我喝忘川水之前曾欠你很多錢。喝了忘川水忘記了之前的事情,我欠你錢的事情,自然不作數了!”

她盯著我半晌,拉著我的手著:“原是我對你不住。”

我打趣道:“現在說這些有何用?因你是孟庸,換是別人萬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她斜我一眼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居然還戳我腦袋:“死丫頭”

我正欲反抗,只聽第三個聲音硬生生地插了進來“嘖嘖嘖嘖”

我二人不約而同地尋這聲音的來源,卻見孟姜叉腰站在我倆旁邊,搖頭道:“趁我不在,又在這裏打情罵俏。”

孟庸側頭看她一眼,與我道:“是不是你的迷湯放醋了,竟這樣大的酸氣。”

我低頭悶悶地笑著,臉上的神情雖是掩了。卻還是難逃孟姜的一記拳頭,不由仰天長嘆:“孟庸這丫頭就是暴力。”

說罷,三人如孩子似的打鬧追趕,這當口卻見姑姑就在我們不遠處。便又識趣地停下來,穩穩地走過去道聲“姑姑”

姑姑看慣了我們這樣打鬧,也不以為然,直接吩咐道:“孟戈,一會兒到幽冥宮,有事與你相商。”

我低頭應了,擡頭對上二人詢問的眸子,我聳一聳肩表示我也不知何事找我。除非是我做的迷湯藥效不靈了,惹得人間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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