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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雲蛟伸手，將眼睛上覆蓋的小手拿了下來，他笑著幫孟明月整理了整理鬢邊的發飾。

在她耳邊輕輕道：“一發現任何機會，跑！跑進神山，也許就有機會找到阿哥了。”

“你呢？”孟明月怔仲，心中有些模糊的感覺，有什麽要消散了。

淩雲蛟的聲音更低，充滿了傷感的情緒：“你放心，你瞧——那個自稱是我的未來的家夥，不是活得好好的嗎？我要是真的出了事，哪還有他的存在？”

孟明月看他許久，不知為何，一滴晶瑩的淚滑下臉龐。

她星光璀璨的眼堅定地看著淩雲蛟，輕聲道：“不管怎麽樣，阿蛟，我和長生——你的哥哥嫂子，會在另一個世界等你。你一定要來，我們還有許多溫暖的時光，要一起走下去。”

淩雲蛟深深地看著她，神色那樣溫柔，也那樣覆雜，好半晌，他才輕聲地道：“好，明……嫂子。”

“啪啪啪”朱利安優雅地鼓動雙掌，笑得又天真又邪惡，“真是一出感人至深的愛情……不，親情大戲啊！想要犧牲自我的小叔和他那守寡的嫂子。果然不愧是充滿禁忌感的東方傳奇。”

“狗嘴吐不出象牙！”孟明月啐了他一口。

淩雲蛟看著king，漫不經心地道：“咱們的恩怨，也該好好解決一下了吧。”

電音發顫大笑：“來，來！咱們也到了決一勝負，你死我活的時候了！”

“快走。”淩雲蛟聲線壓得極低，看了一眼孟明月。

他的眼中充滿了關切、憂心、眷戀等等情感，還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的人卻毫不猶豫一躍而起，在空中暴吼一聲：“虎之攻擊。”

拳頭忽然覆蓋出一層絨毛，手指指尖長出尖利的雪色利爪，他的雙腿竟然各生出一副鋼牙。

他才一躍到king的身前，泰拳如風般配合肘和腿一起暴風雨般向king擊出。

他早就想打他了，為阿哥報仇，為明月開路。

哪怕是這條命不要，他也要king將命也交出來！

“來得好！”king桀桀怪笑，在他瘋魔般的利爪鋼牙、鐵拳銅腿的攻擊下，左躲右閃。

竟然連他，也並不直面其鋒。

“阿蛟，千萬小心。”孟明月輕聲道，她的人卻是一貓腰，往最遠的一側，繞過他們。

朱利安一直盯著她，她動他也動了。

一米八幾的大長腿，比孟明月跑得更快。

孟明月一見他追了過來，立即換道、變速，朱利安緊追在後，伸手去捉她。

孟明月一邊跑，一邊去用手扯自己的寶石耳環。

朱利安一下子就趕了過來，大手伸出，抓住孟明月，大笑：“我的朱麗葉，你要去哪兒？是要離開你的羅密歐嗎？我會傷心……”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手，一張本來就很白的臉，變得更加慘白：“你……”

一個字剛說完，他的人已仰天倒下。

原來，就在他抓到孟明月的同時，有一蓬牛毛細針射中了他的掌心，只覺得掌心一麻，整個人失去意識倒下了。

原來，孟明月所戴的全套首飾，都是以前她交給道具世家出身的那位巧手老師給做過特殊處理的。

珠寶中加入了如同古代暗器一樣的裝置，用來應付危險。

孟明月曾經拿來對付過淩雲蛟這樣的超能力人士，一點用也沒有。

但是，對朱利安這種只是力量比她大、跑得比她快的普通男人，正好。

那些牛毛細針都淬過麻藥，分量足夠讓一頭大象倒下。朱利安當然承受不住。

這一次去神山，可能會遭遇不測危險，所以孟明月把這些自保的小東西也帶上了。

正好派上用場。

看見朱利安倒下，孟明月松了一口氣，立即奮力往神山方向跑去。

“廢物。”正在拳風中左躲右閃的King餘光已經瞥見朱利安的情形，卻只是毫不在意地輕輕一笑，“廢物蛟你都這麽努力，我也不好意思擺爛了。”

一聽他的話，淩雲蛟的攻勢更急，他這是以攻代守。

朱利安去抓孟明月，他也看見了，想要幫著明月打跑壞人，卻是有心無力，半點也不敢分神。

還好，明月機靈，她一個弱女子，竟然真的將朱利安一個男人給收拾了。

要知道能做廚師的，手上必然都是有些力量。

刀功，火力，顛勺顛鍋，都是需要力量控制，才能舉重若輕。

朱利安雖然看上去瘦瘦弱弱，也多次被他和長生揍得鼻青臉腫，但是相比明月一個女生的力量，還是大太多了。

沒想到明月竟然能夠自己解決！

他既為她高興，又擔心king出手暗算她，所以全然不顧自己，攻擊更加大開大合，攻勢越發淩厲。

king看出他的心思，嘿嘿一笑，身形輕飄飄閃動，不知道怎麽就擺脫了淩雲蛟的攻勢，快如鬼魅般奔向孟明月。

淩雲蛟大驚，立即沖上去，緊追其後。

可是king實在太快了，一瞬之間，已經趕到孟明月身前，出手。

“明月，香水！”淩雲蛟高喊。

變生不測，惡魔來得太快，孟明月本來都懵了，呆立當場。

聽見淩雲蛟的大喊聲，她才曉得飛速從包裏掏出一瓶香水，按住噴頭，就要往king臉上噴。

“你沒機會。”king倒是也很佩服他兩的急智。不過絕對的速度面前，又有絕對的力量，一個普通人，連噴香水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大手伸出，帶著電流，還沒觸碰到孟明月，孟明月就哆嗦個不停，根本按不下去。

她手裏的香水也拿不穩了，香水瓶掉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king大手一伸，穩穩將瓶子捉在手中，說：“我說過的，你沒機會。”

孟明月有些絕望，在強大的電流前面，她只有束手就擒。

剛閉上眼睛，耳朵中忽然傳來一聲“砰”的劇烈響聲，接著是清脆的玻璃砸碎的聲音。

接著又是兩聲奇怪的聲音。

濃郁的香氣在空氣中炸裂，連早就習慣了香氛的孟明月，也覺得有些氣悶。

她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面前的地上躺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他們之間擺著碎裂的香水瓶。

原來，就在King抓住香水瓶的那一刻，淩雲蛟已經沖了過來，一拳砸實在King的手上，猛虎的利爪深深紮入King的血肉，淩雲蛟也被震顫得飛了出去。

他穿著絕緣衣，否則只怕直接被電擊穿了。

香水瓶如願的掉落在地上，砸裂了。

馥郁的香氛在空氣中綻放，兩個人一起臉色通紅，緊緊握住自己的喉嚨，胸口像是拉風箱一樣，再也站立不穩。

他們同時倒下。

癱軟在地上的King還不忘朝淩雲蛟比起大拇指：“好樣的！不愧是我。”

跟他一樣狠。

不惜跟他一起哮喘發作，也要打爛香水瓶，保護孟明月。

兩個像是猛獸一般的男人，傲人的超能力戰士，如今卻像風雨中的小鳥，被折斷了翅膀，只能在地上瑟瑟發抖。

明月脫了困，淩雲蛟卻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高興。

因為這一次，他真正證實了，King恐怕真的就是他自己。

經過無窮個世界後，不知道為什麽黑化了的他自己。

他不但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也跟他一樣天生哮喘病。

他的眼中萬端情緒，覆雜到了極點，心中也不知是痛苦，還是悲傷。

空空茫茫看著king，任身體的病痛肆虐，一個字也沒有說。

“原來你也有今天，這下你該明白我的感受了吧？”淩雲蛟的身體中，忽然響起另外一個聲音。

他只覺得頭痛如裂，因為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失控，壓制不住體內的靈魂。

發聲的也是淩雲蛟，原本這個世界的那一位，造成這一切發生的邪惡壞胚子。

淩雲蛟和King都在哮喘發作，沒有人理會那個聲音。

何況，淩雲蛟正在陷入深重的絕望，他一直在心裏不停問自己，是不是自己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一個壞得無可救藥，一個連阿哥，連明月都要辜負，都要害死的壞胚子……

曾經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種。

未來的他，更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現在的他呢？

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懺悔？為了救回阿哥和明月？還是為了讓自己深入骨髓的痛苦好受一些？為了不再困在那些無數日日夜夜，睜眼到天明的時光……

其實，哪裏是他在救贖阿哥和明月，他才是被救贖的那一個。

沒有這個理由，只怕他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的心口痛得像快要爆炸了一樣。

疾病和抑郁同時從身體和精神兩方面攻擊他。

他走不出來。

走不出來是自己變本加厲，害死了阿哥和許多無辜的人的事實。

雖然明月一再跟他說，king是king，他是他。

他還沒來得及成為king，可是他到底還是沒辦法卸掉King犯下的罪孽。

更沒辦法接受，阿哥是又一次死在“淩雲蛟”的手裏。

更何況，這次是如此。

那麽之前，他沒有來得及趕到好萊塢片場的每一次，那一地的屍體，是不是也都是King的手筆。

阿哥和明月，死在他的手裏到底有多少次？

這樣的惡魔，阿哥和明月在這一次的世界竟然原諒了，接納了……

阿哥甚至為了救自己死去……

一行水珠，從那雙灰敗的丹鳳眼中滑下，落進他的唇中。

好苦……

好澀……

一個人將他半扶起，卷曲的長發落在他的臉上。

一雙纖手伸進他的西裝口袋的內袋，那裏一直放著他的哮喘藥。

淩雲蛟激烈掙紮。

他不配。

他不配明月對他這麽好。

他不想吃藥。

那種劇烈的透不過氣的疼痛。

心口像要爆炸一樣的疼痛。

讓他甚至有種被淩虐的快感。

身體上的病痛，竟然讓精神上的千刀萬剮，似乎顯得也沒那麽痛苦了。

但是那雙手，還是拿出了西裝口袋中的藥。

纖長的手指，下一刻捏著旋開的藥瓶捧到了他的鼻端。

藥氣不容抗拒地吸入他的鼻端。

意識漸漸清明了一些。

藥力的作用，讓他勉強將那個冒出來的本來的淩雲蛟重新壓制回了身體底層。

“明月，你快走。趁他還站不起來，你快進“神山”，按照我教給你的做。也許，也許有可能……”他努力嘶聲道。

孟明月拼命搖頭：“我怎麽放心得下你？為了救我，你才不惜跟他一樣犯了哮喘。”

淩雲蛟苦笑：“阿哥呢？你不去爭取再次見到阿哥了？”

孟明月呆了一呆。

她念茲在茲，魂牽夢縈的就是再見長生。

明明已經到了神山的面前，怎麽可能放棄？

可是她也不忍心，將這樣病痛發作，深陷絕望泥潭的淩雲蛟，一個人孤零零留給King。

她左右為難，一張美麗的臉蛋，寫滿了糾結。

孟明月想了又想，忽然振奮起來：“我扶你，咱們一起走。”

淩雲蛟苦笑：“你還不明白嗎？他的的確確就是我。所以我們才會在你那瓶香水之下，同時哮喘發作。”

孟明月十分冷靜：“不是早就說過了，你還不是他，你沒做過他做的一切，不應該背負他的罪孽。”

淩雲蛟的唇邊浮起一個又淒涼又痛苦的笑容，他下狠心用最尖利的語言去剜孟明月的心，也是在剜自己的：

“阿哥呢？他為了救我，卻死在另一個我的手中。你看著我，再看看他。你真的能夠不怨我恨我？不將阿哥的死，算在我的頭上？如果神山根本沒辦法將你帶到另外的世界，你永遠都失去了長生呢？”

他說得那樣殘忍，是想讓孟明月憎恨自己，討厭自己。

因為這樣的他，連他自己也憎恨，也討厭。

King躺在他們不遠，低低地笑，仿佛全世界的笑話，都正在他的眼前上演。

他笑得那麽用力，全身都被扯得無與倫比的疼痛。

可是他還在拼命的笑。

一滴。

兩滴。

三滴。

晶瑩剔透的眼淚，從孟明月的眼中不斷地掉下來。

她也只是一個普通女人。

她的愛人死了，臨死前在意的還是阿蛟和她的安全。

他是為了救所有人，也是為了已經放棄生機的阿蛟才會死去。

這樣好的他，竟然是被未來的淩雲蛟——King殺死的。

她從理智上知道，淩雲蛟不但無辜，而且一直在聯手長生努力抗敵。

甚至從這個世界的一開始，他就一直在努力的救自己和長生。

如果不是他及時穿越，早在保姆車翻車的那一次，她和小叮當，就已經像另外的世界一樣死於非命了。

可是在感情上，如果從神山進入裏世界失敗……

她真的能夠不怨、不怪、不恨、不遷怒淩雲蛟麽？

淩雲蛟定定地看著她落淚的臉，不錯過任何一絲表情。

她臉上滑下的每一顆眼淚，神情中每一分遲疑，都像鞭子猛烈地抽在他的心上。

他的聲音更疲倦，神色更灰敗，他眼中一片漆黑，看上去竟然和不遠處同樣躺著的King越來越相似了。

“你走吧，快進神山吧。”

他轉過臉去，不再看她。

“哈哈哈，你取代了我，他又取代了你，到底我們誰才是淩雲蛟？你是誰？我是誰？他又是誰？”

狂笑聲再度從淩雲蛟的身體中溢出。

可見他心神激蕩以極，已經壓制不住本來這個世界的淩雲蛟的精神。

只不過，那個淩雲蛟顯然也受到了極度的刺激，所說的話癲狂混亂，竟然有幾分哲學家拷問世界的意思。

“阿蛟。”一只柔軟卻堅定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

淩雲蛟怔了一怔，他的整個人都在顫栗。

即使是這樣，明月竟然還是沒有放棄他嗎？

孟明月輕聲道：“無論有幾個淩雲蛟，長生視為兄弟，我看作朋友的都是悔過自新，不斷努力為從前所做的事情在贖罪的你。他要救的，也是並肩作戰，為了保護華星科技所有普通人不惜生命的你。”

“你不是從前那個又可憐又壞的壞種，也不是未來世界那個滅絕人性，殺戳一切的惡魔。”

孟明月璨然一笑，露出極之溫柔的神色：“我相信，長生他也是這麽想。你若是不信，就跟我一起去神山，找到他，親自問他。”

躺在地上的淩雲蛟和King都擡頭去看她。

只見孟明月迎著光站著，光華灑落在她的身上、臉上，整個人像是鍍了一層光，美艷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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