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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玉昆和赤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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颶風席卷而過,雪山崩塌,天空一片陰沈,巨大裂隙橫貫悲雪峰上空,仿佛有什麽要撕空而出,卻被一張銀色光網兜住,詭異的暗光不斷自裂隙內閃過,轟鳴聲響徹整個悲雪,四野俱震。

修士們站滿每個峰頭,仰頭遙望裂隙,皆心生惶恐。寂生峰上更是聚集了無數大能,五宗宗主齊至,共同支撐著兜天的銀光,這是多少年未曾出現的景象。

驀地——

詭光不斷的裂隙間沖出數道人影,寂生峰上眾修皆面露關切,齊望向那幾道人影。

人影掠過天際,如同隕星般穿過龐大銀色光網,飛落寂生峰。聚集在一起的修士們自動退開,留出空處,以供他們落地。

南棠俯在天祿獸獸背上,緊隨葉司韶之後落到地面,她臉上淚水已被強風吹幹,只剩下泛紅的眼,與被砂礫刮得通紅的臉頰,以及一頭淩亂的發。情緒還未平伏,她顯出異常的沈默,對四周出現的修士也失去興趣,只抱著天祿獸的脖頸,聽著葉司韶冷靜地吩咐四周修士的聲音,看著天際的巨大豁口,感受著一點一點崩陷的星羅界……

她分不清自己是因為十方古陣所感受到的巨大沖擊而難受,還是因為夜燭的離開。

黑魘的威脅已經清除,星羅界從此往後化作一片焦土死星,不覆存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浩劫堪堪化解,接下去還要將入口關閉,打上重重封印,永不再開……

這些事,南棠已不願再管,她只是與所有修士站在後方,仰頭望著天際那道大裂隙一寸寸閉合,狂風與塵煙都被阻隔,天空漸漸恢覆原有的模樣,古祈族的過往,成了渺渺煙塵,還有這場來之不易的相遇,都像夢一樣消失在星羅界。

————

悲雪城恢覆如昔,四野的異動也漸漸平靜,但此次發生如此危機,悲雪宗勢必要給整個玉昆修仙界一個交代,五宗宗主並所有上修並未就此離開。

南棠只覺重重疲倦如海水般湧來,就連眼前的景象都跟著模糊,她用最後一絲氣力飛回自己在悲雪宗暫憩所用的洞府。

十方古陣的力量太龐大,她雖然服下夜燭的髓元,但時間過短,根本來不及好好消化,接二連三的變故耗盡她的氣力,再加上心境受到劇烈沖擊,都讓她的承受力到達頂點。

從天祿獸身上下來時,她步伐已經有些不穩,恍恍惚惚之間,她看到眼前人影一閃,有人扶住她,天祿獸似乎低吼了一聲,卻沒能攔下那人,她被他扶進洞中,斜倚蓮榻坐定。

南棠勉強打起精神睜開一道眼縫,那人扶她坐定之後便背過身去,也不知在做什麽,片刻後她聞到一股清冽香氣,那人轉過身來,指尖拈著只小小的琉璃雪盞。

“夜燭……”待看清那人面容,她下意識開口。

他在她身邊坐下,仿若沒有聽到她喊出的名字般,將手中琉璃雪盞遞到她唇邊,道:“師姐,是我。”

南棠在喊出“夜燭”時就已經發現自己認錯人,夜燭被她親手送回赤冕,眼前這個與夜燭生得一模一樣的人,除了螢雪,沒有第二人。

“是你啊……”她軟綿綿倚在墻上,向他道謝,“多謝。”

清冽的香氣縈繞不散,自這琉璃雪盞中散出,冰涼的杯壁輕觸於她唇畔緩緩傾斜,微涼的帶著甜味的汁液從盞中餵入她唇間。

那汁液剛剛觸及她的唇瓣,她便覺得那股清冽香氣化作一陣奇特暖流,剎那間湧入她元神之間,她精神振,疲倦感似乎隨之掃空,卻也在忽然之間意識到不對,擡手推開螢雪的手。

一縷來不及餵她唇中的汁液沿著唇瓣流下,她盯著螢雪一邊問:“這是何物?”一邊以指腹搓過自己的唇。

螢雪拈著琉璃雪盞盯著她,她的唇色本已淺淡得像透明一般,現在沾染了一抹殷紅,格外妖冶。

南棠已經看到自己指腹上擦下的血色,她霍地直起身來,震驚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屋子,天祿獸被一道屏障阻隔在屋子另一頭,正怒凝螢雪。

“肉芝靈血,除了可以補充靈氣之外,還有強固肉身之力,可以讓人長生不死,永葆青春,能補足你此番所耗精元。師姐,其實你當初,根本無需為自己的壽元愁苦,因為無論如何我都能保你不死。”螢雪輕晃著琉璃雪盞淡道。

透過雪盞,顏色深重的血液隨著他的動作沿著杯壁一圈圈轉動,又被他再度送到南棠唇邊。

“你瘋了嗎?我不需要人血來維持壽元,更無需其助我修行!”南棠撇頭揮開他的手,用力擦拭著自己的唇。

那半盞靈血被她揮落地面,灑了滿地,紅得叫人觸目驚心。

螢雪看著滿地殷紅,面無波瀾道:“師姐,一個肉芝,每百年只能淬取出這樣的靈血八盞。你打翻的這盞靈血,足以讓那些古祈族人爭破腦袋,可惜了。”

他語氣有些暴殄天物的遺憾,仿佛在說著一樣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東西。

南棠見到他右手手腕上一道深邃的新傷,傷口處還沒完全凝結,她揚手揮出道生氣附於其上,氣道:“我不需要,你出去吧。”

螢雪看著被綠光包裹的手腕,順從地起身,只又問道:“師姐,我兄長是不是回去了?”

“是。”南棠道。

“你好好休養吧。”他沒再多說什麽,朝外走去。

“螢雪。”南棠卻在此時叫住他,“你該明白,你已經不在赤冕了,沒有人會再將你視作仙食,你也不是肉芝,你是個人,那都是你的血肉,不是什麽靈丹妙藥!”

“人?”螢雪語氣古怪地重覆了一個字,沒有轉身,斷然離去。

那道攔在天祿獸前的屏障此時方落下,天祿獸縱身而出,撲至南棠身畔,南棠繃緊的情緒瞬間松懈,整個人軟在天祿獸身上。一道黑霧逸出,鉆入南棠唇間,下一刻,南棠在神識虛空之中見到了半明半暗的魂體。

“你怎能任由螢雪胡來?”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南棠的斥責。

墨色魂體一如從前,站在她神識虛空之中,答非所問道:“螢雪的境界,精進了。”

“精進?”南棠猛地蹙眉,“他要化神?”

她記得夜燭說過,螢雪的境界被他壓制在化神以內,若然突破,除非他死,現在螢雪的境界,應該在元嬰後期到圓滿,下一步就是化神。

這個念頭讓她心一緊。

“尚未。”夜燭又搖頭,扯開話題,“先別想這些了,適才你體內星力紊亂,心境也大受影響,最好盡快運功將我的髓元徹底吸收。”

南棠自也知曉其中厲害,盤膝坐定後收斂心神,專心致志運功,催化體內還未完全融化的髓元。

淺淡的金光從她體內亮起,化作千萬道細流融入她的經脈。

悲雪山上日升月落,轉眼就是數日過去,待得內息平靜,心緒安寧,南棠方睜開眼。

洞中安安靜靜,天祿獸伏眠於她身後,就連向來吵嚷的龍影劍,也無聲插在洞口處。她深吸口氣,悲雪山帶著冰冽氣息的靈氣絲絲入脈,她無端覺得舒服,就如那年她滿頭白發,和他相偎在重虛宮的洞府裏。

“你回到赤冕沒有?”她伸個懶腰,坐起身來,思緒清明,悲喜皆靜,終於可以好好思考那些碎片般的線索了。

“到了。”夜燭的聲音響在她的神識虛空。

她點點頭,賴在天祿獸的獸腹前,手淩空一抓,掌中多了件東西。

“還記得這樣東西嗎?”她將那件東西遞到天祿獸面前。

夜燭當然記得。

這是三十多年前,南棠從南山覺遺物裏拿走的為數不多的幾樣東西其中一樣,名作《木神行川記》的玉簡,裏面是張巨大輿圖。

“那你可還記得,當時南山師兄同我提及了什麽?”南棠撫過那塊玉簡,不由想起南山覺和那段在無盡峰上的日子。

南山覺教會了她很多,當初若是沒有南山覺,可能也就沒有今日的虞南棠,如果他還活著,親眼看到十方古陣所蘊藏的龐大秘密與星河瀚海,也不知會不會心潮澎湃?他們還有一場歷練,未能實現……

“提及了什麽?”夜燭並無印象,她在無盡峰學習之時,他還未入她神識虛空,並非時刻與她呆在一起。

“他向我提及了一個鮮為人知的傳說。”南棠往玉簡內註入一絲神識,再借虛土將玉簡裏的輿圖拓出。

一個龐大的輿圖浮在二人前方的半空中。

南棠看著輿圖緩緩道,“這本《木神行川記》乃是坊間的古藉雜記,從古流傳至今,真假並不可考,據說記錄的是萬萬年前,木神句芒探尋大地時所踏足過的地方。他花畢生精力,丈量了這片土地,收集萬物靈源,匯成春種。而這張由木神所繪制過的輿圖,卻和玉昆地勢並不一樣,它更大,更廣闊……與這本《本神行川記》同時存在的,還有一個傳說。”

一個匪夷所思,超越想像的傳說。

“相傳萬萬年以前,有個龐大的仙界,後來卻不知遭遇了何劫,一分為三,漂入星宙成了三個不同的仙界,而玉昆則是其中之一。有人說,是因為古修鬥法,也有人說,是遇異星外襲,還有人說,是仙界內部靈潰,導致山川湖海四裂……總之眾說紛耘,並無確實原因。”

這是南山覺告訴她的故事,那時,她以為,這僅僅只是個傳說,一個從古傳到今,早就不可考據的故事。

如今,她見到了星河瀚海……在這片星宙的遙遠處,有山川河海正在回應她的十方古陣。

“這張輿圖就是那個龐大仙界,而那個仙界……會不會就叫……九寰?”南棠大膽推測道。

玉昆有的,赤冕也有,十方古陣也罷,夜燭螢雪也罷,金色梵天紋也罷……二者之間總有某種聯系,從前南棠想不通,但此番從星羅界歸來,那些碎片般的線索,卻被十方古陣一一串聯。

古祈族人記錄裏的九寰仙界,也許就是他們如今所生存的土地。

玉昆和赤冕,也許並非兩個毫無關系的獨立星辰,在萬萬年前,他們本為一體。

“所以,我與你,都是九寰人。”夜燭順著她的話往下推測,很容易便明白了她要告訴他的事。

南棠無法回答他。

洞外此時傳來聲音:“虞仙君,葉仙尊命在下前來傳言,若仙君已醒轉,煩請速往寂生峰。”

他們的思緒被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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