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小一永遠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麽愚蠢的一件事，這般固執癡傻的一個人，這般難過心中的那個坎……

在神思混沌之際，她腦中連連閃過的竟還是與他相親相愛的那些場景……這些……就是她一生最珍愛的嗎？

［正文］

‘一’這個字可謂博大精深，老子有言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小一重覆念叨著這句話。

不錯，這位姑娘就是憑借這句話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小一。她想著，等她再大些呢，可以改叫大一；老了呢，就改叫老一。

這確實是個好名字，簡潔實用又相配——她一個人帶著一只同樣叫“小一”的白羽鳥生活在一口石洞中，石洞外側又只有一條淺淺的河，以及一棵年老的臻樹。從有意識開始，小一她們這一人一鳥，便每天看那日升月轉，水漲木生，日子過得還算樂呵。

平靜的小日子是從那天起開始泛起漣漪直至掀起波瀾的。

那天，吃過一堆魚的小一正躺在床上剔牙，一陣喧鬧將兩名男子帶了進來，嚇得她連口中的魚骨牙簽都折斷了。

“主子，你暫且在這石洞中躲躲，我去引開他們。”一個男子說著將另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放倒在小一的“寶貝床”上。

那人本來轉身欲走，又回過頭瞪向小一，冰淩似的眼神幾乎能把小一淩遲了！令她有被扭曲感的話也拋了過來，“放老實點小野人，想保命的話，就把主人藏好！”

當小一砸吧砸吧嘴巴，回味出這句話的意義時，才驚覺到危機，藏人……藏哪去？她這一眼就能望到底，連彎都沒有的石洞！

可外邊的人聲……近了，更近了！

小一低頭看看身旁這個眉頭微皺且暈厥著的“主子”，一狠心……

打著火把、拿著明晃晃刀子的某組織呼啦啦地沖了進來，頃刻間就將小一的“家”搞了個底朝天。

一個呲牙咧嘴像野豬的人直接把刀抵在小一的脖子上，“剛才有人來過麽，嗯？”

剛剛還在悠閑剔牙的小一，此時此刻正驚恐萬分地對著“那頭野豬”哭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這位……大爺，小的沒見過什麽人來，這石洞就我一個人住！您看，您們不是都翻過了嗎？”

執刀頭目掃視了一下石洞，還是將目光落在了小一的石床上。

“起來！”

“啊？”

“我叫你起來！”

“哦，哦，哦……是！大爺。是！大爺。”當刀子緊實地貼著小一脖頸時，她想到還是先保住脖頸比較靠譜，屁股底下的那個人……

正當她屁股將起未起之際，外面一聲微響，一個人影閃過。

洞裏的這些某組織成員瞬間又激動起來。“外面有人！”“誰？”“這有血跡！”“肯定是他，快追！”

一群人就這樣頃刻間走光了。

……人聲漸遠……

“呼——！”小一舒了口要多長有多長的氣，摸著脖子，吐出了嘴裏被咬爛的牙簽屑。

她起身翻開了草席，想把那個被她塞屁股底下的人給拉出來，可是人卻沒了蹤影。“天哪！人呢？人呢？這人怎麽沒了！剛剛明明把他塞這的！”

就在小一深度驚疑之際，一個人影閃了出來。是剛才送人來的那個男子，只是手臂上，好像多了個傷口。

“主人呢？”男子晃了眼石洞，焦急地問。關鍵是他的劍也同樣焦急，指向了小一已經受驚過度的脖子。

“哎，別沖動，別沖動，他，他在那，在那！”沒辦法了，情急之下，小一只好指向了石床，然後閉著眼睛求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保佑加保佑了！

“你，你居然把主人丟棺材裏！”

咦？小一睜開了眼，卻見那男子從她的“床裏”拉出了一個人，也就是他的主人。看了眼被他半翻開的床板，小一全身驚顫，媽呀！她睡了那麽多年的床居然是棺材！

“主子沒事，算你走運！”男子檢查了下他的主子，就撂了這麽句話。然後背起他的主子就離去了。

走運嗎？小一起身抖落掉一身的雞皮疙瘩，遠眺了眼她那棺材床。棺材的石板蓋是軸合型的，此刻正半掀開著。估計之前十多年都沒被轉開過，是因為自己太輕了吧，小一捏著自己的胳膊思慮著，畢竟她的夥食是真的不好。

小一向棺材裏略略看了一眼，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光。裏面究竟是什麽？小一心生疑問地向棺材走近。一步、又一步、再一步……她一只眼睜，一只眼閉，真是極為自欺欺人。

“天哪？珠寶，全是珠寶！”小一趴在棺材沿上，即使她再沒見過世面，也知道棺材裏的珍珠項鏈、翡翠手鐲、黃金頂冠……全是值錢的寶貝。

“發財啦，發財啦！”小一此刻的心情不言而喻，還有什麽比發大筆橫財更令人心潮澎湃的呢？她一件件地去親吻那些珠寶，然後一次次地感激她的玉帝、她的菩薩、她的佛祖，心裏想著自己果然是在走運！

興奮過後，小一的目光凝滯在了棺材尾側的一個精致檀木箱上。她的手一摸到箱子就毫不猶豫地打開了。不過，這個做法也相當正確。

檀木箱裏面，是一件、相當相當、漂亮、精致、華麗的衣服！柔柔的衣料，長長的裙擺，金絲的繡案，還有那明艷的紅色……

“這簡直就是天女的衣服嘛！”小一瞧了眼自己身上混爛不堪的布塊，再看看手裏這件美麗華服，想也不想就奔著外河去了！

月上中天，四圍靜謐。唯獨石洞外的小河裏鬧騰聲不停不歇。“洗刷刷呀洗刷刷，洗刷刷呀洗刷刷……”原來是小一要洗地幹幹凈凈的再去換新衣。

接下來的幾天，小一依舊是上唇不接下唇的樂呵著，順便還給她的小一鳥做了身“珍珠玲瓏衫”，讓那只白羽鳥也沈重並奢華了一次。

——

“啊！美麗的新衣服，美麗的新人生！”小一喊著口號，又迎來了陽光明媚的一天。

此時的她正在河邊含著片樹葉，邊打著口哨邊釣魚。不過，這樣做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整個上午，沒有一條魚願意上鉤。

小一撓了撓頭，正思慮著今天的食材該怎麽解決，河對面卻來了頭氣喘籲籲的豬。準確的說應該是頭野豬，當然，是小一認識的。

雖然那野豬醜醜的脾氣又差，但是小一還是給它起了個好名字——“胖一”。她認為這樣可愛因素也許會蓋過“矮醜臭”因素，對一頭野豬的一生來說可是受益無窮啊！

胖一今天，不是沿著河邊巡邏，而是向小一奔來了。“這豬果然開竅了，知道見面要來向我問聲好。”小一心裏樂滋滋的。

然而事情卻往往沒有表面簡單，“胖一”豬好像不是來向小一問好這麽簡單，而是……

“哎呀！”小一看事情不對勁，跳了起來，避開了胖一的利牙。

“媽呀！胖一，你幹嘛？”指責的話還未說完，那頭胖瘋豬又沖小一拱了過來。她只好拿起魚竿戰鬥並逃亡著……

“餵，死胖一，你幹嘛呢？咱們這麽多年鄰居，你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呢？……呼呼……餵，不管怎麽，給我留點面子唄，咱們有話慢慢說，慢慢說！”

好說歹說，事實還是小一戰況不佳，失利於那頭胖一豬。就在小一跑也跑不動，罵也罵不動，即將人入豬口之際，一支箭，嗖地從她眼前劃過，射到了胖一身上。

胖一應聲倒下。

小一呆了，看著血泊中掙紮的胖一，伸手想去安撫它。可一只手卻搶先攔住了她。擡頭一看，是那天的“主子”？

“是你殺了它？我救了你，你卻射殺了我的鄰居？”小一怒視著那人，甩開了他阻攔著的手，語氣由氣憤漸漸轉為心焦，“你怎麽就殺了它，它可是我的鄰居，陪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鄰居。”

胖一就在地上蜷縮著，身上沾滿了血跡、雜草與泥漿。見它痛苦，小一心裏也難過。她想好好安撫一下它，哪怕是臨死前最後一次……小一的手不由地伸向倒地的小胖一。

手就快摸到胖一那傻醜的腦袋了，小一心裏欣慰了下，卻沒料到胖一豬張開獠牙沖著她的手就咬。

“啊！”

“蠢女人！”主子一把扯過小一的手，將它從豬嘴裏救出來。

小一顯然嚇的不輕，楞楞地站著，不知所措。她的一只手還在空中半舉著，主子已然掏出一塊黑帕將胖一的眼睛蒙住。

見小一直楞楞地站在身後，主子一邊替胖一止血拔箭，一邊慢悠悠地說起話。“放心吧，箭只射到了腿上。野豬生命力頑強，它死不了的。”他的眼睛朝小一方向微微一撇，繼續開了口道：“不要再穿這麽明艷的紅色了，荒崗多野獸，紅色會激發它們的野性。”

小一在一旁蹲下看著主子和胖一豬，心裏也已經明白過來了：是他幫了自己，胖一被明紅色的衣裙刺激的發瘋要攻擊自己，是他幫自己脫的險。可自己剛剛還在沖著人家吼罵指責，呃……

小一現在面子上是有些過不去的。不知是天邊紅霞還是身上紅衣的渲染，小一的臉泛上一層緋紅。“啊，那個，哈哈……那個……”見主子去河邊清洗手上的血跡，小一也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想說些什麽道歉的話彌補彌補。

突然想到主子的帕子用在了胖一身上，沒法擦手，小一忙說：“那個，用我的帕子吧，我有。”

於是她便在全身上下摸索起來。“那天穿新衣的時候，明明有塊紅手帕的，到底在哪，快出來，快出來呀！”小一在心中死咒那只手帕。

“呀，摸到了！”她的手感覺到了帕子，便使勁一扯，誰知呼啦啦啦掉了一堆珠寶出來。

小一登時大羞。她原想著身上裝著寶貝睡覺比較香，不想珠寶們跟這手帕裹一起去了。真是丟死人了。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小一擠著比花還甜的笑容想把手帕遞給那“主子”。

“啊，都幹了啊？怎麽這麽快？”小一掰開“主子”的手指縫看看還有沒有遺留的水漬，可惜事實證明，天幹物燥！

“那算了吧。本想獻殷勤，可天都不助我。”小一這麽嘟囔著，收回手帕。

那主子看見小一垂下的腦殼，不禁皺了皺眉，低語道：“拿來吧。”

“啊？”小一什麽神都沒回來，就覺得手中一下空了。原來是那主子抽走了她手中的紅帕，還模擬式地擦了擦手。小一看著眼前的那雙手，不由心想：這也能行，真是高人啊。她自己的嘴角卻不知覺地翹起。

那主子擦著擦著，神情忽現凝重，急急將手中的帕子抖開，“這是……”話未說完，他灼人的目光又射到了小一身上，表情愈加凝重，“你穿的是……”

他沒有說出下面的話，只緊緊攥著那帕紅巾。眼神空洞沒有了焦點，思維仿佛停頓了，又仿佛正在經歷著驚濤駭浪。

主子剛剛打量的眼神讓小一不舒服極了，雖然她知道對方看的只是她這身衣服，而非穿衣服的人。小一咳了咳對主子說：“你且在外面等等，我去把這件衣服換下。”

沒等到主子回答，吸引就轉身了，她拖著因呆站了許久而麻掉雙腿一瘸一拐地挪回了石洞。

在是床上草席底，小一抽出了她那身原本打算壓箱底的破布衫，“只能這般寒酸了。”

小一慢慢褪掉身上的華服，穿上了自己原本的行頭。人生就是這般可笑嗎，只換了件衣服，快活驕傲的小一就覺得自己又變回了別人口中無名無姓的小野人。

她突然有些不想走出石洞了。外面還有個高貴的主子在等著，他會嘲笑她嗎？還是根本不屑一顧？

小一不知怎的冒出了這些個想法。拍了拍腦袋，她開始要多慢有多慢地走向洞口。可是再緩慢的步伐也有到盡頭的時候，吸了一口氣，她終於走出了洞門，用雙目去尋找目標。

洞外已沒有了人影。他已經不在了嗎？望著天邊的火燒紅雲，小一松了口氣，是稍稍高興還是微微失落呢？

她埋下頭，直直走到河邊時，解開胖一眼睛上的巾帕，順手塞進了衣兜。沒有穿著紅衣，胖一豬對她的反應又恢覆正常。小一仔細檢查了下胖一豬，看它只是因失血而乏力，其他並沒什麽大礙。便連拖帶拽地將胖一豬帶回了石洞裏，分了半份草席給它，讓它先養著傷。

而主人這邊已經坐在了他的馬車裏。

“查到了嗎？”

“屬下無能，沒有。”回答的人將頭埋的很低。

聽到這，主子不禁皺起了眉，擡高了些聲調，“沒有？說清楚些，是沒有查出還是……？”

“回主人，是……沒有身世！”

“沒有身世……”主人看著案上的紅帕和一對“佳傭”玉，扣桌深思。要不是那天跌落石棺，無意間握住了這塊佳字玉佩，那個疑問怕是永無解答之日了吧？

“你起來吧，我想，我知道該從哪兒查起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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