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歸兒嚶嚶哭泣兩聲，轉臉看去，竟然是孟靖暄，驚詫地問道：“你如何在此？”

孟靖暄身披軟甲，頭戴羽冠，腰間掛著一把長劍，一身將軍戎裝，用大拇指揩去她臉上的淚珠，微笑著說道：“行軍至此，過來看看你。”

她掀動著濕潤的睫毛，看著他的臉，行軍？是援軍嗎？為什麽是他親自領軍？只是看著他不說話，孟靖暄又道：“馬上就走。”她看著遠處的一隊人馬，一個士兵正幫他牽著馬，似乎在等他，“你還好嗎？”

她輕輕笑道：“我很好。”濕潤浸透了冰涼，軟軟糯糯的臉上染上了一圈紅暈。

孟靖暄忽然俯下身含住她的嘴唇親吻，孟歸兒一僵，她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存，但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想要推開他，只是還不待她動，他已然抽身離開，轉身走了。

就像一陣風，來得如此及時，又走得太過恰當。

那隊人馬消失在最後的黑夜中，天上已經泛起了白光，杜轍見她過來，走至他身旁說道：“我已與人聯絡過，這圖的確是真的。”

“什麽？”孟歸兒一楞，杜轍看著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才又記起來，點點頭，道：“大將軍怎麽說？”

杜轍沒有回答，只是問：“你怎麽了？”

孟歸兒搖搖頭道：“他剛走了。”

杜轍知道他說的不是山折柳，點點頭道：“他帶兵往昊國去了，密探來報，邏些城無人防守，昊國國內皆空，若想解鐵橋城之圍，只好圍魏救趙。”

孟歸兒看著他說道：“若是這樣，混亂間如何能找回孟周？”

杜轍心中一揪，這也正是他擔憂之處。

二人行至郭笑大帳中，幾路將軍正在討論戰報，城外殺伐聲不絕於耳。若是有了謝瀟的行軍地圖，想要制服他並不難。於是很快幾人各路算計埋伏，將伏兵分幾路夜間潛伏進入明王山。

眼看戰事漸平，金雲開嘲笑道：“謝瀟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哈哈哈。”

杜轍道：“他只是收了兵，還未露出下一步行跡，不可掉以輕心。”

只不過幾天功夫，又傳來消息，吳王大軍已攻破邏些城最後一道防線波城，屯兵城外。果然明王山那邊的淩霄軍匆忙撤軍回援，總算解了鐵橋城之困。金雲開這次索性越發散漫性子，與士兵們撒開了喝酒，玩笑。還鬧著杜轍跟他一起瘋，見他悶悶不樂，就一直拖他出門逛。

本來邊境之地荒蕪，只有大片的樹林子，野草地，鐵橋城被圍困數月，良家百姓無什麽本事的人都趕著避災去了，如今剛剛恢覆，集市的熱鬧景象大不如前了。但這不溫不火地也是僵持到戰爭勝利了，留在城內的人也理應歡慶起來。

城裏的土墻上都掛上了節慶時才有的紅燈籠，幕國男女本就奔放，又是邊疆未有多少開化，更是熱情洋溢。各家也支出自己的帷幕，供大家各處喝酒玩耍，又擺開長龍宴，金雲開見杜轍雖然人出來了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關顧著喝酒，就在他身旁說道：“跳舞那姑娘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那姑娘長著一對大眼睛，烏黑的長發辮做一股辮子攬在胸前，站在案幾上跳胡旋舞，藍紫色的襦裙在燈火下宛若盛開的荼蘼花，桌子下坐著一群男子癡癡地看著她，只是那姑娘在旋轉間，一直拿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盯著杜轍。

杜轍擡眼看了一眼，嘆了口氣只對他哦了一聲。金雲開用胳膊肘推推他，打趣道：“哦什麽哦，我說人家對你有意思，你難道不去表示一下？”

杜轍看著他，堅定地說道：“我有妻子。”

“誰不知道你杜轍的未婚妻是吳王的親妹子？有老婆怎麽了？”金雲開嚷嚷道。見他不理睬，又低聲勸道，“兄弟，我們是行軍打仗之人，朝生暮死，家裏有老婆養孩子就行了，我們在外面，還不知道明天是傻樣兒，你別跟個柳下惠似的。”

杜轍忍不住輕笑一聲道：“一生一世，夫覆何求？”

金雲開推開他手中的酒盞，站起身大嘆一聲：“你這讀書人就是肉麻兮兮的。”說吧居然帶著酒壺跑去和那美女一起跳起舞來，這姑娘也是來者不拒，開心地與他對跳起來，只見他腆著肚子迎著她不停地扭動著他的大屁股，談不上猥瑣，卻十分好笑。他那般粗野的人，心中的自己不只是個英雄，還是個英俊瀟灑的英雄。

杜轍笑了笑，繼續喝他的酒，唉聲嘆氣。他的小美人還不知道在何地坐著何事，是否和他一樣看著此時的月亮？或許她正與人纏鬥，又或許她……他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孟靖暄曾經跟他說過：“不要把我妹妹想得那麽脆弱。”

可不是，他自己對明瑞還不是如此殘忍。可這話也不全錯，明瑞看似孱弱不堪一擊，但誰能說她在軍中這麽些時日她是散漫荒廢了呢？眼中的江山被火療燒，自己的百姓無故被騷擾戕害，她心中的痛楚無人知曉，卻毫不猶疑地硬挺下來。

而孟周一副江湖俠女氣派，不要珠光寶氣，不要金銀富貴，更不要聲名顯赫，吃過的苦，遇見的險境或許比他多得多，她從來不說自己在師門的事，曾經愛慕著自己的師父，跟著一群師兄一起長大，其中說不出的艱辛不比誰少。也是因為她心性如此，杜轍才沒有拼死阻攔她入昊國之事，可理解是理解，就是少不了擔心與焦躁。

到了深夜，人群都散了，他才一個人踉蹌著扶著土墻往軍營走去。樹影斑駁地投射在土墻上，有個柔美嬌小的人影跳至他身旁，想要攙扶他，杜轍雖然有些微醉，但還不至於識人不清，推開她，一句話也不說地往前走，這姑娘也不氣餒一路跟隨。

直到軍營外，才被守門的士兵攔下。她站在門外往裏看，目送他往前走，目不轉睛，生怕少看一眼。等不見了他的人影，才上前與守門的士兵搭話：“哥哥，他是什麽人啊？”

人家見她長相艷美，翻了個白眼，並不理她。她見不理也不強求，兀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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