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歸兒自來至軍中便單人獨帳，內有奏表書呈等各設文書奏表，其他軍士也看不懂這些東西，只想著這定是什麽重要物什兒就要他這麽個懂文識字的人看著，遺漏些許重要文件，說不定大家的軍功都給弄沒了，所以也不敢對此事流露怨言。

次日太陽剛露頭，林楓就來到此前尋他，叫喊數遍也不見個人影，耐不住性子一掀簾子進去了，只見內設書幾茶爐，地板上還有幾張像模像樣的麻織地毯，上面不露一點灰塵，三四架書櫃擋在一側，上面堆滿了書，他不認識是啥書，只曉得看樣子這人真的喜歡讀書勝過舞刀弄劍了。正是這一摞書做了一堵矮墻，將此處分為外廳與內室兩間。在類似以門檔的位置上豎著一個木制的大花瓶，裏面是有意采擷的幾束配好顏色的鮮花，有黃色的跳舞蘭，紫紅夾雜著白色猶如龐大的麥穗的狼尾，類似松針一樣的迷疊香，和幾支長條狀的樟樹葉，本來暗沈的帳子內平添了許多生氣。

林楓有些詫異，這是行軍打仗還是居家過日子呢？住在這裏的人想必也十分懶散吧！往裏頭勾頭一看，狹窄的行軍榻上毯子與被子雜亂，一個瘦弱的人斜臥在上面像是胡亂扯了一張蓋，他大半個身子垂在床榻下，散亂的頭發垂在地上，內衣如雪扯開大半個領子，露出脖頸前一片肌膚，十分細膩柔嫩，他不知道保持這個姿勢睡了多久，一動不動好像誰不夠似的。

林楓看著這般情形，難免想入非非，但一想到他是個男人，不免對自己有些難以置信。清咳兩聲，喊道：“孟燒山！孟歸兒！快點起來！”

稍待片刻孟歸兒朦朧間哼了一聲，伸了個懶腰，拽了一截枕頭，翻了個身又睡道：“還沒到訓練的時候！別吵！”

林楓哭笑不得，詐道：“敵人來了！敵人來了！快起來，有人襲營了！”

孟歸兒一下驚醒坐起身來，急忙問他：“到哪兒了？到哪兒了？”

林楓哈哈笑道：“騙你的！”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指著他笑得更厲害了，一邊笑一邊說道，“就你這個熊樣兒，敵軍來了必死無疑！還不快跟我一起去訓練，保命保身！”

孟歸兒一惱撓著頭，蹙眉道：“我昨晚忙到亥時才休息，你讓我清醒一會兒。”

林楓往外廳的小幾邊坐下道：“你快點兒，馬上就要正式訓練了，你還沒有晨跑呢！”

孟歸兒合好自己的衣衫，無措道：“你趕緊出去吧，我要梳洗了。”

林楓在茶爐上倒了杯冷了的茶吃道：“你快點吧，都是大男人怕什麽？”孟歸兒見他毫無出去的意思，便躲在書箱的角落裏窸窸窣窣開始穿衣梳頭，林楓心想他一個人獨居慣了恐怕是不習慣有個人在這裏，便找些閑話來緩和緩和，道，“你這裏真不像個士兵的帳子，倒像個女子的閨房，哈哈哈哈哈。”

他話中雖然是取笑之意，但孟歸兒聽聞心中一凜，道：“大哥說笑，自小家長都是如此，想著從軍後也不能少了讀書人的雅致，到叫你誤會了。”

林楓道：“這倒也是，你不像我們從小就是滾沙場的，只會刀槍劍戟，殺人見血的事情你們讀書人怎麽見過？”說到這裏倒顯得不少落寞，想必也是窮人家的孩子，家裏養不活了，送來參軍的，不僅能活命有飯吃還能掙幾個賞錢補貼家用。這其中滋味，孟歸兒無法體味，但也能感覺到一絲苦意和無可奈何。心中生出一絲憐憫來，又不能直接表露，反而看輕了他。

便道：“若是大哥不嫌棄，不如我教你識字讀書吧，舞刀弄劍不一定就不能讀書的，兵家大智謀也都是你們這等英雄想出來的。”

林楓忽然害起羞來，道：“我鬥大的字不認識半個，你叫我讀書？不是開玩笑吧？”

孟歸兒穿戴整齊，走出來道：“怎麽會是開玩笑？你待我就像親兄弟一般，教我防身自保的法門，我教你認字有什麽不能的？”

林楓磕巴道：“可，可，可我真的什麽也不會啊。”

孟歸兒微微一笑道：“這有何難，就成最簡單的開始學起嘛，今日訓練完，我就教你寫自己名字，如何？”

林楓點點頭，忽然走至他面前一作揖道：“老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

孟歸兒忙扶起他，也一作揖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忽而兩人相視而笑，為師為友不在話下。

驃騎軍與淩霄軍三天之內來來回回數十個回合，勝負不見分曉，寸土不見相讓。郭笑也感到十分奇怪，便協同李起在帳內商議：“這三日淩霄軍前來進攻的都是些副將，根本沒有真正要開打的意思，完全看不出戰術戰法，不知道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李起在一旁盯著地圖看，也摸不著頭腦：“按照道理說不應該留有這麽些許時間給我們籌備兵馬才是，既然已經壓境卻都是些小打小鬧不見真章，我也看不出是何意圖。”

郭笑思慮半天道：“說起來，淩霄軍也毫無緣由便壓境了，到底是為了什麽事也不得而知，連派去的使臣回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起點頭道：“是啊，禮部的徐侍郎進入昊國地界，備受昊國皇帝禮遇，問起此次舉兵之事，又只字未提，十分蹊蹺啊。”

郭笑神秘一笑道：“既然沒什麽事兒，你要麽就回你的北疆去吧。”

李起哈哈笑道：“趕我走是吧？老夥計，我其實已經向吳王上書了，還用你來顧左右而言其他？”

郭笑不好意思地陪笑道：“不瞞你說，你在這裏的幾個月，我還真不習慣。”

李起道：“是不該如此，真要是打起來，一個隊伍裏有兩個指揮這要壞事的。”

郭笑點點頭，兩人畢竟多年的兄弟，心心相惜互相理解再正常不過的事。過了半月吳王就下了禦令，讓李起撤回北疆戰士。他臨走時將杜轍留給郭笑道：“你恐怕用得著，我回去也會將他的情況上報至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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