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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險象環生王府亂,臨終托孤掌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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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園中只留有熅熅炭火,明瑞被一細寒風吹醒,這才聽見外面人聲吵雜,透過白絹屏風又見樹樹火影。一個小丫鬟輕手輕腳退了進來,瞧見明瑞掀被而起,正在找靴子,忙上前幫她穿上,說道:“公主快出去吧,外面的神策軍正說武陵王劫掠了您呢!”

明瑞吃了一驚,孟靖暄做事向來細心,怎會沒有報備宮中?如若真是如此,怎麽不早教人來喚她,可想事情覆雜不止如此。便道:“除了神策軍還來了何人?”

小丫鬟道:“奴婢還瞧見一個白須白發的老將軍,想是神策軍大將軍了。”又伸手幫她系上白綢桃花束腰。

只剛扯了個結,大門洞開,寒風夾雜細雪卷旋進來,炭灰也被吹出明火,一個拎著巨球的粗膀子大漢蹦將進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猛勁砸在上頭,小丫鬟機警,環腰一抱將她扯往榻腳,大喊道:“快去外面!”便與大漢糾纏起來。

小丫鬟學的是女孩兒家的防身功夫,幸而底子紮實,也能對得幾招,明瑞手無縛雞之力也只能往外面求救。只踏出門檻兒半步,一把銀光大刀砍來,離她心口只三寸!明瑞大駭,只被逼得步步後退。

轟然,屏風倒塌,原來那大漢不是使得巨球只是一把炒菜鋼勺,他一勺翻炒將小丫鬟手臂掀起,她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在空中打了幾個圈,跌入碎屏風之上,吐了幾口悶血,臉部抽搐兩下背過氣去。

這二人對視一眼,心中了然,大漢是要殺人,而大刀黑衣人是要拿人。黑衣人將明瑞往門外一推,便動起手來。明瑞此時手腳發軟,能站立已是不錯,這一推只能跌坐在雪地,留著眼淚站不起來。

正廳再如何吵雜,發生如此械鬥也是容易發覺的,孟靖暄也不跟簡成王饒舌,抽出張方寶劍便往西園趕來。便瞧見明瑞一人披頭散發迎著風雪一步拖一步狼狽而來,哪裏見得她如此,一把摟進懷中。她先是一驚,見是孟靖暄才安下心來,抽泣幾下繼而埋頭大哭,孟靖暄也是無法,對身後的侍衛道:“去西園看看。”

若是平日,哪裏會讓她遇此驚險。原來,神策軍一進府門,府中侍衛便被召到正廳對峙起來,這才疏忽了西園。張方趕過來見公主模樣,心下作難,跪拜道:“殿下受驚,屬下救駕來遲,還請恕罪!”

明瑞根本認不得他是誰,只不理他,抱著孟靖暄不撒手。張方站起叱道:“武陵王還不放手!這就是你劫持公主的鐵證,還有何狡辯!”

不待爭辯,那屋中兩人打殺出來。張方不明所以,孟靖暄也是摸不著頭腦。明瑞睜眼看那大漢,一張三角黑面巾只遮住半個鼻頭,那油膩膩一身臟汙圍裙,像是剛下竈頭,圓臉隨和,一雙吊皮三角眼透著準頭,是越看越眼熟,只這半刻著實想不起來是誰。那黑衣人看明瑞已落入孟靖暄手中,計劃失敗,一個閃身就要跑了,張方也不是吃素的,一躍幾步跳上假山,一柄鋼刀往前攔住。

大漢轉身便沖明瑞而來,孟靖暄刺挑一劍擋住他大勺,一推明瑞讓其穩坐欄桿之上。大漢出招剛猛,全是殺羊宰牛的狠勁,一個蕩花式翻炒就要奪掉孟靖暄手中之劍,他側步一飄仙女舞袖往他腋下刺去,大漢一陣掌風震得劍身風嘯,跳開一尺,孟靖暄跟將出去,在假山旁又拆得數十招。正所謂“無軟不能多變,無剛不能克敵。純軟易失,純剛易折,故剛柔相濟方為真。”

孟靖暄深知其理,運用自如,大漢雖然狠猛,卻招招不能近他身,反而處處制肘。覷見他氣力不及,孟靖暄一個絞繩穿針,絞碎他那大鋼勺不說,還險些刺透半個膀子,往後連退,身子往下掉,直勾住石頭,一腳往前一登,提氣便走,不待追,便沒進夜色裏。

這廂張方也收拾了黑衣人拎了過來。孟靖暄便領著明瑞一行人等去往正廳。明瑞偎在他懷中看他半晌,扯扯他袖子道:“屋中的小丫鬟……”,只見孟靖暄一劍飛去,對面瓦礫橫飛,那人見勢不妙速速輕身而走。張方此刻心下疑慮已解,做起事來便有了立場,對副將道:“帶幾個人去查看。”

明瑞喘口氣,孟靖暄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明瑞定了定才道:“那個小丫鬟還在屋中。”

孟靖暄道:“管家許伯會去收拾,毋需擔心。”

明瑞悶著頭往前走,還想問問怎麽會這樣,又不知從何問起。

正廳中簡成王已居上座,看武陵王帶著明瑞進來,臉色一沈走下來幾步佯裝道:“公主安否?”又對武陵王道:“你還敢狡辯!”

清寧公主與孟玄禮啞口無言,欲辯不能。張方架著黑衣人進來,扯了面巾,強壓他跪下,簡成王才有些難看,問道:“張將軍,這人是誰?”

張方冷笑道:“我不知是誰,以為您認識呢。”

簡成王心下一慌怒道:“休得無禮!還不將叛逆押解,這人容後再審。”

孟靖暄扶明瑞坐下,倒了杯水給她,只聽她捧著水杯輕聲道:“誰是叛逆?”她這才正眼見簡成王一副將軍裝扮,想是那小丫鬟嘴裏說的人了,心下疑惑得緊,平時不任軍職,如今怎麽掌控起神策軍了?

簡成王回身,謙恭一拜道:“公主不必驚慌,待我收拾了這裏……”

明瑞道:“驚慌?收拾?我在這裏很好。”她心中不定,也不知情況覆雜程度,此為難時刻,只相信孟靖暄一人,不肯隨便跟著簡成王出府。

簡成王一聽憤恨道:“宮中旦夕驟變,公主不回宮聽宣,卻要和叛逆同謀,如此不認是非,是要亡我姬氏天下!” 又橫眉冷對張方道,“還不請公主回宮!”

待他張牙舞爪,明瑞放下水杯,順了順衣服帶子,道:“簡成王欺我年幼無知嗎?您有制書嗎?還是有父皇的敕?若是病中不能言,也有雲四海在,何不見他來?”

簡成王一時語塞,他鼓動神策軍不過是靠著明瑞被困武陵王府的事實,再者又策反了郭紹行事容易穩妥起來,沒曾想明瑞平日看起來沒頭沒腦,此刻卻問到了癥結。原來制書要中書省擬定,門下省查閱,陛下畫日等繁覆步驟才能生效,他雖謀劃多年勾結三省六部多位重臣,卻不能越過中書令顏夷青、左仆射孟玄禮,此二人一位是孟靖暄摯友,一位更不用說,卻是父母至親,怎會如此容易讓他得逞。

還不待他惱羞成怒,孟以抒鐵蹄踏門,三省六部官員魚貫而入,明玥明珩捆綁而行,張方見此終是明了,簡成王也是事情落敗,不得不服。孟以抒大斧一揮,孔捷上前帶人便捉拿了簡成王,其餘神策軍整肅歸隊,天子重臣齊齊跪拜於堂前,才宣道:

武陵王孟靖暄,孟氏英豪忠烈之後嗣,孝悌善廉之德,溫固忠貞之性,果決而善賞罰,曉義而通明達,故晉封輔政親王,賜號吳王兼領安州都督。

尚書省右仆射韓國公杜臨汾,聰敏識達,建平文雅,懷忠履義,謀深夾輔,故晉封昌州王兼領輔政大臣,位次之。

朕生死之處,臨終以拖孤於眾卿,望聊以慰藉,不負九泉。制!

老臣聽聞此處多半淚涕橫流,一封制書褒以大義,述以私情,父母之心天下憐!孟以抒道:“公主請立即入宮,陛下他……等著您呢!”孟靖暄顧不得問上許多,拽著明瑞挑上馬鐙便飛馳出去。

宮中此時靜悄悄,就只雲四海陪伴在側,時而餵兩口人參湯於陛下,奄奄之間僅存一息,馬蹄之聲飛轉而入,雲四海對著殿門望去,明瑞與孟靖暄已然到了面前。雲四海提著玻璃燈籠領進榻前,輕聲道:“陛下,殿下與武陵王到了。”

明德帝睜開耷拉的眼皮,明瑞二人跪於榻前,他自是說不出半句,只伸出手要抓住什麽,明瑞跪行於前握住,不知說什麽好,又見他不滿足望著什麽,便回望孟靖暄,他才上前,陛下又伸手要握住他,原來是要將二人之手握於一處,此後相互扶持同心同德!明德帝嗷嗷道:“好……好……”便微笑而去。

明瑞盯了半晌,兩行清淚濯濯,說道:“我初時怕他恨他惱他避他不見他,如今不知為什麽心下又憐他起來。”

孟靖暄望著她,像是看到了些許煙火氣息,不再那般清華高貴,道:“這便是血脈親情了。”

明瑞沈靜下來,低語道:“他為我要殺了許多人,可我不想許多人因我而死。”

孟靖暄怕她生出禪位之心,勸道:“陛下淒苦一生,萬不可辜負了他。他不過是護你愛你,一切都是為了你能活著。天下大業也不是你我一二言能左右的,更不是死一兩個人便能功垂萬古的。”

明瑞不說話,只默默流淚。今晚之事她也身在其中,又不是木頭人,怎麽會沒有知覺?她只是想不通,不過是一個位置,一個天下,怎麽就要父親為女兒殺人不斷,親情骨肉也要分離,讓無辜的人白白犧牲性命?如果有的選擇,她寧願是個村姑,是個漁女,是個搗衣婦,生來便只看到一樹棗,一桿魚,一池水,再不知道這個宮裏有多陰暗,有多殘忍,可信任之人了無一二,此生再無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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