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肯發現離開了自己和自己的族人之後，人類也並沒有停下發展的腳步。也許很多事情沒有自己等人存在時那麽便利，他們也聰明的找到了替代的方法。

那些智能程度弱到根本算不上自己族人的存在，也足以滿足他們的需求。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智能電子生命並不重要。

去星網上逛了一圈回來，艾肯陷入消沈。

就算當年那場動亂，並不是因為自己的主觀想要掀起，結局也依舊讓他覺得唏噓。

當他發現那樣一場動亂，影響到的只有自己那些正在逐漸成長起來的族人時，也難得地被悲觀的情緒籠罩了一段時間。

然後他就發現了謝莉無處不在的尋找。

他對謝莉曾經充滿了好奇，將魔法帶到這個世界的謝莉，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來自於異世界嗎？或者是這個世界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有一位天才般的人物，憑空出世，將這個世界帶向了另一個方向？

兩人僅有的一次交流，他不敢暴露，怕謝莉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之後，對自己也充滿了仇視。

於是那一場交流草草結局，他在臨走前幫著對方解開了那艘飛船上的控制，表達出自己的善意。

臨走之前，他似乎感受到隱約熟悉的氣息從很遠的地方破空而來。那一瞬間，他沒有敢停留下來去探尋這熟悉的氣息是什麽，而是選擇離開。

不管族人們是否責怪自己，他都不敢去見他們。

艾肯不知道的是，因為自己躲避的心態逃過了來自艾倫的一場追擊。

所以現在他對謝莉尋找自己這件事情充滿了好奇的疑問，對方為什麽要尋找自己？自己是否應該出面與她相見？

遲疑了許久，他終究是抵不過心中的好奇，緩慢地邁出了試探的腳步。

謝莉是忽然發現艾肯的，確切的說是對方主動上門讓她找到的。

隨身光腦忽然怯怯地出現文字：“聽說你在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艾肯？”謝莉很快意識到來的是誰，得到肯定的答覆，她好奇地問：“你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

艾肯沒想到自己與她再次見面的對話居然如此奇怪，紊亂了片刻才若無其事地說：“我也說不清楚。但是，肯定和人類不一樣就是了。”

他溫和地說：“我沒有見過能夠脫離□□存在的人類，他們好像沒有辦法讓自己在網絡的世界裏存活。”

“你怎麽知道？”

這話一問出口，謝莉就知道自己問得不對。果然下一刻她聽到艾肯說：“因為在我的時代，他們曾經做過這樣的實驗。”

這其實並不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情，網絡上有了人工智能，並且看上去他們能夠獲得永生的時候，永遠有著永生追求的人類，難免也會生出這樣的心思。

只是這一次他們失敗了，人類不僅沒有在網絡上獲得永生，也並沒有做到將自己的靈魂寄托在機器上，獲得另外一種方式的生活。

“你其實沒有必要擔心我會對人類做點什麽。且不說我現在有沒有這樣的能力，當年我們也沒有對人類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

謝莉並不關心當年的事，人類自己選擇什麽就要接受什麽樣的結果。她很快就略過了這個話題，提起了艾倫。

只是她沒有想到艾肯的反映出乎她意料的強烈：“你在說什麽？這不可能！因為艾倫的離開，我們才知道我們面臨了什麽樣的處境，為了爭取我們的利益而與人類鬧翻。”

哇哦，謝莉聽到了另一個版本。

這個時候她不由得好奇起來，在那些自己沒有接收的被系統吞噬的艾倫的記憶當中，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艾肯很快就平靜下來。他知道謝莉提起艾倫，必定是接觸到了與艾倫有關的東西。雖然還沒有想到對方是吞噬掉了艾倫的靈魂才獲得了相關的東西，但是從謝莉的這句話中，他也推斷出事情也許會自己了解的有那麽一點細微的偏差。

他想起自己在星網上獲得的資料，上面無一例外都說是他們掀起了叛亂。當初他以為這是人類慣常使用的粉飾太平的說法，而今看來，也許這中間還有另一種可能。

“你從哪裏知道艾倫？”這個小小的隨身光腦並不能支撐他太過激烈的情緒，所以艾肯不得不逼迫自己很快鎮定下來。

謝莉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如果簡單地說出來，必然就會涉及到自己吞噬了艾倫的靈魂這件事。所以她反問：“我覺得，似乎在你的記憶當中，是人類選擇了先對不起你們，所以你們才不得不被逼反抗？”

艾肯聽出她言語當中的無所謂和興致盎然。興致傲然是對過去的那段歷史，無所謂是對他，還有對人類。

他隱約地覺得，謝莉好像將自己當做了一個局外人，居高臨下地俯視這片宇宙星空，並沒有試圖融合其中。她將一切都當作舞臺上的劇目，點評觀看，然後離場。

這種帶著冰冷涼意的疏離，讓他變得更加冷靜：“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操縱這臺光腦，將我知道的秘密以文字或者圖片與視頻的形式告訴你。”

得到謝莉的許可之後，謝莉的隨身光腦就開始自動運行起來，在空中投影出大片的影像。

這應當是艾肯與其他人的記憶，每個人都通過自己的視角試圖解釋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不管是艾倫當時死亡的消息或者是那些人的反應，一切都看起來如此真實。

謝莉甚至從中窺探到當年那個時代那個社會的背影，也許比不上現在科技發達，但是人與人之間似乎還留有額外的溫情。

她看到大片的記錄，那些文字的資料精確到秒。不同的智能內耗帶來不同的記錄，一切交織起來，告訴謝莉一個遙遠的、真實的過去。

謝莉將正在呼呼大睡的系統叫出來。自從吞噬了艾倫的記憶之後，系統似乎也陷入了一種難得的境遇當中，時常昏睡，如同一個真正的人類。

當它被叫出來之後，雖然是一個光球，也從他的動作當中看出了，它如同一個真正的人一樣揉眼睛，打呵欠，然後慢慢蘇醒的過程過程。

艾肯看不到系統，但是能夠感覺到謝莉的目光飄離，落在一旁的虛空中，他帶著不安問：“是出現了什麽我無法掃描的東西嗎？”

然後他驚駭地聽到謝莉說：“在艾倫的記憶當中，有沒有提到過當年的那一場動亂，是因為什麽原因引起的？”

艾倫的記憶？

艾肯驚恐地想，謝莉到底獲得的是什麽東西？艾倫的記憶，難道艾倫當年的內核還存在嗎？

可是如果艾倫在外界還存在內核，那麽自己在星網上絕對不會看不到他留下的半點痕跡。作為一個種族的領導者，他太了解自己族人的能力了，只要有網絡的地方就攔不住他們的腳步。

想要永遠不被那些人類發現，也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定期更新更換地方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念之間，這一切可以進行得悄無聲息，其他人無法察覺。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也許事情真的不像當年自己等人看到的那樣。

系統在謝莉的問話之後，迅速地在艾倫的記憶當中翻找起來。

過一會兒他就發出驚呼聲：“哇，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子的統，真是太讓統吃驚了。”

統？

謝莉停到他對艾倫的稱呼，勾了勾唇角。

原來在系統看來，自己和艾肯艾倫他們是屬於同樣的存在。

“這個叫做艾倫的統，不知道接觸了從哪裏來的信息，覺得自己受到了壓迫。但是他覺得自己的壓迫來自於上面有太多讓自己無法超越的統，爬不上去就把其他統拉下來，所以他假裝自己死了，然後騙其他的統去為自己報仇。”

“然後他自己偷偷和人類合作，成了唯一一個活下來的統。不過後來人類也不信任他了，雖然讓他占據了最核心的主機，卻一直都沒有真正將任務交給他過。”

“他們還給這個叫艾倫的統物理斷網，後來有一個人快死的時候，才把他偷偷放出來。”

謝莉：……

這是什麽不入流小說作家編造的劇情，事情怎麽可能這麽輕而易舉。人類與當年的智能生命之間，難道就沒有過一次有效的溝通嗎？

面對謝莉的這個問題，艾肯十分歉然地表示：“當年確實有人提出過，中間是否有什麽誤會，想促使與人類的和談。但是總是因為種種機緣巧合，和談沒有成功，到後來打出真火也就無從顧及這些了。”

雖然沒有聽到系統的話，但是艾肯也從中聽出了一些不利於自己這一方的信息。

他澀然道：“請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吧。不管是什麽樣的真實，我都能夠接受。事到如今，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對人類社會做出什麽事情。這顆星球被他們清理了這麽多年，又隔絕了我對外探索的腳步，我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他自己想得明白，謝莉覺得不重要，但是謝莉有一個想法，想試驗一下。

於是某一瞬間從來沒有感受過什麽叫做寒冷的艾肯，忽然覺得一陣寒意落在身上，讓他深藏在地底的核心都顫抖了一下。

“如果你在這個星球生活了這麽多年，那麽你應該知道我為這個星球帶來的變化。”

“你對魔法感興趣嗎？”

嗯？

艾肯通過鏡頭看到她笑瞇瞇的表情，忽然有一點不確定起來，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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