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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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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岑雅在離開賀家後,懷裏抱著小巧的包袱走在街上。

對於她和賀靖棠和離的事,賀府裏並沒有幾個人知道,她也沒有對其他人透露,安靜的離開,臨走之前,她將賀靖棠給她的大半銀子都留給小倩,說是要給她當嫁妝,結果小倩哭得稀裏嘩啦,害她差點走不了。

要離開這個待了好幾個月的地方,宋岑雅也不是沒有不舍,她曾經在這裏很努力的生存著,留下了許多有苦有甜的回憶。

她一邊走,一邊想記住眼前的景象,想永遠的懷念著,一路上她和許許多多的陌生人擦肩而過,他們身上穿著古裝服飾,她也是,她像是完全融入了這個時代,但其實她只是個過客。

她也看到了好幾個年輕姑娘手上不是戴著慶鑫堂賣的手套,就是戴著兔子、貓咪造型的耳罩,相當俏麗,而且幾乎人人都拿著暖暖包,還有人討論著要去吃吃到飽的火鍋,她抿唇一笑,心想太好了,她還有留下一些東西。

宋岑雅走到一半停了下來,問了路人,再繼續往前走,拐個彎,果然看到偌大的慶鑫堂的匾額。

她來過幾次,但都是搭馬車來的,對路況不怎麽熟悉,果然慶鑫堂名聲遠大,一路問人怎麽走就走到了。

她是來找賀靖棠道別的,今天一早,他就不在府裏,阿力也不在,楊總管也是,沒有人見到他們,她想了想,他最有可能來到這裏。

她想在最後見他一面,好好向他道別……

宋岑雅唇邊抿起的笑顯得有點勉強,仔細瞧,她眼皮浮腫,臉色疲倦,昨晚根本沒有睡好。

慶鑫堂眾人忙裏忙外的,宋岑雅站在外面探頭探腦,還在想著怎麽開口時,有個夥計眼尖認出了她,主動招呼道,“這不是大少奶奶嗎?”

宋岑雅朝夥計一笑,遂向前一步問“我找你們大少爺。”

“大少爺今天還沒過來,應該就快來了。”夥計說道,二少爺做了那麽多差勁事,鬧出那麽大的醜事,他們早將大少爺當成新當家了。

“他還沒來?”宋岑雅失落的垂下眸。

夥計挺會看人臉色,看出她臉上的失望,馬上慇勤地道:“大少奶奶,外面天冷,不妨進來等吧,大少爺應該馬上就來了。”

宋岑雅被夥計熱情的迎了進去,裏頭的人看到她都相當恭敬的問好,當然了,賀靖棠可是未來的當家,她是當家的夫人,他們這些下人哪敢怠慢。

宋岑雅被領來一間小廳裏,聽說是賀靖棠平時休息的地方,裏面有熱茶點心可吃,也有軟榻可休憩。

她坐定後,望了望四周,顯得相當緊張。

在來找他後,她反而躊躇了,不知見到他能說什麽?他又會對她說什麽?

那時他可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他大概很恨她、不想見她吧,連和離書和錢都是托人送來的。

宋岑雅苦笑,拿出了包袱裏的小鏡子。

為了回到原來的世界,她舍棄了他,結果好不容易得到這面鏡子了,它卻成了一把普通的鏡子,無論她怎麽試著溝通,要它帶她回去,它都沒有反應,那個神仙老人也沒有再出現,昨晚她為此氣得哭了,不知道是因為無法回去而哭,還是因為舍棄他而哭,可把小倩嚇壞了。

在天亮時,她決定離開,想著或許是時機未到,她才仍留在這裏吧,也或許她會突然說回去就回去,她無法預料是哪一天,還是盡早離開,她繼續留在賀府只會造成他的困擾,讓他連房間都回不得。

但在離開前,她突然想見他一面,好想好想見他,哪怕是看他一眼、說一句話也好,她才能滿足的回到原來的世界。這樣,就沒有遺憾了……是嗎?

宋岑雅的心揪疼著,她緊緊捉著鏡子。

等候了不知多久,賀靖棠仍是沒來,昨晚一夜未眠的她因為太過疲憊,忍不住閉上眼假寐,沒想到之後真的睡著了,當她醒來時,不只是賀靖棠還沒來,她還發現空氣變得有點熱,像是外頭有什麽在悶悶燒著,有股燒焦的味道。

怎麽回事?

她將腿上的鏡子放回包袱裏,想出去看看,一踏出前面用來當隔間的屏風,簡直嚇壞了,她竟看到有火苗竄入窗子裏,延燒到墻邊的櫃子,火勢愈來愈大。

怎麽會,竟失火了?!

宋岑雅驚嚇的想推開門逃走,豈料門是燙的,她手一松,趕緊往後退一步。

火焰都燒進屋子裏,堵住去路,她該怎麽逃?

慶鑫堂很大,分成好幾間倉庫和樓房,賀靖棠闖了進去後,看到前面一排倉庫都在燃著火,隔壁的小廳亦受到波及,他雙眼一紅,雙手舉起一桶水往身上淋,欲沖過去。

馨雨,等我!

阿力奔進來,從背後抱住他,阻止道:“大少爺,不能去啊,太危險了,交給其他人的吧!也許大少奶奶早就離開了,根本不在裏面……”

“放開我!”賀靖棠豈敢賭,何況他並不認為她沒見到他會擅自離開,他用力甩開阿力,向前跨出步伐,見其他人欲圍住他,不讓他過去,他憤怒的打退他們,朝那小廳拔腿奔去。

“大少爺!危險啊!”

對於後頭還響著阿力和其他人的叫喊聲,賀靖棠充耳不聞,站在屋子外看著燒紅的火勢,用力踢開門。

門板一往下掉,就竄出了巨大的火舌和黑煙,賀靖棠捂著口鼻利落的閃過障礙物,忍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滾燙熱度,想看清楚她人在哪裏。

賀靖棠面容慌張,大聲嘶吼,“馨雨,你在嗎?”

此時,火舌灼燙了他,但他仍是不停尋找她的身影,他必須確定她沒有在這屋子裏才行。

“馨雨,如果你在就出個聲!”

四周一片狼藉,桌子都燒黑了,地上有著一簇簇火苗,賀靖棠不禁害怕看到地上躺著焦黑的屍體。

“馨雨,你在嗎?”他一邊喊一邊找,更一邊在心裏禱告著。

馨雨,拜托稱活著!

老天爺,拜托你讓她活著!

賀靖棠在心裏吶喊著,這一生從沒有那麽虔誠的祈求過,多盼望她能活著。

“馨雨,你在哪裏?”

真的不在嗎?她早離開了嗎?

賀靖棠左看右看,這時,他終於看到最前方的左窗下有個人倒在地上……

宋岑雅在發現出口被火焰堵住後,努力想尋找別的出口逃生,終於,她發現這櫃子後方還有個窗子,外頭也似乎還沒燒起來,她試圖將櫃子移開,哪知火勢燒得太快了,濃煙嗆鼻,她只來得及用帕子沾著茶水捂住口鼻,以蹲低姿勢伏在地上吸取空氣。

空氣稀薄,她連從窗戶爬出去的力氣都沒有,喉嚨也嗆傷了,就快不能呼吸。

她會死嗎?會在這裏死去嗎?

最終她仍無法回去原來的世界救妹妹,還會死在這裏?

若早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會徒勞無功,她就該好好珍惜待在這裏的日子才是。

她還沒有回答他的心意,還沒有對那個男人說喜歡他,她不想死!

如果可以再見到他,她一定會坦率的面對他,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心意,她不會再讓他誤會她對他無情……

“馨雨!”

宋岑雅眼皮眨動了下,她好像聽到賀靖棠在叫她。

她努力的睜開雙眸,撐起身子,看到前方,有一道頎長的身影映入她眼眸。

“靖棠……”是他,真的是他!

宋岑雅眼角淌下淚,朝他伸長手,她好想、好想狂奔到他身邊。

“馨雨,別怕,我馬上過去救你!”賀靖棠看她意識還清楚,暗自松了口氣,跳過地上的火簇就朝她跑去,然而跑沒幾步,就聽見頭頂上傳來聲響,他擡起頭,就見位於她上方的一塊板子就要整塊掉下,往她身上砸。

不!不要!“馨雨!”賀靖棠飛奔過去,想替她擋下。

宋岑雅看到他臉上帶著恐懼的朝她沖來,覺得不對勁的往上方看,正好見一塊板子從她頭頂上砸下。

“不,不要過來!”她慌張的搖頭,就怕他為了保護她受傷。

就在這時,掉落在宋岑雅身側的包袱,裏頭的回魂鏡不知何時滑了出來,發出了金黃色的強烈光芒,將那個木板用力彈開,也將她和賀靖棠包覆其中,形成一個橢圓形保護著他們。

太神奇了,賀靖棠看向四周,發現那塊板子倒在另一端,火也燒不到他們。

宋岑雅也驚奇的看著,發現那光芒是從鏡子裏發出的。

“這就是回魂鏡的法力嗎?”她喃喃道。

“馨雨!”

宋岑雅回過了神,就見賀靖棠朝她跑來,將她抱到前方的空地。

縱然情況離奇,但確定她的安好才是最重要的,他摸了摸她的臉,檢查她有沒有受傷,然後抱住了她。

“太好了,馨雨,你沒有事,真的太好了!”賀靖棠啞聲抱緊她,好確定她存在著。

宋岑雅被他抱住,聽到他的心跳聲,想起方才危險的情景,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還不想死,不想留下遺憾……

賀靖棠松開她,按住她的肩,眸裏盛滿柔情的道:“馨雨,聽小倩說,你想向我道別,是想對我說什麽?”

“我原本想跟你說聲再見,希望你好好保重……”這是宋岑雅原本想說的話,現在她大難不死,她想對自己更坦誠。“現在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賀靖棠聽到了,愉悅的亮了眸,笑得心滿意足。

“馨雨,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你想去的地方有多遠,我都陪你去。”

宋岑雅可震驚了,“你還不知道我要去哪裏啊,那是在未來,在幾百年幾千年的未來……”

看到他錯愕,宋岑雅吸了口氣,知道她必須對他說清楚,“其實,我並不是原本的李馨雨,李馨雨早就自殺死了,我叫宋岑雅,是另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我妹妹她出了車禍,生命垂危,為了救她,我必須得到回魂鏡,才會被一個神仙送來了這裏。

“對不起,我瞞了你這麽多事,而現在,我為了救我妹妹,必須拿著回魂鏡回到原來的世界。”宋岑雅愧疚著,她向他表白完後就說要回去,他會怎麽想?“我說的話你相信嗎?”

賀靖棠自是相信的,這金黃色的橢圓形光芒罩住了他們,還有什麽不能相信?

他淡淡微笑道:“原來是這麽回事,你來自另一個世界,那我當初在你身上感受到的怪異感不是假的,我也一直覺得你是另一個靈魂。”

宋岑雅臉上帶有痛苦,“所以,你明白了嗎?我們……”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帶著我一起離開吧。”

宋岑雅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怎麽她都說那麽多了,他還是這個答案。“你在說什麽,我都說了我來自未來,而且,你還有慶鑫堂……”

“慶鑫堂不只有我,我幾個叔叔也有兒子可以繼承,可是,你只有一個,我沒有你就什麽都沒了,既然我無法阻止你離去,那麽,就讓我跟你走吧。”賀靖棠是認真的,他無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他要怎麽活?

宋岑雅聽了,頓時淚流滿面。

曾經,他強勢的要求她一定要回到他身邊,現在,這個男人居然要她帶他走。

他放下自尊,放下了在這裏的一切,只想和她在一起,她有多麽的幸運,才能得到一個這麽愛她的男人,就連她的世界也願意陪她去……

“唉,真感人呀。”

是誰在說話?

兩人面面相覷的朝發聲處看去,就見一個老人淩空盤腿,邊說邊拭著老淚。

宋岑雅看到老人,登時瞠大了眼,“神仙老人!”

這老人是神仙?賀靖棠震驚的看著老人。

神仙老人拭著淚,“甭擔心,你們會一起待在這裏,小泵娘,你在你的世界早死了,從你來到這個時空的那一刻,命格就屬於這裏,這輩子都會待在這裏。”

“什麽,我已經死了?!”宋岑雅難以相信她所聽到的,“我無法回去?這是怎麽回事?”

“那一天老朽聽到你的祈禱現身,但老朽只是個月老,沒法救你妹妹的命,但老朽算出有面鏡子能救你妹妹,也恰巧的發現你在這裏也有姻緣,可說是相當難得的機緣,你和那把鏡子有緣分,因此老朽決定助你一臂之力,送你來這裏,只是這麽一來,你在現世的肉體必定雕零,當你的魂魄來到此地時,你就已經死了。”

宋岑雅聽完後震驚不已,久久無法言語。

天啊,她死了,她居然已經死了?

賀靖棠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他聽懂了一件事,她會待在這裏,會留在他身邊。

他知道她心底難受,無法接受,所以沒有表現出一絲喜悅,只是摟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宋岑雅失神的開口,“我死了……那我妹妹怎麽辦?我還得拿這面鏡子救她……她不能死!”

“放心,她不會死,這把鏡子雖叫回魂鏡,但它真正的功用是消災解厄,不過前提是必須要有足夠的能量引起共鳴才能起作用,也就是說,小泵娘,你必須相信這鏡子有力量,必須發自內心虔誠的對它祈禱,鏡子一受到共鳴,就會替你擋下災難……”老人望向賀靖棠笑道:“公子,你不是辦到了嗎?”

宋岑雅望向賀靖棠看,他怔了怔,看著四周金黃色的光芒,點了頭,“確實如此,當時我向上天祈求能救你。”

宋岑雅又朝月老追問道:“所以,我只要對它祈禱,我妹妹就能平安無事了嗎?可是,距離那麽遠……”

月老拂了拂白胡子,呵呵笑道:“別小看這股力量,就算距離遙遠,只要出自於真心的祈禱,這股力量就會跨越時空傳遞給你妹妹。老朽又算了算,就那麽湊巧,你的後代跟你妹妹會有緣分呢,只要將這鏡子一代一代透過你們的子孫傳下去,必定能傳到你妹妹手中,扭轉她的命運。”

宋岑雅聞言喜極而泣流淚,“太好了……太好了……”

“我會幫你一起祈禱的。”賀靖棠抱住她,安撫著她道。

“真是太好了,老朽又成功撮合一段圓滿姻緣了……”月老又感性的拭淚。宋岑雅聽到月老這麽說,突然想起一件很不對勁的事,朝月老問道:“慢著,為什麽我早死,只能留在這裏的事你不早說?”

月老嘆息地道:“這樣有點波折不是更感人嗎?那些韓劇、日劇會大受歡迎不是沒有原因的,動人的愛情,真的會讓人感動的流淚啊。”

宋岑雅聽得火大,這個臭月老居然是想看好戲!“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們兩個……”

“經過這次的披折,你們也領悟到彼此的重要性了吧,往後人生裏遇上再多的難題想必都能齊心解決,有什麽事會比有情人被迫分開還要更痛苦的呢?小泵娘,你無法再回去了,你得留在這裏一輩子,而你也看到了吧,這位公子值得你托付終身,你就放心待下吧。”

月老這番話,讓兩人都說不出話。

“你們要永遠都恩恩愛愛的,回去吧!”月老呵呵作笑,大手一揮,金黃色的光芒刺痛了他們的眼——

一個眨眼,他們兩人已雙雙躺在他們的房間裏,他倆困惑的面面相覷,宛若方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阿力和小倩都在房裏,見他們醒來了,高興不已,“太好了,大少爺、大少奶奶,你們終於醒來了!你們睡上一整天了!”

睡上一整天,有那麽久嗎?兩人都感到相當神奇。

“睡上一整天也不要緊呀,大夫說會睡那麽久大概是受到驚嚇,最重要的是,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兩人都平安無事,也都沒有受傷,說來還真是奇跡,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兩人倒下的地方都沒有著火呢!”阿力嘖嘖稱奇道。

真的是神跡呢!賀靖棠心想著,看到宋岑雅流露覆雜的神情,吻了吻她的額頭,將她按入懷裏。

宋岑雅貼著男人溫暖的胸膛,她回不去了,可是,她可以一輩子待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有得必有失,而且小真將會在未來的時空活得好好的,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那天火災,宋岑雅喉嚨有些微嗆傷,賀靖棠手腳也有點燙傷,但都無大礙,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太幸運了,只有他們倆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彼此一起經歷過什麽,更加的珍惜對方。

在他們睡上一天後,才知倉庫早在好幾個時辰前已滅了火。

慶鑫堂損失許多貨,某些還是客戶訂的,宋岑雅很擔心交不出來恐會危及商譽,沒想到賀靖棠竟老神在在的從北方訂來同樣一批貨,解決了眼前的困境。

那一天她才知道,賀靖棠在失去記憶的那幾年,以他義父所取的葛齊之名成為北方最年輕的巨賈,本身累積了一筆巨額錢財,也有廣大的人脈,但因為他鮮少現身,大部分人都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也因此就連洪氏曾派人到北方打聽他的事,都打聽不出什麽來。

賀靖棠竟是葛齊本人,又替慶鑫堂解決了困境,這名望可是一飛沖天,原本還有幾個和洪氏有私交的大老,都立即朝他靠攏。

而犯下縱火的賀靖弘成了過街老鼠,他害得慶鑫堂連連虧損,加上娘親被當作殺人兇手,讓他益發不想讓賀靖棠得到慶鑫堂,竟想辦法逃出監禁,一把火燒了慶鑫堂的倉庫。

豈知這把火才放下去,他就腿軟的癱在地上了,沒有承擔的勇氣,在得知賀靖棠搶救了慶鑫堂,以及賀靖棠這五年在北方做生意,闖出名號來,更讓他覺得自己的作為就像個笨蛋,處處展現出他的無能,終於承認他比不上賀靖棠。

今日,大老們要開會決議處置賀靖弘,他雙腿跪下,額頭磕地,人生裏第一次反省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我真的錯了,做錯了那麽多事,請原諒我……”

“大聲一點!你爹有這樣教你嗎?慶鑫堂是你爹一輩子的心血,你居然放火燒了!你怎麽對得起你爹和賀家的列祖列宗!”

洪氏痛斥著兒子,這還是她第一次將兒子罵得狗血淋頭,連她都無法原諒兒子竟想燒了慶鑫堂。

“都是我的錯,請原諒我,我知道錯了!”賀靖弘更拉大嗓門道,雖然丟臉,但他只有認錯這條路可走。

洪氏臉上也帶有愧疚,低聲下氣求道:“請饒了這孩子吧,怎麽罰他都可以,讓他當工人也行,就是別送官府,別讓他除籍,要我流浪街頭都無所謂,是我這個當娘的錯,沒教好他,縱著他……”

說著,洪氏也雙腿一跪,所有人都嚇到,賀靖棠趕緊自座位上站起,雙手扶她起來,“你這是幹什麽?”

以往他會恨她,是因為當她是買兇殺他的兇手,現在他要拿什麽恨她?就算她自私自利的幫著兒子隱滿慶鑫堂的虧損又做假帳,她也是個長輩,他承受不起她這一跪。

洪氏眼眶裏充滿自責的淚水,捉著他的雙手道:“靖棠,我也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我不知道我的嫉妒心會害了你跟你娘……楊總管他真是太傻了……”她全身無力的往下滑,捉著賀靖棠的褲角苦苦哀求,“靖棠,求求你原諒楊總管吧,他只是以為這麽做就能守護我,我才是罪魁禍首,什麽罪都是因我而起的……”

這一幕令賀靖棠看得相當震驚,洪氏竟聲淚?下的替楊總管下跪,想攬下這一切罪過。

宋岑雅也在場,賀靖棠讓她一塊來,她看得心情無比沈重,也覺得好痛,為什麽會發生這種悲劇?只是為了守護一個人,就能毫不留情的殺人,犯下無可彌補的罪?

老們看到洪氏為楊總管求情,也都搖頭嘆息,沒有人為她說話。

賀靖弘兄妹更是受到驚嚇,第一次看到強悍的娘親哭著求饒。

楊總管的事很令人遺憾,沒人料想得到意外死去的前任夫人是他害死的,賀靖棠五年前在船上遇害也是他買兇殺人的,那麽讓人信服、德高望重的一個人竟犯下如此大的罪,實在不敢相信。

原本楊總管該被羈押到官府的,但在當天他昏倒了,叫來大夫看診,才知他早已病重,活不久了,也是他懷著那麽大的罪惡過活,沒有一日放松過,自然郁悶成疾,在病榻上,他心中一直喃喃著對不起,神智不清,也無法下床,整個人像是癱了。

要賀靖棠親手將這個信任的長輩送到官府,眼睜睜看著他坐牢或被判死罪,對他來說是殘酷的,楊總管這一病,反讓他感到輕松。

而對洪氏他們……

賀靖棠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洪氏和賀靖弘,雙唇冰冷抿著,久久不動。

宋岑雅看出他眼中的掙紮、他的心軟,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她的手也帶有溫暖的溫度,暖和了他的心,賀靖棠目光柔和的朝她揚起微笑,終於決定好怎麽做了。

夜裏很冷,喝著暖暖的酒配上泡茶炸雞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這是宋岑雅第三次喝醉,在聽到楊總管臥病不起的那一天,賀靖棠喝了酒,她陪著他喝,然後兩人在那一晚發生關系,也把和離書撕了,決定等所有事情結束後,舉辦個溫暖的小婚禮,象征著重新當夫妻。

今天,賀靖棠對洪氏和賀靖弘做出處分,說是心情不好想喝酒,她是他老婆,當然得安慰他,陪他一塊喝了。

“看不出來你很善良嘛。”宋岑雅微醺的拍拍他的肩。

“是嗎?”賀靖棠擱下酒杯,聽著她這句很恭維的話。

“你沒有將他們一家子除籍,沒有把他們趕出賀府,你還對賀靖弘說,要將慶鑫堂交給他,你真的很偉大,你沒看到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嗎?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寬容的做出這種事啊。”宋岑雅又拍拍他的肩,“還以為你腹黑得沒人性呢,我以你為傲!”

賀靖棠不覺得她的讚美能使人高興,“我不是說過,我要帶你回北方嗎?北方的市場大,在邊界那裏有許多異國人,可以交涉做生意,義父希望我能去那發展,留在這裏,我就無法顧全北方的生意了,所以我才會將慶鑫堂留給賀靖弘,到時若和他合作,勢必可以賺到更多錢。”

“是這樣嗎?”宋岑雅雙眼迷濛的問。

“當然了。”

宋岑雅總覺得他真正的心思不是這樣子。

罷了,他肯定是愛面子不肯明說。

賀靖棠看她的模樣,笑著搖頭,眼裏滿是寵溺。

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不要達背你真正的心意。

當時,她在他耳邊這麽說。

他真正的心意是什麽?

德叔已病得很嚴重,這一生他活得悔恨,不久於人世就是對他的懲罰,而洪氏他們罪不至死,也真心懺悔了,他真的要將他們一家人趕盡殺絕嗎?

他想著,然後發現他累了。

當宋岑雅握住他的手,對他說這句話,他感受到她手心上傳來的溫暖,覺得放松,突然不想再去恨了。

他累了,只是如此。

“而且,我發現靖弘其實很聰明,他只是活在我的陰影下,加上得失心太重,太想表現又剛愎自用,才會判斷錯誤,只要改改性子,再磨個幾年,也是大器之材。”賀靖棠說的是真心話,真心這麽認為。

宋岑雅聽了,沖著他笑了笑,“靖棠,你做得很好喔。”她摸了摸他的頭。

“嘿,給你獎勵!”她從衣襟裏掏出一頂白色帽子,想替他戴上。

賀靖棠蹙著眉,摘下。“醜死了。”

“哪裏醜了?”

賀靖棠不客氣的批評道:“技術真差,線都沒有對準,縫得歪七扭八。”

宋岑雅氣極了,“不要你就還我。”

“我要。”賀靖棠態度又一轉,塞入自己衣服裏,放在心臟的位置。

“還我、還我,你這個死腹黑,死傲嬌……”宋岑雅氣得直想將他收起來的帽子拿回來,雙手摸進了他的衣服裏,十指摸呀摸。

怪了,帽子呢?

宋岑雅醉傻了,摸的可是他的腰間,帽子是在上方。賀靖棠像是被她摸到了什麽敏感地帶,黑眸一亮,朝她沙啞低笑道:“岑雅,你不知道你喝醉有多可愛?”

他馬上將她橫抱起,帶往內室。

“等、等等,為什麽我又在床上了,我炸雞還沒吃……”宋岑雅一躺平,馬上想跳起來。

賀靖棠直接將她的手拉入他衣服裏,“還想吃炸雞嗎?”

宋岑雅臉紅,唔,是比炸雞迷人,她繼續摸,都送上門了,不摸白不摸。她十指更深深探入他單衣裏,將手貼在他光滑結實的胸肌上。

賀靖棠呻吟了聲,受不了的將她拉到身上。

轉眼間,宋岑雅看到自己坐在他腰上,好像一副要享用他的樣子,臉不由得紅了。

“來吧,你不想主動一點嗎?幫我寬衣,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賀靖棠邪氣的躺在床上,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宋岑雅吞了吞口水。

好吧,她來了!平常都是他吃她的豆腐,今天她就當大爺將他吃幹抹凈吧!她張開十指,想將他脫光,再盡情蹂躪他。

賀靖棠見她終於展開攻勢了,唇邊勾起得逞的笑,他將她灌醉,就是想享受這點夫妻情趣。

不過……她怎麽沒動作?

他一看,宋岑雅竟就這麽坐在他身上睡著了,接著倒在他身上呼呼大睡。

賀靖棠真不敢相信,他那麽誘人的躺在床上等著她采擷,她居然睡著了?!

或許不該讓她喝酒的,如今長夜漫漫,要他怎麽度過啊……

賀靖棠大嘆三聲,讓她躺好睡好,又忍俊不住一笑。

她真是他的寶!

【尾聲一】

賀靖棠花了三年時間輔佐賀靖弘,可說是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在外人面前是個耐心教導弟弟的好兄長,但在賀靖弘本人面前可是讓他嘗盡血淋淋的痛罵與教訓。

賀靖弘雖早知賀靖棠是個精明的人,卻不知他真正的本性如此惡劣,這才發現過去都太小看他了,什麽風度翩翩、溫文儒雅都是假象,都是騙人的。

不過,這也徹底激起賀靖弘想努力上進的鬥志,吞下血淚咬牙做給賀靖棠看,這種“良性競爭”,也象征著兄弟感情好吧?

賀靖庭則在三年前就嫁出去了,真讓人難以想像,她嫁給一個家世不若賀家的商家長子,對方是個敦厚正直的人,敢糾正她的壞脾氣,而賀靖庭竟也吃這一套,願意收斂性子,為他過樸實不富有的日子,本來這婚事洪氏是不同意的,就怕女兒吃苦,但看到女兒婚後改變那麽多,覺得以往是她將女兒寵壞了,便不再說話。

而楊總管兩年多前過世了,後來他的病愈來愈嚴重,成天都在昏睡囈語,在死前的最後一段日子,都由洪氏照顧他,兩個人朝夕相處,或許是他人生裏最甜美的記憶吧。

在楊總管過世後,洪氏自認為自己是一切罪過的罪魁禍首,開始茹素、帶發修行,用餘生來懺悔,心變得寬闊的她,給人的感覺跟以往相差甚大,看待賀靖棠的目光也充滿慈祥。

賀靖弘也在一年前成親了,娶的不是官家千金,只是個普通的店鋪老板的女兒,倒挺能幹的,幫了他不少忙,而且性子挺悍的,讓賀靖弘不敢松懈,更不敢納小妾。

終於,在經過三年磨練,賀靖弘總算可以獨當一面了,賀靖棠便放心帶著宋岑雅到北方去,偶爾他會接到賀靖弘向他討教的信件,雖然賀靖弘的用詞不太坦率,但賀靖棠每次讀起信心情都大好。

這樣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吧?宋岑雅在心裏偷偷笑著想,他曾經說過他沒有家人,但誰說家人不能重新打造?

當然這三年來,賀靖棠不只是輔佐弟弟,他也在幫忙籌備在全國開大賣場。

他喜歡聽妻子講起未來的事,腦筋動得快的他,也想來開個大賣場或是超商,當他到北方時,慶鑫堂已經開了第一家大賣場,接下來,他要開始籌備北部的,接著在其他地區開連鎖分店。

更讓他驚喜的是,宋岑雅竟懂得那些金發異域人的語言,也能與之對話,她說這是英文,在未來很常見。

在北方,有來來往往的異國人,對他們來說會講異國語言的人,是他們極需要的人材,北方人比起南方人更不拘小節,女子露面做生意是被允許的,於是靠著宋岑雅流利的英文,賀靖棠談成不少生意,義父亦對她十分讚賞。

直到宋岑雅有一次昏倒,把賀靖棠嚇壞了,以為是他讓她太忙碌,結果大夫一把脈才知道她懷孕了。

成親三年肚皮始終沒消息,看著阿力和小倩一成親就馬上有喜,現在都生了第二胎,宋岑雅還真擔心李馨雨曾營養不良的身子不好受孕,現在有孕了,她總算松了口氣,和丈夫一起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懷孕期間,宋岑雅也因為孕吐的關系瘦了一大圈,直到五個月才恢覆胃口,變得什麽都愛吃,加上丈夫疼她,總會餵食她,她毫不節制的吃下去,竟把自己吃到胖了十幾公斤來,心情好郁卒。

“我胖了。”

“你哪裏胖?”

“你看,都變象腿了。”宋岑雅真是不忍看她的大象腿。“我的肚子也圓滾滾的,我真的胖太多了。”她真無法想像,再過幾個月,她怎麽有辦法挺著肚子走路?

賀靖棠蹲下身,突然拉起她的裙子,親了親她的小胖腿。

“你、你……”宋岑雅驚嚇得不知該說什麽。

他又轉而拉開她的衣服,親了親她渾圓的肚皮,“這裏圓滾滾的真可愛。”接著,他邪氣的將手探入她肚兜裏,罩住那因懷孕變得豐滿的酥胸,“我更喜歡這裏。”

她沒說話。

發現她沒有反應,他擡起頭問道,“怎麽了?”

宋岑雅只擠得出一句話,“你胃口真好。”她都胖成這樣了,他居然還有興致?

賀靖棠抱著她大笑,讓她不由得槌了他幾下。

他替她揉起小腿,肚子變大後,她總是喊著腿酸,每夜入睡前,他都會替她按摩小腿,總讓她覺得好甜蜜、好幸福。

“又怎麽了?在想小真嗎?”

按摩到一半,賀靖棠見妻子突然發起呆來,變得沮喪,她說過孕婦會變得多愁善感,他想她大概又想起小真了。

真是宋岑雅的妹妹宋岑真,小了她九歲。

這三年來,她總在夜深人靜時掛念著在未來的妹妹,不知道回魂鏡的法力有沒有傳達到未來去。

“別擔心,我會陪你祈禱的。”賀靖棠吻了吻她的額頭。

宋岑雅安心的點了頭,在丈夫的攙扶下躺上床,閉上眼入睡。

早晨的陽光射入房內,床上的女孩刺眼的翻過身想繼續睡,跟著放在床頭的鬧鐘響了,她伸長手按下鬧鐘,只賴床了一分鐘便馬上起床,不忘疊好棉被。

盥洗完後到廚房做早餐,她早上有課,得吃飽才有精神,雖然吃外食很方便,但為了省錢她習慣自己煮。

做好後,她端到床前的一張小矮桌吃,她住的是雅房,雖然房間很小,但難得的有小廚房可以做菜。

【尾聲二】

矮桌前擺著一張電視櫃,後方墻上掛著一只年歷,櫃子上擺滿了玩偶飾品、全家福照片和一把小巧古典的金色鏡子。

“我怎麽又做了兩份!”宋岑真哇哇叫,她又多做了一份泡菜炸雞三明治,都已經過了一年半了,她總是會忘記姊姊已經不在了,多做她的早餐。

“算了,拿來當午餐好了,我要開動了。”她雙手合十,喊完開動後大口吃下,露出美味的表情,但還是有遺憾,“還差了一點,還是姊姊做的最好吃。”

她那個姊姊啊,最不會做菜了,但她最拿手的就是泡菜炸雞,泡菜是姊姊愛吃的,炸雞是她最愛吃的,姊姊說這樣一起吃剛好。

姊姊大了她九歲,念的是英文系,很愛漂亮,總愛做指甲彩繪,穿的永遠是最時髦的新裝,可是在爸爸做生意失敗,和媽媽燒炭自殺後,姊姊就變了,她把指甲剪短,不再塗上任何色彩,不再穿那些昂貴的名牌衣服了,她還申請夜校就讀,白天工作,擔起撫養她的責任。

當時她才十一歲,夜裏只要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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