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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敘情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蓋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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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等來了寧城大雨。

下雨的那一天, 沈辭隨便尋了個由頭沒去接衣末。他故意在大雨中淋了整整兩個小時,等自己真的感覺快要生病的時候,才走回小巷瓦房, 敲響了衣末的房門。

他這次終於成功了,衣末果真心軟下來, 他渾身濕透,笑著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倒下的前一秒,衣末伸手抱住了他。

她攙著他回了臥房,眉宇間的愁緒第一次散開, 化作了心疼。

她替他脫了外衣, 看見他身上橫豎交錯著的陳年疤痕, 忍不住抿起了唇。

她又看見他的斷肢, 那處依舊健碩, 卻是那樣不平整,蜿蜒得就像遠山。

衣末的呼吸開始不平了起來,心尖的疼痛一寸又一寸地蔓延著,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輕輕蓋在了他的斷肢上。

那處應激性地動了動,下一秒,沈辭寬厚的手掌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害怕嗎?”沈辭垂著長睫, 輕聲問她。

他第一次完整地將他自己的軀體展露在她面前,以前親吻的時候, 衣末偶爾也會這樣忍不住伸手摸他的斷肢,可他從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將它完整地、獻祭一般地給她看。

他心裏過不去那道坎,縱使平時裝得再不在意, 他依舊恨自己的不完整。

衣末顫抖地搖了搖頭,眼淚決堤之前,她用手臂快速擦了擦臉,比劃說:【我去給你拿藥。】

沈辭視線追隨著她,看見她很快從外面提進來一個明黃色的小藥箱。

她動作熟練,用紗布沾著酒精,開始輕輕地給他的傷口消毒。

因為淋了雨,沈辭的斷肢截斷面處變得腫脹不堪,和她第一次幫他處理的時候一樣。

那時候他們剛從半山別墅逃出來,身無分文地寄居在江城福利院,他們相互依靠,誰都不會料到,他們最終會走在一起,更不會料到,他們恩愛不過數月,竟就走到了這步田地。

還真應了那句話,造化弄人。

她漸漸又紅了眼眶,看到她在哭,沈辭立馬慌了起來。他以為是自己的傷口嚇到了她,匆匆扯過一旁的衣服蓋在自己的斷肢上。

他將她拉著坐上床沿,心疼地將她抱進懷裏,哄著說:“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他又開始向她道歉,解釋自己為什麽要淋雨,解釋自己其實有分寸,這些小傷小痛並影響不了他。

他讓衣末不要擔心他,抱著她抱了很久,最後卻松開臂彎,讓她先出去,接下來的藥他自己來上。

他這幾天變得越來越來小心翼翼,就像一個害怕被遺棄的小孩子。

可他越是如此做,衣末的眼淚就越流得越兇。哭著哭著,她又停了下來,擦幹眼淚,下定決心一般,鄭重擡手朝他比劃。

【有件事壓在我心裏很久了,我只問你一遍,你須如實答我。】

沈辭坐在床邊,仰頭直視著衣末,半晌點頭。

【遇到我之前,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沈辭微微眨了眨眼。她的目光看上去認真又凝重,沈辭一時竟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來氣。

他最害怕的還是來了。

他到底是做什麽的?

老板,財閥,總裁,沈氏集團唯一繼承人……

這些身份在沈辭腦海裏快速地閃過,可最後他卻說:“混混。”

混混。

他直白地將心中真實所想說了出來。

雖然億萬人都曾艷羨他,景仰他,懼怕他,但其實在他心裏,他不過是一個身心都殘缺著的混混。

衣末徹底紅了眼。她不甘心地又問:【可有殺過人?】

沈辭這次徹底頓住,看清她的手勢,再也不能言語。

他的右手再次不受控制地顫抖開來,而衣末就那樣站在不遠處審視著,看到他越來越狼狽,她的眼淚再次泛濫,一滴又一滴地奪眶而出,砸在了臥房的水泥地板上。

她終於為他哭了,可他為什麽一點都感受不到欣喜,反倒覺得那麽痛呢?

衣末終是沒有一直等下去,眼淚控制不住,她便用手將它們擦幹。

她似乎提前斷定了答案,她轉身要走,沈辭卻騰地一下起身,扯痛了斷肢也不管,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她。

他整個人都顫抖不堪了起來,手臂緊緊箍在她的腰間,就像在抓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快速回道:“沒有。衣末,我沒有殺過人,沒有……”

他只是親眼見過浮屍遍野,血流成河。

他還親身體驗過反目成仇、家破人亡。

他是在深淵裏長大的人,他無意瞞她,他只是很害怕,如果這些事情她都知道了,那她……是不是就不會再要他了?

衣末那一晚任由沈辭將她抱了許久許久,久到屋外的夜色更深一重,久到他終於體力不支沈沈睡下,她才收起藥箱,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出他的臥房。

可她最終卻在門邊停了步,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調轉過身,徑直朝房內唯一能藏東西的衣櫃方向走了過去。

她已經懷疑了,那些迷霧一般的事情有如血盆大口,日夜折磨著她,撕咬著她,唯有親自求解,她才能夠自救。

她很快從衣櫃最底層的抽屜裏找到一個黑色皮箱,皮箱並沒上鎖,她輕輕一按,箱子便被打開了。

然後她便看到了陳平安跟她說過的那把槍。手槍一旁,是一個首飾盒,下面則是大把大把的現金。

衣末將首飾盒打開看,裏面躺著的,是當日她被困在半山別墅的時候,大魔鬼曾經送給她的那條項鏈。

夜色溫涼如水,秋分之後,連蟬鳴都不叫了,周圍是那樣的安靜。

為什麽?

衣末忍不住回頭,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影,一遍又一遍地問。

為什麽?

他當時為什麽要困住她,為什麽後面明明都抓住了她,卻又改變了心意,要跟著她一起逃,還處心積慮地,騙了她這麽久……

衣末急於求解,詭異的感覺開始占據主導,促使她繼續翻箱倒櫃,想要徹底將這一切弄清楚。

她最終找到了一本筆記本電腦,當看清開機屏幕的瞬間,她整個人都被震懾住了。

是個亮黑色的菱形標志,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殺死自己父親的兇手的手臂上紋著的紋身,想起自己逃跑時從山頂俯瞰到的菱形別墅。

太巧了。一切的一切,全都上趕著樣的,在這個深夜,聲嘶力竭地叫囂著,把所有的秘密都剖開給她看。

脫不開幹系的。

沈辭與那一夥人,脫不開幹系的。

而她這半年又在做些什麽啊?

她在跟他談戀愛。

她在跟殺死她父親的那一類人,談戀愛!

衣末頭痛欲裂,無助地張著嘴巴吸氣,痛苦地捶著自己的胸口。

興許是她之前搜尋的動靜太大,又興許是沈辭睡得並不安穩,她還在翻箱倒櫃的時候,沈辭就已經醒了。

沈辭站在衣末的身後,看著她打開他一直沒找到機會再次送給她的首飾盒,看著她打開他的電腦,看著她自我摧殘,一下又一下捶向自己的胸口。

他就那樣行將就木般地在她身後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終於冷靜下去,久到她轉身回頭,開始萬分懼怕地看著他,他才顫抖了下長睫,一字一句對她說:“你不信我。”

衣末站在原地沒動,看向他的眼神開始一點一點的由懼怕變成了滔天的恨。

“既不信我,之前又何必問我。”沈辭低沈說道,之後像是不能承受一般,他倏地閉眼,仰倒在了身後的床上,頃刻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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