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了下頭，又低下頭，不敢置信般揉了揉眼睛，手上的血跡在臉上抹成了兩個眼圈。

眼前的黑影周身的濃霧變得極不穩定，劇烈地震顫變換著。

唐綿綿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軟嫩的手心下，是對方虎口處的傷疤，細小卻清清楚楚地反映在她的腦海裏。

祁風的虎口上也有這樣的傷疤。

祁風也是一個吸血鬼……

——眼前的吸血鬼就是祁風！

她這麽想著，就覺得手心下的手指燙得驚人，像是要把她烤成糖水一樣，她渾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吸血鬼，不，祁風沒有註意到她的異樣，他的手腕一轉，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按在墻上。

月色下，伸出濃霧的手青筋暴起，卻帶著微微的顫抖。

唐綿綿的手心還是很痛，她轉過頭，月色下她手心裏的鮮血呈一條直線，慢慢地流到祁風顫抖的手指上，順著兩人指骨的曲線，流到手腕處，一滴一滴地掉到了地上。

祁風咬著牙，赤紅的眼睛像是在黑夜裏燃燒的烈焰：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他冰冷的氣息一陣一陣地噴在唐綿綿的臉上，然而這個時候，她沒有害怕，反而腦海裏像是有一團糖漿在不斷攪拌，咕嚕嚕地冒泡泡，噗噗地在心裏炸開。

她看著眼前的濃霧，眼角忍不住一彎，又馬上壓下去了。

祁風身上的濃霧就像是嘶吼的惡鬼一樣掙紮不休，他想要靠近唐綿綿，卻又壓抑著情緒，只有視線克制地在唐綿綿的脖頸處不斷徘徊。

他看唐綿綿不說話，只好嘶啞著嗓子道：“如果我不來的話，你可能早就屍骨無存……”說完，他赤紅的眼睛在黑暗中瞇成一條線，像是劃破黑夜的紅刃：“你的血、你的人都是我的。如果還有下次……我直接吸幹你。”

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唐綿綿反射性地一縮脖子。

她低下頭，腦海裏的糖絲又混成一團，眼前的家夥和祁風截然不同的個性又讓她陷入混亂。

她真的沒想到這個吸血鬼就是祁風。

是她太大意了，祁風偽裝得太像人，時間一長她已經快忘了他是個吸血鬼了。

更何況，她也從來沒有把眼前的吸血鬼和祁風聯想起來過，他太過於邪肆，和祁風陰沈的性格完全不同，如果說祁風給她的感覺是深不見底的寒潭，那麽眼前的這個吸血鬼就是隨時爆發的火山，如果不是那個太特殊的傷疤，她可能永遠都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同一個。

祁風緊緊地桎梏著她的雙手，身上的霧氣一起一伏，像是兇獸一樣，竭力縮起自己的尖爪，卻依舊亮著尖利的獠牙：

“回答我！”

唐綿綿猛地縮著下巴，乖乖地點頭。

祁風滿意地從胸腔裏哼了一聲，他的視線移到了唐綿綿的手上，看著那一道血線，慢慢地瞇起眼睛。

他的呼吸不自覺地變得粗重，身上的濃霧開始變得極其不穩定：“還記得你上次受傷，我是怎麽做的嗎？”

唐綿綿當然記得，她的膝蓋就是被祁風……了一口，傷口才會馬上愈合的。

他這麽問，難道是……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註視著她，接著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一下自己手上沾染的鮮血。

鮮血被他的舌尖卷進嘴裏，一瞬間，祁風的呼吸猛烈地震顫了一下。

唐綿綿嚇了一跳，眼看著祁風的呼吸變得越來越不穩，握著她手腕的手掌不斷地縮緊，松開，像是在克制著情緒。

她的喉嚨縮了一下，還是沒有動。

半晌，祁風低著頭緩過了情緒，他微微靠近唐綿綿，嘶啞的嗓子像是又混合上了砂礫：“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樣的。”

這一句話帶著壓抑的笑意，如同惡鬼看見最喜愛的食物一樣發出沙啞的嘶鳴，唐綿綿的後背反射性地起了汗。

說完，祁風緩緩地靠近她，眼睛危險地瞇起：

“你就這麽相信我，不怕我把你吸幹嗎？”

唐綿綿搖了搖頭。

她此時是真的不怕。

祁風楞了一下，半晌從胸腔裏溢出一絲震動，他擡起唐綿綿的手腕，唇瓣慢慢地靠近她的腕脈，月光下，他周身的濃霧漸漸變得稀薄，露出唐綿綿熟悉的薄唇，然後鋒利的獠牙慢慢地探了出來，在她的傷口上躍躍欲試。

獠牙輕輕碰著唐綿綿的手心，然而赤紅的眸子卻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像是猛獸在進食前，饒有興味地對獵物進行逗弄。

然後，他閉上了眼。

唐綿綿緩慢地眨了眨眼，一股熟悉的酥麻送手心傳遍全身，她的腿一軟，不得不靠在墻上穩住身形。

好奇怪，她想。

好像心臟處被糖絲若有似無地一繞，又好像被祁風吸去了所有的血液，她的腦海一片空白，似乎被心口處不斷湧上來的蜜糖占據了所有的空間，她支持不住地跪坐下來，身體向前一傾。

祁風矮下身接住了她的身體。

唐綿綿的手沒有那麽痛了，然而全身似乎被打了麻藥，提不起半分力氣。

她的下巴放在了祁風的肩膀上。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沈，如此之近的距離，似乎也只能感受到那股濃霧的陰冷了。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不想自己就這麽睡過去：

“盧、盧茜還……”

祁風似乎將什麽披在她的身上，牢牢地藏起來。

“有我。”

唐綿綿長出一口氣，慢慢地閉上眼。

A城有怪物的傳言又開始甚囂塵上，起因是最近有很多人在晚上看到的那種瘦小的吸血生物，已經有不少的人遭受襲擊了。警察似乎也知道什麽，有人說他們抓住了一個怪物，卻沒有公開。

唐綿綿失了不少血，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好。

課堂上，祁風似乎又在睡覺。

唐綿綿能聽出來對方悠長而又緩慢的呼吸，就像是夏季，穿梭在走廊裏微涼的風。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那個晚上，對方急促又隱忍的呼吸，伴隨著微風，一遍又一遍地響在她的耳邊。

她悄悄地回頭看了看，祁風的頭上蓋著校服，只露出小小的發旋，後頸處的發茬被修整得格外整齊，頭皮和頸部的皮膚白成一片。

唐綿綿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半晌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要說什麽？說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吸血鬼了嗎？

說她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這樣也太羞恥了吧……

唐綿綿盯著祁風的發旋繃著臉，盯著盯著，感覺自己的頭頂冒了煙兒。

突然，祁風的手一動，在課桌裏掏出一盒牛奶就扔到了她的懷裏。

她下意識地接住，看著祁風頭也沒擡的身形，楞楞地回過頭。

算了吧，看在牛奶的面上，下次再說，給他留點面子。

第二節是體育課，以前這幫學生早就風風火火地沖到操場了，然而今天班裏的一大群男生先沒了蹤影，反而向隔壁跑去。

唐綿綿轉頭望去，不僅是自己班的，連外班的學生都湧了上來，裝作路過來來回回地走著，像是看見什麽稀奇玩意兒一樣討論著。

外面的聲音太吵，以至於祁風皺著眉坐起來，他揉著眉心問：

“什麽時候了？”

唐綿綿正在低頭喝奶，她馬上回答：“快要上課了，下一節是體育課，你要去嗎？”

眾所周知，祁風的身體並不好，他仗著學習好有特權，基本上不上體育課。唐綿綿以前還同情他，但想到他的真實身份，就忍不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大騙子。

祁風皺著眉問：“這麽吵，什麽事？”

還沒等唐綿綿回答，八卦小能手盧茜就從外面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她一溜煙沖了進來，擰開礦泉水就瘋狂往嘴裏灌。唐綿綿看著她紅撲撲地臉頰，忍不住彎了眉眼。

盧茜在這段時間調養之後，已經變得健康許多了，她心態好，只是執拗了些，從感情上走出來之後，反倒恢覆得比唐綿綿好。

“慢點喝。”

盧茜喘了一大口氣，笑嘻嘻地道：“你們猜我打聽到了啥？”

唐綿綿搖頭，祁風敷衍地翻了兩頁書本。

盧茜暗暗地對祁風翻了個白眼，開始對拿著奶盒乖乖聽話的唐綿綿滿意一笑，她道：“原來是隔壁新轉來一個女生，叫杜之微。”

“杜之微？”

唐綿綿一楞。她的思緒在腦海裏抽著糖絲，終於想到了這個名字的由來。

“杜之微”，不就是女主的名字嗎？在這個時候，她轉學過來，然後遇見了男主祁風，用自己的愛融化了祁風冷硬的心。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地看向祁風。

祁風面無表情地翻著書頁：“看我幹什麽？”

唐綿綿哦了一聲，趕緊收回目光：“沒什麽……”

她低下頭，感覺喝了太多的牛奶，肚子裏有些發脹，嘴巴也有點發苦了。

盧茜接著說：“你們猜外面的那麽多男生為啥都這麽瘋魔，就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了。”

說完，盧茜嘆道：“我看了一眼，是真的好看啊。大眼睛長頭發，看起來就是溫溫柔柔的女孩子。”

唐綿綿眨了眨眼，她又看向祁風。

祁風低著頭，眉毛都沒有動一下，然而他就像是能感受到唐綿綿的視線一樣，輕輕擡了擡她的奶盒：

“快喝。”

唐綿綿用力吸了一口。

嗯，還是一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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