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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假包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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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城還未想好怎麽和謝北望開口說這件事, 這天晚上, 謝北望的電話居然直接打來了。

兩人隔著大半個地球,時差足有十個小時, 江子城這邊已經入夜, 那邊正是白天最繁忙的時候。

江子城接起電話, 藏好自己都沒有註意到的雀躍,故作嚴肅地問:“謝總,找我什麽事?”

謝北望答:“無事。剛開完會, 有些疲了,想聽聽你的聲音。”

“……哦。”江子城哪想到他會說得這麽直白, 臉上微熱, 慢吞吞道,“那、那你聽吧。”

男人的聲音聽上去確實很疲憊。他一飛過去, 來不及調整時差,就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確實太熬人了。謝北望沒有什麽可以用來放松的愛好,得了閑暇,就想和江子城聊聊天,即使江子城不說話, 光是聽著他在聽筒裏傳來的淺淺的呼吸聲, 謝北望的精神就能放松不少。

謝北望問他:“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江子城正愁沒有機會告訴他老謝總的計劃, 他忙說:“有有有, 最近吳總監約談了不少藝人, 前幾天還約了我面談。”

“嗯,這件事我知道。”謝北望道,“瑞慈娛樂的音樂部門要獨立出去,由吳德負責。”

“真正的負責人不是他吧?”江子城心裏著急,生怕謝北望大意失荊州,忙說,“別人不知道新公司的情況,難道你也不知道嗎?新的公司名義上是吳總監負責,其實背後的人是你爸啊!”

可在這麽關鍵的問題上,謝北望卻喪失了平常的敏銳度,語氣格外平靜:“我當然知道。不過他年紀大了,不可能再創造出第二個瑞慈了。”

不能輕敵啊!!那老家夥心野著呢!!江子城急得就差把自己有異能的事情告訴他了,好在關鍵時刻,江子城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提醒了他,沒有讓他糊裏糊塗暴露自己傍身的底牌。

他只能喃喃抱怨:“難道當總裁就不能規定一個年齡嗎?比如六十歲以上女朋友超過三位數孩子超過兩只手的人不能當總裁?”

謝北望:“……沒有,總裁的任命書裏並不限制這些。”

“那限制什麽?”

“其實和你們的藝人合約差不多。”謝北望列舉了幾個,“不能參加蹦極、跳傘等刺激性強的體育活動,不能隨意獻血,不能公開發表非主流的政治言論,不能做飆車、酒駕等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行為……畢竟我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整個公司。”

江子城還是頭一次知道總裁任命書居然也會規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甚至比他們的藝人合約還要嚴格!

江子城覺得這有些多此一舉:“不過以你的性格,本來就不會做什麽很危險的事情啊。”

“誰說的?”謝北望用一種再平靜不過的語氣說,“我愛上你,就是最危險的事情了。”

誰說他們兩人在一起,只有江子城才會承擔“被包養”的風險和罵名?身為總裁,愛上同性藝人,謝北望身上背負的公司層面的壓力,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江子城:“……”

江子城:“…………”

江子城:“………………”

江子城現場表演大變紅人!火山噴發!立地成佛!原地飛升!風在吼馬在叫小黃人在咆哮!!心跳是七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

江子城被男人一記輕描淡寫的情話轟得頭昏眼花。

謝北望這個人,向來是行動大於表達。他會用行為告訴江子城自己的心意,卻從來沒在任何場合裏,說出過一句“喜歡”。哪想到這句比“喜歡”更重要的“我愛你”,他說得這麽簡單。

明明是這麽重要的一句話,可由謝北望的口中說來,卻輕悄、隨意,無聲無息地靠近,只有江子城環顧四周的時候,才會發現這份愛一直在那裏。

江子城手一滑,電話被掛斷了。他頭暈目眩地順墻滑坐到地上,覺得自己就像是填鴨場的鴨子,被謝總掰開嘴巴,敦敦敦往裏灌糖。

謝北望並未再打來電話,而是不慌不忙發來一組信息。

大氪星:城城,你那天說還需要一段時間考慮。

大氪星:你現在考慮得怎麽樣了?

江子城:“……”

他考慮得……他考慮得暴飲暴食,一周之內腰圍漲了三厘米!

江子城顫巍巍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段距離。

那日在地下車庫,他對謝北望說他還需要時間,一邊說一邊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了大概十公分的距離。

而現在嘛……他看著自己的手指,把那段距離縮短到了五公分。

想了想,又擴展到六公分。

不不不,還是五公分吧——做人要對自己誠實一點。

接著,他用手機拍了一張自己的右手特寫,發了過去。

小超人:【分享圖片】

小超人:這就是答案。

大氪星:?

大氪星:這是什麽?

大氪星:我的直徑?

小超人:……

小超人撤回一張圖片信息。

六公分!!還是六公分叭!

江子城憤憤想:一毫米都不能少!



江子城難得得了一段時間空閑,每天躺在家裏打游戲,借機放空大腦,不去想覆雜的感情問題。某天老朋友才叔打來電話,約江子城出來吃飯。

才叔約的地方,是距離公司不遠的一家高檔中餐廳,主打清淡養生的粵菜。餐廳裝修得極其精致,餐桌之間距離較遠,又用植物做隔斷,營造出一種私密、舒適的氛圍。

江子城最近都在外地拍戲,足有大半年沒見到才叔了。他倆是忘年交,逢年過節都要在微信上互相祝福,一段時間不見,還是很親熱。

“我訂位訂晚了,沒訂到包廂,得讓你這個大明星陪我在大堂吃飯了。”才叔樂呵呵地說。

江子城笑起來:“才叔你就別揶揄我了,我就是一個小演員,明明您才是國際大導演吧。”

哪想才叔立即接上了話:“那這位小演員,現在坐在你面前的國際大導演邀請你參演他的下一部電影,你看怎麽樣?”

“……”江子城哭笑不得,“您這直球真的是……”

他還以為才叔約他是敘舊,哪想到是要展望未來啊。

江子城放下筷子,端正坐好:“接,為什麽不接?”

才叔:“哦?你就不問問是什麽題材的電影?”

“不用問。您肯定不會挑選爛劇本啊,您不可能自砸招牌啊。”江子城狡黠地說。

自從去年在威尼斯電影節上,才叔以執導處女作《滿堂彩》一戰捧起金獅獎後,這大半年沒少有大牌編劇伸來橄欖枝,想要同他合作。可是才叔動也未動,每天不是和老伴兒去跳廣場舞,就是去釣魚,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

江子城了解他,才叔是一位內秀的導演,他會慢慢打磨他喜歡的故事,把它打磨的柔潤、圓滑,卻保留它原本的質感,仿佛是一團柔軟的石頭,亦或是一團堅硬的雲朵。

見江子城這麽爽快地同意出演下一部電影,甚至不問檔期、不問酬勞、不問題材,才叔大嘆沒有交錯朋友。

這一次的劇本並不是才叔自己寫的,而是他從自己的工作郵箱裏,翻出的某不知名新人編劇的作品。電影名叫《尋家》,改編自真實社會案件,講述一位保姆因為嫉妒雇主,於是把自己的兒子和雇主兒子互換,最終導致兩個孩子身份對調,陰差陽錯度過25年光陰的故事。而江子城要飾演的男主角,便是那位明明出生在小康之家,卻無奈在山裏長大的鄉下土小子。

這個電影對於江子城有兩大挑戰,第一,他必須曬黑、練出肌肉,營造出那種山野間肆意生長的粗糙感;第二,他要改變口音,學習某種被戲稱為“鳥語”的地方方言。

才叔打趣道:“這片子很毀形象的,你還有後悔的機會啊,要不要和經紀人商量一下?”

“嘿嘿嘿,不商量了!”江子城說,“扈哥生怕我被定型為花美男,他肯定同意的。”

幾句話之間,今年下半年的合作便敲定好了,兩人以飲料代酒,碰杯慶祝。

……

面前擺著滿桌好菜,兩人邊吃邊聊。

才叔抿了一口酒,說:“好了,現在工作聊完了,咱們該聊聊私事了。”

“什麽私事?”

“你嬸子的親戚家有個小姑娘,比你大兩歲,做小學老師的,你想不想見見啊?”才叔今年五十多歲,這個年紀的老年人嘛,或多或少都有一顆保媒拉纖的心。

“……”江子城尬笑,“才叔,演員的工作性質你也知道,一年到頭不在北京,工作忙,而且容易牽扯進什麽八卦裏。人家小姐姐不是圈裏人,我就不禍害人家了。”

才叔立即說:“哦,看樣子你是想找個圈裏人啊?”

“……”他沒說過啊!

才叔:“說起來,你之前拍那個什麽愛情電影,演男二號那個,我看很多人都說你和安雯很有CP感啊。”

江子城趕忙擺手:“沒沒沒,我倆是社會主義兄妹情,平常湊在一起就是吐槽她前男友來著。”

才叔:“那呂霞呢?咱們公司的藝人,知根知底,你倆這次還演同桌……”

江子城認真道:“您都說了我們是同桌啦!高考生怎麽能早戀呢,老師不允許的!”

他繞著圈子兜了幾圈,擺出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樣,絞盡腦汁想撇清自己身邊的緋聞男女關系。

才叔見他這幅避之不及的模樣,心裏一動,忽然問:“小江,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對象了?要是有的話就大膽承認吧!”

江子城心裏一跳,某個身影在心中突然浮現。他仿佛被踩中尾巴似得,忙不疊說:“沒沒沒,真沒有。”

才叔年紀一大把,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有情況。“是不是還在追呢?還沒追到手?進展怎麽樣?牽手了嗎?”

“……”何止牽手啊,他們四手連彈都不知道彈過幾次了!!!

才叔打住話題:“好了好了,我不問了啊,瞧你這幅臉紅的樣子,真該給你立一面鏡子,讓你看看你現在冒泡的傻樣。”

江子城下意識地伸手摸摸臉,結果被臉上灼人的溫度嚇到,又趕快把手縮回去了。

他真的……有那麽在意謝北望嗎?

在意到,就連外人都能輕易看出來他的想法?

說好的六公分距離,現在恐怕連三公分都沒有了吧?

……

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後半程江子城全程掉線,只會“哦”“啊”的敷衍應答,腦子裏究竟在想著誰,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酒足飯飽,才叔起身叫服務員結賬,結果話未出口,他忽然卡殼了。

只見他突然壓低身子,把自己藏在觀賞盆栽後面,並且伸手示意讓江子城趕快低頭。

江子城莫名其妙:“您這兒演諜戰劇呢?”

才叔:“安靜安靜,不想惹事就趕快躲躲!”

江子城稀裏糊塗地趴下了。

他滿肚子都是好奇心,借著盆栽的遮擋,小心翼翼地回頭——咦,那個站在包廂外面的胖男人,不正是藝人管理部的吳總監嗎?

幾日未見,他的腰圍好像又長了一圈,他大腹便便,走起路來一搖一晃,臉上帶著市儈的笑意,正在和旁邊的年輕女郎說話。

那位女郎身著西服套裙,手裏挽著一只名牌女式公文包,打扮得極為幹練。

因為離得遠,他們說話聲音又小,江子城聽不到他們在討論什麽,可從他們的表情和肢體語言來看,話題應該極其愉快。

奇怪……江子城越看越覺得那位女士眼熟,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她。

等到兩人的身影走出餐廳,才叔終於長舒一口氣,重新坐直了身子。

“真晦氣。”才叔說,“居然遇到吳德那家夥。”

見江子城一臉狀況外,才叔小聲和他解釋:“最近公司的風聲有沒有聽到?瑞慈的音樂部要獨立出去,成立一個新廠牌,就叫‘長安音樂’,現在不少經紀人都想帶著藝人跳過去。”

“……”江子城不僅知道,更知道那個即將成立的新公司根本不是“長安音樂”,而是“長安娛樂”,一家專門和自家人搶生意的公司!

才叔說:“聽名字都知道了,吳德就是個傀儡,實際掌管新公司的人是老謝總。剛剛和吳德走在一起的那個女的,就是老謝總的私人秘書。”

……老謝總的私人秘書?

……等等!

江子城終於想起來,他在哪裏見過那個女秘書了!

他第一次與扈哥對視時,看到扈哥在幾年後出任瑞慈娛樂的藝人總監。而在那段“未來”中,扈哥義正辭嚴地拒絕了那位女秘書,告訴她“決不同意謝總包養公司藝人”。

因為這段未來,江子城一度對謝北望的印象非常差,覺得他是那種會潛規則小明星的爛雞雞總裁,並且在最開始的接觸中一直對他退避三舍。

哪想到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想要包養小明星的“謝總”根本不是謝北望,而是謝長安!!

江子城怔怔地坐在那裏,面前的美食再也無法激起他的食欲。

於此同時,他的大腦宛如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把他和謝北望從相遇到現在的所有事情,一件件一樁樁的串聯在一起,逐一覆盤。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成了一葉障目的愚人,明明繞過屏障就能觸碰到真相,可他卻一直在外圍打轉,幾次與真相擦肩而過,都視而不見。

他從最開始認識謝北望時,就一直對他抱有深深的戒心。

謝北望對他的追求、對他的關懷,江子城全都感覺得到。但因為先入為主的印象,江子城總是無法坦然敞開自己。

明明老謝總和謝北望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啊!為什麽他會把老謝總所做的壞事,張冠李戴到謝北望的頭上呢?

就因為對“預知能力”的盲目信任,江子城一直把謝北望阻攔在門外,左右猶豫,不敢踏出那一步。

可現在證明,他的預知能力也會傳遞錯誤信息!!

他看到的“未來”只是發生在遙遠時空的一小段片段,前因後果皆不知道,語言表情都有可能作假……

從小到大,江子城用他的預知能力規避了無數風險,甚至還因此得到不少好處。他信任自己的預知能力,就像信任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鼻子、自己的耳朵一樣——他卻忘了,眼見不一定為實。

如果這段“包養”是假的,那麽另外兩段呢?

會不會也是一場誤會,一場誤解?

如果他所顧慮的一切都不存在,那他這段時間的猶豫掙紮,不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庸人自擾嗎?

……一陣滾燙的熱流湧向心臟,又隨著心臟的跳動,傳達到他的指尖,他的耳垂,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江子城仿佛坐著飛機沖上了雲霄,耳膜被氣壓隔絕,外在的一切聲音都消失不見。

他只能聽到躺在胸腔裏的那個器官在跳——噗通、噗通、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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