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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縱橫捭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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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閏七月,緬軍入寇雲南,皇帝聽罷怒急攻心,一口血就噴在向他稟報的永瑾衣擺,旋即不省人事。待他三日後蘇醒,即刻下旨賜了楊應琚自盡,可這並不能挽回迫近的威脅,自此皇帝的龍體便更加虛弱下來。

戰事頻頻失利,皇帝也難以安心療養,連木蘭秋狝都取消了。九月,皇帝總算下定決心,上諭征緬戰事吃緊,欲派遣一位阿哥去勞軍,以彰皇帝臥病猶不忘將士之心,並下部議,令群臣舉薦人選。

這下,前朝算是炸開了鍋了。

要說皇帝如今在世的阿哥尚有十人,除卻出繼的永璜、永璇,永璋身子不好,永珹是金氏所出,永璘尚在繈褓,所以真得能派出去的不過是永瑾、永琪、永瑢、永瓏、永瑄幾個中的一位。

群臣揣測皇帝的心思,都以為這是皇帝有心要歷練,勞軍雖不算軍功,但也算是代天子慰勞將士,對皇子們而言有利無害。若是有幸戰事回轉優勢,更能得到皇帝的青睞。因此上,從屬於各位皇子的文武大臣都擬好奏本,欲為自家主子出力。

自然了,若是直接舉薦,皇帝必定是要多心的,所以一開始只是些沒什麽權勢的官員各抒己見,人選是誰的都有。無論是永瓏的屬臣,還是永琪的門人,誰都不敢輕舉妄動,都憋著氣等主子下令。

彼時的如懿,則好似混不介意前朝事,只安心打理著翊坤宮中的幾樹秋海棠。那是許多年前皇帝為著討好剛生下永瑾的她,親自著花房的人培育的,每株樹上能開火紅、艷粉、明黃、月白等多種顏色的花朵,各自逞艷開放,為枯黃的秋日增添了些許姿色。

“其實本宮是最不耐煩修剪花枝的,誰知自從容妃入宮,長日無事,也就添了這些習慣打發辰光。”

如懿手中的剪刀不停,側臉沖意歡與穎妃笑得溫潤如玉,宛若仕女圖上的恬靜貴婦。

也許久不曾如此了吧,意歡想。多年浸淫後宮,誰也不能說純潔無暇。昔年宮中嬪妃都說自己是清冷超然不戀俗務,數年協理後宮下來,為自己,為璟娢,如今又為永璘,她的手也不能說幹凈了。

所以,意歡才會更加疑惑如懿邀她與穎妃留下的緣由——若只是自己還好說,這些年如懿待她都與海蘭一般。但留下穎妃,令她不由得想起,如今宮中如懿和海蘭都侍奉在皇帝身旁,諸多事務都是意歡與穎妃相宜處置。如懿此舉,頗有意味。

而穎妃自然更加不解。畢竟她是蒙古嬪妃之首,與如懿交好不假,但來往不算多,肯定及不上意歡便是了。如懿這樣正正經經留下她“議事”,想來要麽有所吩咐,要麽有所求了。

“皇後娘娘忙碌,總不得閑,怎麽說打發辰光呢?”意歡靜雅一笑,好一似芝蘭玉樹,盈然出脫於冰雪晶瑩之上,“依臣妾看娘娘倒像是多懶來的。聽說皇上今日召了容妃去伴駕,她倒算有心,聽說帶著食盒過去的。”

穎妃聽了連連擺手,啐道:“既如此,前些日子又何必故作姿態?皇上為著她,連太後的情面都給駁回了,還下旨讓她享皇貴妃份例。她倒好,說什麽不願讓人非議,縮在寶月樓不露面,惹得皇上都自顧不暇了,反要讓進保兩三天就過去問她安好。若是心存皇上,哪怕是讓宮女來問一句呢?”

心知她是蒙古格格出身,最不耐煩嬌柔做作的女人,如懿無意與她繼續容妃的話題,遂安撫道:“都怪本宮,咱們姐妹說話,提她做什麽,沒的掃興。”

穎妃這才罷了。意歡攀枝折了一朵艷粉色的海棠花在手,細嗅嗅笑道:“人說海棠無香,臣妾的永壽宮便從不種海棠。”她似是想起來什麽,一望宮墻的東南角,奇道:“咦,原來那叢淩霄怎麽還未開放?素日皇後娘娘不是最愛淩霄了麽?”

如懿眉心一顫,寧和微笑,似乎微微悵然:“許是見本宮成日裏圍著海棠轉,疏忽了它,今年這淩霄遲遲不開,說不定是壽數到了,要衰敗了。”

“皇後娘娘真是風趣,花難不成也通人意?”穎妃語笑嫣然,“臣妾記得有一年與皇後娘娘同游倚梅園,娘娘只盯著那些玉蕊檀心梅出神,臣妾還以為娘娘最喜歡梅花,所以那年娘娘生辰,臣妾命阿瑪搜羅了各色梅花拼成百梅樹送進來做壽禮。如今可知心思全用錯了。”

“難為你記著本宮,倒不拘送些什麽,心意到了就好。”如懿恬然微笑,“倚梅園的梅花亦是本宮所鐘愛,只是眼下非梅花怒放的時節罷了——其實女子和這花啊,是一樣的。還是要在恰當的時候開放,又有恰當的人來欣賞才是。”

這話一語雙關,穎妃一時未明其意,遂疑惑道:“娘娘的意思是……”

如懿剪下一朵欲謝的鵝黃花朵,笑意深柔:“昨日本宮與皇上閑談,說起幾位公主。皇上一直病著,總想著宮裏多出些喜事。”說到這裏,她頓了一頓,眉宇輕挑,“提起幾位還沒出嫁的公主,如今可以議親的,最先便是本宮的璟嫤,明年就及笄了。璟妘璟婳才十歲且不論,再就是穎妃妹妹的璟妧,明年……也十四歲了吧?”

提及唯一的女兒,穎妃眉心一凜,神色局促了許多,“皇後娘娘此言何意?”

“穎妃妹妹不必緊張,本宮不過是關心璟妧的好姻緣罷了。”如懿神情自若地放下剪刀,用一方淺紅的手絹擦拭手心,眉目盈盈,“宮中的蒙古嬪妃,實打實是只有妹妹生了和靜公主。妹妹心中自然也希望和靜能嫁回蒙古乃至巴林部,方算得圓滿了。”

穎妃抿唇靜默片刻,狐疑道:“不錯。但公主的婚事臣妾做不得主,皇後娘娘也做不得主,全看皇上的意思。”

如懿迤然而坐,眉間有端肅之氣緩緩凝聚,是母儀天下的底蘊浮起,“妹妹所言極是。然妹妹也知道,去年和榮公主才嫁去了蒙古劄薩克部,皇上要施恩於蒙古,也沒有接二連三許以大清公主的情理。那就不是施恩,倒像是示弱了。”

“……皇後娘娘如有辦法,直說了便是,何須拐彎抹角?”到底做了多年寵妃,穎妃若此刻還聽不明白如懿的話,便是蠢笨了。“臣妾是個直腸人,娘娘有何吩咐,也一並說了吧。”

“妹妹爽快。”如懿挑眉道,“本宮也不喜歡浪費時間。本宮翻看過巴林部適齡男子名帖,已故巴林右旗紮薩克多羅郡王璘沁之侄、和碩和婉公主額駙德勒克堂弟穆爾克,因額駙德勒克體弱未襲王爵,穆爾克便襲了巴林右旗郡王之位,今年十六,與璟妧年紀相仿。”

“……恐怕落在皇上眼中,是與和溫公主更為匹配。”穎妃忍不住冷笑,“如果臣妾真為著巴林部,便該樂得見此。對巴林部而言,娶一個固倫公主和一個和碩公主,高下立判。”

如懿臻首輕搖,“穎妃妹妹此言差矣。妹妹出身巴林部,皇上將璟妧嫁回巴林部,那是累世姻盟。再者,巴林部終究不是昔年的準噶爾,值得大清許嫁固倫公主。本宮記得有幾位閑散宗室家中也有待嫁女子,雖只是些格格、縣主之流……”

“皇後娘娘!您何苦為難臣妾?”穎妃的臉色越發掛不住了,她思忖片刻,試探著問道:“這幾日前朝傳言要派一位阿哥去雲南勞軍,娘娘莫非是想讓臣妾的阿瑪幫忙,舉薦承郡王?”

如懿頷首,聲如古井無波:“前朝已定下富察·明瑞率師征緬。本宮知道妹妹的父兄也在此次征緬軍中效力,舉薦哪位阿哥去勞軍,巴林部也是能說句話的。”她停一停,鳳眸微微瞇起一個危險的弧度,“所以,我希望穎妃妹妹給巴林部的父兄傳個消息,舉薦——榮郡王勞軍。”

穎妃耐著性子聽到後來,愕然道:“娘娘說舉薦榮郡王?……娘娘不是說錯了吧,前朝都議論皇上是有意歷練幾位阿哥,娘娘為何不舉薦承郡王,反而……”

“本宮自有本宮的考量。”如懿肅然道,眼中澄明,“作為交換,本宮會保證璟妧成為巴林右旗郡王福晉。”

院中靜默良久,似乎連風吹拂花葉的聲響都聽不到。穎妃凝視著如懿,仿佛要極力從她的臉上找到一絲破綻,但終究是一無所獲。

穎妃微不可見地快速點了一下頭,忽又苦笑問道:“若換成旁人,大約要打著感情牌來讓臣妾幫忙,或許還能趁機拉攏臣妾。皇後娘娘這樣說,就不怕寒了臣妾的心,以後與臣妾為敵?”

如懿笑容淺淺,斂聲道:“旁的也就罷了,交易就是交易,無論加上多少感情籌碼,也都是利益交換。與其故作姿態,倒不如明碼標價各取所需。在這後宮裏,一樁你情我願的交易恐怕都比人心來得幹凈純粹。”

目送著穎妃翩然離去,默默充當旁觀者的意歡忽然輕聲問:“皇後娘娘讓臣妾在此知曉了您與穎妃的交易,又是為何呢?臣妾只有一個女兒璟娢,早已出嫁了。”

如懿低低一嘆,道:“因為此事,我不希望瞞著你。”她望向天邊翻騰的如錦朝霞,懷起無限蕭索:“我與海蘭的情意是從潛邸就開始的,確實無人能及。而這些年來,我與海蘭待你也並未分了彼此。為人額娘,我會為了我的孩子做很多很多事——唯獨這一點,我不希望瞞著你。”

意歡默默,澀然道:“臣妾知道了又能如何?……臣妾比不得穎妃,身後有蒙古各部,這些年早已寵愛稀薄。為著太後之事,近日來皇上連帶著也將臣妾冷落了。臣妾一無所求,不過盼著……”

“妹妹盼著永璘長大成人,平安一生,可對?”如懿打斷她的話,“咱們之間的姐妹情分,原不該摻和了這些事。我讓你知道這些,為的是姐妹情分,而非讓你做什麽。妹妹也知道,皇上臥病,久不能痊愈,我心中又有別的牽掛,海蘭亦然。我只希望妹妹好好行使協理六宮之權,彈壓諸如慶嬪之流。後宮安寧,我也算能放心了。”

意歡釋然般一笑,道:“這是臣妾分內之事,皇後娘娘放心。”

“辛苦你了,意歡。”如懿拍拍她的手背,“說起太後,我都疏忽了,似乎許久沒聽說慈寧宮的消息,尋常想讓容珮去問問,太後也不願意見人。卻不知太後病體如何了?太醫院可還盡心?”

意歡嘆息道:“唉,不過是老樣子。前次臣妾與慶嬪去看了一回,太後整日裏昏昏沈沈的,聽福珈姑姑說太後已是七十六歲高齡,可能有中風之兆。太醫院的人都看著皇上的臉色,盡心也是有限的。臣妾不懂這個,但慶嬪說看樣子,也撐不過半年了。”

“這才多長時間,怎的就到了這番田地?”如懿詫異道,“卻是我疏忽了,該親自去看看的。”

意歡苦澀一笑,“方才皇後娘娘不是說,之前讓容珮去慈寧宮卻沒見到太後麽?只怕太後也未必願意見娘娘……”

如懿的唇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想見,也總有法子見到的。”

秋末冬初,時欺深寒,陰雲冥冥。落在偌大的紫禁城內廷外西路隆宗門西側,昔日莊重繁華的慈寧宮,終於也像這淒迷的秋色一般,走到了一場荒涼寂寞的收梢。昔年的景仁宮或許就是如此吧,帳帷流蘇溢彩,闌幹金粉紅漆,活在富貴影裏,數得清的富貴,望不盡的深宮離離,是斷了的指望,死了的念想,枯萎盡了的時光,連最顧影自憐的淒清月光,都不稀罕透入半分。

推開沈重的雕花紅漆大門,福珈正端著紅木托盤從暖閣裏出來。看見她進來,少不得些許驚訝,笑盈盈上前請安:“皇後娘娘萬福。娘娘怎麽這早晚過來了?”

如懿微笑著免了禮,一看那幾乎未動過的湯藥和蜜餞,未免染上了擔憂之色:“皇額娘今日沒好好喝藥,可是心裏不舒坦?”

福珈垂著臉站著,嘆道:“豈止是今日?太後心中一直憋悶著,也沒有心思好好養病。這幾日更是連膳食也不肯好好用了,略動了幾筷子便撂下。”

如懿的輕嘆幽深而低回,如簾外西風,默然穿過衰氣漸濃的宮闕重重,“太後這樣不愛惜身子,病怎麽能好呢?本宮進去勸勸吧。”

福珈遲疑片刻,“皇後娘娘,奴婢先進去……”

“姑姑放心。這個時候,只有本宮能讓太後娘娘安心養病——比任何藥石都來得有效。”

如懿留了啞然的福珈和移箏在外面,獨個兒進了暖閣。這樣陰霾的日子裏,殿中也並沒有點過多的燭火,火頭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會滅去。太後靠著幾個軟枕歪在暖炕上,身上覆著一床萬壽如意被,如懿依稀記著那還是昔年重陽節慶,海蘭領著繡房的宮女繡制的,一晃也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看來仍是華貴無雙,也就只有仔細看去,方能發覺那上頭的紫瑛珠和碧璽珠已經缺了不少,被子整潔依舊,卻難掩陳舊的色澤和衰敗的氣息。

她跪下去行了一禮,輕聲喚道:“皇額娘。”

太後平靜地睜眸,伸手撫著被子上不再艷麗的鳳凰尾羽,聲音如同夜梟一般嘶啞低沈,“叫了哀家二十年皇額娘,也算委屈了你。如今哀家行將就木,皇後還記得來看望看望,可見哀家這些年也沒有白白扶持你。”

如懿低緩了聲音,笑容宛若來自萬丈深淵渺茫叵測,“臣妾受皇額娘多年教誨,不親自來看總是不放心。”

“這些場面話哀家聽得夠多了,且別說了。”太後臉上一絲笑紋也沒有,凝眸道:“皇後來此,多半是為著前朝要派個阿哥去勞軍的事吧?一份軍功白白送上門來,皇後是想把這個便宜留給承郡王吧?”

如懿徐徐撫著手上鏤金嵌紅珊瑚護甲,端然生華,“皇額娘明鑒,兒臣也不喜歡拐彎抹角。近來朝堂上新出了幾個原本中立的蒙軍旗朝臣舉薦榮郡王,兒臣措手不及,有心請人舉薦永瓏,卻怕落在皇上眼裏不像話。思來想去,也就只有請皇額娘幫忙了。”

“那些朝中的老臣看在先帝的顏面上,為哀家說句話倒是不難。”太後悠然伸手,用護甲挑了挑燭臺上垂下的猩紅燭淚,挑眉道:“只是,哀家幫了你,對哀家又有何好處?永瓏或者永琪,對哀家而言並沒有什麽區別。”

如懿卻是搖搖頭,淡淡笑道:“皇額娘不傻,何苦又拿這樣的話來搪塞兒臣?皇額娘落到今天的處境,便該明白,如今除了兒臣與永瓏,無人可改變皇額娘乃至鈕祜祿氏的現狀。皇上重視嫡子,皇額娘身為太後,自然也是如此。”她停一停,話語裏有些嘲弄的滋味,“再者,不過是怒火攻心,為何太醫越醫治反而越病體沈重,皇額娘就沒有懷疑過?”

心頭的驚動乍然崛起,太後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良久方沈吟道:“哀家會給外頭的老臣傳消息,讓他們舉薦承郡王。”

如懿端肅下拜,“此事全賴皇額娘襄助,兒臣感激不盡。”

太後見如懿扶了侍女的手出門去了,才緩緩露出一分詭異的笑容。福珈進來添了燈火,輕聲道:“皇上本就忌諱太後,您若是舉薦承郡王,只怕又成了昔年和敬公主故事,聰明反被聰明誤。”

“皇上忌諱哀家不假,但前朝老臣只是舉薦嫡子去為國效力,哀家又不是公然涉足黨爭。”太後凝眉一笑,沈吟道:“皇後自負,以為哀家曾幫過她,就會一直受制於她。皇上是重視嫡子,可哀家只要權勢——永琪非嫡子,他若能成為儲君,名分上差了些,便如昔年的皇上,對哀家有益無害。可若哀家直接舉薦永琪,皇上多半會疑心,倒不如先舉薦永瓏。皇上疑心最重,不但會派永琪去勞軍,更會為此懷疑皇後是咱們的人,往後,皇後過得要辛苦了。”

福珈愕然,眉間的沈思若凝佇於碧瓦金頂之上的薄薄雲翳,“太後是真得要支持榮郡王?為何……”

“方才皇後暗指皇上授意太醫給哀家下藥,以至於哀家病體沈重。”太後的神色在熒熒燭火下顯得暧昧而渾濁,“可是那太醫院院正江與彬的妻子,原是皇後的貼身宮女。皇上病著,若真有人給哀家下藥,你覺得會是皇上,還是皇後?”

“日前順常在無端被貶,誠貴人降位,莫非也是皇後娘娘所為?”福珈不解,“太後的意思是……”

太後蹙眉良久,一支青玉鳳釵垂下的玉流蘇停在她耳畔紋絲不動,“皇後想利用哀家,那哀家就反其道而行之。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如此,她一步步走到皇後之位,所圖甚大,哀家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她吩咐福珈,“去叮囑朝中幾位老臣,務必直言極諫,舉薦承郡王永瓏去雲南勞軍。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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