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瑾姝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膳時分了，外面的雪下得很大，東北風嗚嗚嗚的吹著，咄咄逼人。

林瑾姝摸了摸肚子，有點兒餓了。她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的景致，鮫綃紗的帳子、檀木雕花大床······

她還在這裏，不是在做夢。

外間傳來細碎地腳步聲，有人進來了！

林瑾姝輕聲的喊著：“有人在麽？”她的喊聲剛一落下，就見一個小姑娘打簾進了來。

來人打開帳子，微弱的燈光透了進來，林瑾姝微瞇著眼睛看了好久，才發現是書晴。

她是林瑾姝小姑娘的大丫鬟，年紀不過十七歲，是林府裏的家生子，老子娘在林丞相府的女主子林張氏跟前都是得力的人，在整個丞相林府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林瑾姝小姑娘的另一個大丫鬟叫書雪，是從外面買斷的丫頭，剛兩歲的時候就被賣了林府。

後來林張氏見她做事機靈，性子誠懇，就擡舉她做了自己身邊的二等丫鬟，費心的調教了好幾年，就把她給了林瑾姝小姑娘做大丫鬟，她比書晴還要小一歲，今年只有十六歲。

林瑾姝投湖那晚，就是書雪當值，因著受了林瑾姝的牽連，被林張氏打了二十大板，現下還在房裏養著。

想到這裏，林瑾姝不禁有些愧疚，書雪雖不是因為她而挨罰，但畢竟現在她才是林瑾姝。就好像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姑娘，姑娘。”書晴的聲音在林瑾姝的耳邊響起。

“怎麽了?”林瑾姝收回思緒。

書晴見林瑾姝問話，忙回道：“姑娘可是餓了？廚房的粥一直熬著，只等姑娘什麽時候想吃了就給端過來。”

林瑾姝點了點頭，對著書晴說道：“去拿來吧！”

書晴應了一聲，俯身，打簾，出去了。

林瑾姝懶懶的躺在床上，聽著書晴在外間吩咐書雨說：“書雨，姑娘現下醒了，你去把小廚房熬著的粥端過來。”

書雨對著書晴應了一聲，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不到一小會兒，書晴又打了簾子進來，走到林瑾姝的面前，將她從床上給扶了起來，在她的後背塞了好幾個枕頭，讓她靠了上去。

不是林瑾姝想要裝柔弱，而是她這具身子是真的很柔弱，特別現下還是大病初愈。

林瑾姝渾身上下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氣力，軟綿綿的，只能由著書晴照顧、拾掇。

林瑾姝看著眼前忙碌的書晴，想到書雪，剛想張口問一下，就見書雨端著熱氣騰騰的粥走了進來。

於是，林瑾姝便止住了，想著待會兒吃完了再問，也是不遲的。

書晴接過書雨手中的熱粥，一小勺一小勺的舀起來餵她。

大概過了半刻鐘的樣子，林瑾姝終於將著這麽一小碗的粥給吃完了。

站在旁邊的書雨見狀，快走幾步上前，一手接過書晴遞過去的空碗，一手遞上了用於拭嘴的絲帕。

“姑娘可想再休息一會兒？”書晴一邊給林瑾姝檫拭著嘴角的殘渣，一邊小聲的問道。

林瑾姝搖了搖頭說道：“我今兒個睡多了，現下裏想要再坐一會兒。母親那邊一切可還安好？”

書晴恭敬地答道：“太太那邊一切安好，姑娘不用擔心。剛剛姑娘睡著的時候，太太身邊的秋實姐姐，還特地過來問候過，我就說姑娘還在睡著，不過先下已經大安，她囑咐了我幾句，就回太太話去了。”

林瑾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想了想，覆又問道：“書雪呢？她現下裏可還安好？”

書晴的動作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覆了原狀。

書晴繼續小聲的回道到：“書雪也還好，姑娘不用為她擔心。她現下裏正在自己房裏養著呢，太太給請了大夫，身上的傷也已經結疤了，等過不了幾天，她又能活蹦亂跳的回來，接著伺候姑娘了。”

林瑾姝知道書晴的話只是在安慰她，先不論書雪的傷能否養好，就算她的傷養好了，也是回不來了的。

因著林張氏對林瑾姝的疼愛勁兒，她是不會允許這樣一個“護主不利”的丫鬟，繼續呆在林瑾姝身邊的。

哎！

林瑾姝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看來還是得去求求林張氏才行，就算書雪不能再她做身邊的大丫鬟，好歹也不會被隨便的給發賣了。

林瑾姝正想得出神，就見書雲打簾進來。

“姑娘，陳姨娘、王姨娘，還有大姑娘和二姑娘過來來看你了。”

林瑾姝思慮了片刻說道：“讓她們進來吧！”

書雲出去後，林瑾姝的腦袋快速運轉著。

林瑾姝小姑娘，平日裏因著有林張氏的嬌慣，雖還不至於目中無人，但也是個眼高於頂的主兒，對著林丞相的那兩個姨娘們和府裏庶出的姐姐們，也是沒什麽交情的。

所以，這四個人顯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林瑾姝這廂這暗自盤算著，那廂她們四人已經穿過大廳，進入了裏間。

一見到這四人，林瑾姝嘴上既不親熱也不疏遠的說道：“王姨娘、陳姨娘、兩位姐姐安好。”

兩位姨娘並兩位姐姐也忙回禮道。

“三姑娘安好。”

“三妹妹安好。”

林瑾姝回禮。

待得四人坐定，書雨就奉上林張氏前段時間剛送過來的新茶。

清清淡淡的茶味兒，在裏間彌漫。

“我和陳姐姐今兒個聽說三姑娘醒過來了，就想著過來探望一下，可巧不巧，在路上碰見了兩位姑娘。大家稍一商量，又見都是來探望三姑娘的，就結伴來了，也不知道打擾到三姑娘沒有？”王姨娘快人快語的說道。

她的聲音很好聽，吐字清晰，且每一個字符剛一落下，就像是玉珠碰上脆瓷，親親脆脆，落地有聲，十分的悅耳。

在林瑾姝小姑娘的記憶裏，王姨娘以前好像是唱戲的。

只因著有一幅好嗓子，被人相中之後就送給了她的爹爹，也就是林丞相做丫鬟，後來因為生了二姑娘林靜棋，就被林張氏給擡了姨娘的份兒，和那個陳姨娘比鄰而居。

“怎麽會呢？兩位姐姐和姨娘們真是有心了，等姝姝的病好了，姝姝是一定要登門道謝的。”

林瑾姝面上柔柔的回道。

“說什麽道謝這樣外間的話，只要三姑娘福泰安康，我們這心裏就甭提有多高興了！”

聽了王姨娘的這話，林瑾姝但笑不語。

因著林瑾姝沒有接話，場面不覺有些沈默下來。

“三姑娘這裏的茶水就是好，這是今年春上送來的雨前龍井吧？想不到現在這寒冬臘月的居然還能喝上。”陳姨娘幽幽地說道。

這陳姨娘是林丞相以前的通房丫頭，現在已經是人老珠黃了，臉上有幾欲可見的皺紋。

林張氏過門生了林錦擎之後，就給她斷了藥，再後來生了大姑娘林靜琴，林張氏就給她擡了姨娘的份兒。

林瑾姝有些詫異的看著這個陳姨娘。

林瑾姝不明白，這樣一個平日裏少言寡語的人，今兒個怎麽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不過，盡管如此，她還是朝著陳姨娘微微地笑了笑，謙虛的說道：“哪裏，這還不都是娘親疼我，想著我嘴刁，就盡拿些好東西給我。這茶葉也是娘親莊子上今年春天剛出的，總共也沒得多少，幾個嫂嫂疼惜我，將她們的份兒就勻給了我。現下都冬末了，也沒剩下多少，想著姨娘和姐姐們好不容易才來一次，就叫書晴全拿出來招待大家了，也不知道這茶合不合姨娘和姐姐們的口味。”

陳姨娘一聽林瑾姝這話，不覺有些詫異，像是不明白，這三姑娘今兒個怎麽變得這般伶俐聰慧了。

難不成，還真像老人說的，這人在鬼門關前面來回一趟，就會變得格外的不同？！

林瑾姝這話確實的透著那麽一股子味道，那意思就是，她吃得用的可都是林張氏的陪嫁，並沒用公中的銀錢，不要想要借此來說點兒什麽。

就算是她用了公中的銀錢，幾個嫂嫂都沒有說什麽，她這樣一個姨娘還有什麽好質疑的。

她可不是以前那個二貨，會聽不出陳姨娘話裏的意思，還想像以前一樣把她當做槍使？怎麽可能？

林瑾姝現下精神不濟，也就不想和她們多做糾纏，她們既然有事不說，那她也不會多問，反正再過一會兒，書晴也會以林張氏的名義將她們都請出去的。

果不其然，這四人靜坐了小半天，就是沒見我開口詢問什麽，也都各自露出了焦急之色。

林靜琴，也就是林瑾姝的大姐第一個坐不住了。

林靜琴剛想要張口說點兒什麽，就被外面的聲音給嚇了回去，一張小臉頓時慘白慘白的。

不只是她，其她三人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不為別的，林張氏來了。

林瑾姝在心裏有些好笑，看來這些人類似的反應，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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