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十一哥沒事就要拿自己開涮一二，王侯爺已經習慣了，但卻甘之若飴。因為他發現，凡是和十一哥關系好的人，幾乎都遭過“毒手”，其中最甚者就要數方小六了。

牛家村那邊，太湖水寨的三千人仍是沒有到齊，負責接應的士卒，每日裏都會稀稀拉拉引些水賊回亂石坡。

第一艦隊的一千士卒已經挑選完畢，海船的事自是不能再拖，十一哥打算今日為他們壯行。

之所以能沈得住氣等了三天，完全是因為毛大海只在船上留了三十幾人，根本沒辦法開走六條大船。

至於毛大海口中的秘密，卻仍是沒探出半點口風，但那三百海盜的事情，卻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距離牛家村還有老遠，一個破衣嘍嗖頭發亂糟糟的樵夫從荊棘叢裏鉆了出來，肩上還挑著一擔柴。

樵夫似是有些頭暈，一個踉蹌倒在路上，剛好擋住了田十一馬車的去路。

見檔了馬車的路，那樵夫連忙倉皇地趴了起來，口中卻說著些完全不相關的話。

“啤酒飲料礦泉水兒”。樵夫說道。

田十一差點噴出口老血來，心說亂石坡的哨探已經放出這麽遠來了嗎？

趕車的吳春夏一臉嚴肅地回道：“花生瓜子火腿腸啦，來把腳收一下……”

聽了兩人對答的口令，十一哥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馬車周圍環繞著一股時空錯亂的味道，一時間卻懷念起前世來。

“已經多久沒想起前世的事情來了？”田十一心中暗暗想道。

之所以把這些看起來荒誕不經的東西弄成口令，是因為田十一心中的一絲牽掛、一絲懷念在作怪。雖然已經習慣了大宋的生活，可是曾經的那個世界，卻仍會不時出現在夢裏，那感覺，就好像真的在做夢一樣。

田十一有時甚至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作過一場大夢，還是真的經歷過那一段人生……

帶著三分懷念，兩分憂愁，一分恍惚，馬車進了牛家村。

“整理運動，預備……起。一二三四……”

和大宋朝的百姓比起來，牛家村的番人確實有些散漫，此時竟是剛剛結束晨練。

馬車緩緩進入牛家村，立即打斷了最後一節“十一掌櫃”在召喚。衣著較之原來鮮亮許多的番人立即圍攏過來，對著馬車作揖行禮，口中還高喊著“顧得貓寧十一哥”之類的問候語。

吳春夏每次聽到這話都很奇怪，十一哥懷裏可是從來沒抱過貓的。

今天是天賜軍第一艦隊出發的日子，也是第一艦隊建軍的日子。整整一千名戰士整整齊齊地列隊，等待著十一哥的檢閱。

通過短短三天的集訓，那九百名新入選的水賊，已經初具新兵蛋子的模樣了。

服裝是統一的作訓服，既整齊又幹練，比起宋人的袍子來方便了許多。只是一會離開亂石坡的時候，他們還要換回原本的衣服，再分成十數批次喬莊奔赴杭州灣的集合地點。

哨探和籌備出海物資的士卒三天前就已經離開了，只等著搶了六條海盜船，這一千人便將乘船出海，完成一場生死訓練。

用潑李三的話來說就是：“不殺人就永遠成不了合格的海……那個軍卒。”

田十一已經預見到，在天賜軍第一艦隊出海的這段日子裏，怕是會有許多的小海盜甚至走私商船要遭殃。

十一哥對李寶只提了一點要求，盡量少死些人，能多活著回來幾個總是好的。

六條海盜船上本就帶了弓弩、火油和石炮，田十一還將已經生產出來的襄陽炮和石灰彈、火藥彈優先配備給第一艦隊。因為海上比較潮濕，火藥彈帶得不多，而且都用生石灰隔離防潮，希望能夠支撐一個月的海上訓練。

新軍入伍儀式，宣誓儀式，誓師大會，英雄事跡報告會，一口氣全部完成。士氣高漲的天賜軍與滿眼迷茫的三百多名海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旁觀了整個過程的海盜們被押送著回去礦山，除了少部分窮兇極惡的，大多數都是一臉的茫然與矛盾。

過去的三天裏，海盜們經歷了良心上的重重折磨，大部分的心理防線已經出現了一絲裂痕。

采礦的工作並不如何辛苦，因為只需要工作半天，其餘時間則完全是在開會和聽故事中度過的。吃的方面也並不苛刻，幾乎是天賜軍吃什麽，他們便能吃到什麽。

給海盜們講故事的，自然不會是說書先生，而是小狗子挖門盜洞從外鄉請來的“群演”。所講的故事，也是他們的親身苦難經歷。

“群演”們來時是蒙著臉的，等到送他們走時也會是一樣。他們不會知道這裏是哪裏，也不可能知道都是些什麽人聽了他們的故事。他們只需要將自己遭受的那些苦難講出來，然後再被蒙上臉送回去，至此便可以得到不菲的銅錢，幾乎足夠吃用三五年的。

按理說想讓海盜們達到田十一要求的標準，起碼需要一個周期七天的時間，但這些個海盜都是沒讀過書的粗人，像毛小山父子倆那種心眼多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三天便有了不錯的成效。

當然，這個成效還是沒有達到田十一要求的，只是打破了海盜們的心底防線而已。

第一天來的是一對母女，母親年輕時便被擄到島上，每日輪為工具供海盜們享樂，連女兒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而女兒則更加的淒慘，還沒成年便遭受到母親同樣的待遇。

小狗子覺得，女兒口中的那些畜生，其中一定有他的親生父親。

海盜們聽著聲淚俱下的母女兩人哭訴著自己的遭遇，大部分是無動於衷的，因為只是第一天。

第二天是個落魄的游方和尚，講的無非是些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海盜們仍是一臉的不屑。

第三天，小狗子帶來了一個落魄的老海盜。

老海盜在海上混了半輩子，被俘的三百多名海盜中，竟有十幾人還認得這老海盜。老海盜如今淒慘無比，一只眼瞎、三條腿缺。

老海盜用悔恨的淚水再配上呼天搶地的哭聲，從頭到尾講述了做海盜的那些日子。

被俘的海盜們終於動容了，有的甚至害怕得哆嗦起來，每個海盜都擔心自己的將來會像這老海盜一樣，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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