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愷微怔，突然意識到裴溫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擔心裴溫不理自己，裴溫同樣也擔心自己不理他。

“我要是不想理你，還加你好友？”他有些好笑。

裴溫：“萬一你現在改變主意了呢？”

顧愷：“……我不是發消息給你了麽？”

裴溫：“可你對其他人也一樣好，我也不知道……”

“我什麽時候對別人一樣好了？”顧愷為自己叫屈。

裴溫暗道：所有時候。

他沒出聲，顧愷也沒糾結這個問題。

“合著你就是不信我。”他總結。

“我信你，”裴溫搖頭，“我是不信我自己。”

顧愷一時語塞，突然伸手揉了揉裴溫的頭發。

裴溫不太適應這個親昵的小動作，卻也沒拒絕。

雨水打濕過後的發絲凝成一綹一綹的，被顧愷揉亂，支棱起來。

顧愷見到，忍不住翹起唇角。

裴溫皺皺鼻子，白顧愷一眼，對著後視鏡重新把頭發梳理平整。

汽車開入車庫，顧愷停下車，替裴溫解開安全帶。

“到了，下車吧，有什麽話回家再說。”

“嗯，”裴溫點頭，突然覺得鼻子發癢，忍不住大大打了一個噴嚏，“阿嚏！”

顧愷眉頭一皺：“感冒了？”

“沒，”裴溫揉揉鼻頭，“……阿嚏！”

他連打好幾個噴嚏。

“……”顧愷牽起裴溫手腕，拉著他往電梯口走。

從電梯直達顧愷家所在的樓層，進屋後顧愷讓裴溫先坐，自己去煮了碗紅糖生姜茶。

“驅寒。”顧愷拿馬克杯裝給他。

“謝謝。”比起喝姜茶，裴溫更想聊聊之前的事，但不想辜負顧愷的好意，他還是低頭喝了一大口。

紅糖的甜和生姜的辛辣在味蕾炸開，裴溫得急，險些嗆到。

“慢點喝。”顧愷看裴溫側臉似乎清減了許多，不知他是因工作太累，還是因為心情不好。

借著給裴溫拍背順氣的功夫，檢查了下裴溫的衣服有沒有打濕。

只是表面淋了幾滴雨點，並不影響什麽。

顧愷不知裴溫的用意，不敢貿然開啟話題，萬一猜錯豈不是很尷尬？

而裴溫拿不準顧愷的態度，害怕被拒絕，也提不起主動開口的勇氣。

於是兩個人就大眼瞪小眼地坐著，沈默中透露著一絲絲尷尬。

到底是顧愷率先開口：“你最近……巡演還順利麽？很累吧？為什麽不先回去休息？”

“嗯，挺順利的。”

因為尷尬，他只能不停地喝茶，很快便喝完了，甚至有點撐到。

看出他的勉強，顧愷接過空空如也的馬克杯，好笑道：“又不是逼你喝藥，不用這麽勉強自己。”

顧愷拿著馬克杯進廚房沖洗幹凈，再出來時，便見裴溫鼓起勇氣問：

“那個，顧愷……”

“我想問你，你那天晚上說的話，還算數麽？”

“嗯？”顧愷在裴溫對面坐下。

“就是，”這大約是裴溫第一次主動對人說這種話，顯得很難為情，“你說想和我交往……那些。”

峰回路轉了？顧愷心裏一喜，卻沒有急著表現出來。

“算數。”顧愷笑道，“我移情別戀的速度還沒這麽快。”

裴溫心下一松，懸著的心落回肚子，繼續道：“那我能重新回答你一遍麽？”

說到這裏，裴溫沒給顧愷插話的時間，擡起頭來註視著顧愷。

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去克服自己的羞怯。

“經過這麽久的思考，我想，我應該也是喜歡你的……所以，我想和你試試看。嗯……如果你還喜歡我的話。”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但是我，”裴溫深呼吸一口氣，“……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顧愷聽得忍不住笑了。

明明是他在考慮要不要放棄的問題，現在怎麽反過來了？

裴溫說完，見顧愷沒回答，眨巴眨巴眼睛：“你……”

“在回答你之前，”顧愷端正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看起來更認真一些，“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裴溫頓時緊張起來，點頭：“什麽問題？”

顧愷：“能告訴我，你在這些天都想了些什麽嗎？”

“之前為什麽拒絕，現在又為什麽答應？”

裴溫想了想，既然決定交往，他就沒打算什麽都瞞著顧愷。

那是對戀人的不尊重、不信任，也容易造成隔閡。

想到這裏，他便從衛衣超大的口袋中摸索一陣，摸出兩板膠囊來，一板是紅白的，一板是綠白的。

“這是什麽藥？”顧愷接過來看了一眼，發現並不是自己常見的藥物。

“是治療抑郁癥的藥。”除魚霜霜之外，這是裴溫第一次把自己的病情告訴身邊的人。

他很忐忑，擔心顧愷的反應會不會和大多數不了解這個病的人一樣，認為他是沒病裝病，或者認為他是神經病。

他仔細觀察著顧愷的每一個細微表情，生怕顧愷流露出任何不對勁的反應。

“抑郁癥？”然而顧愷只是眉頭一皺，“你之前自殺就是因為這個嗎？”

“自殺？”裴溫一楞。

顧愷飛快地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趕緊找補：

“……嗯，一開始不知道，後來我跟史陽明聊天的時候，他告訴我的。”

裴溫露出又尷尬又羞愧的表情。

“對……”

他有很強烈的病恥感，如果不是自殺失敗後魚霜霜強逼他去看醫生，裴溫絕不會去的。

抑郁癥這個名詞，對於顧愷而言並不陌生。

他時不時就能在網上看到，偶爾也會從身邊人聽到，但從沒有仔細去了解過。

他最深刻的印象一點，就是網友們一再強調的：“抑郁癥是一種病，不是矯情，也不是想太多。”

既然是病，顧愷的關註點就很明確了。

“嚴重嗎？”他問。

問完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都導致裴溫自殺了，能不嚴重嗎？

裴溫很不自在地點了下頭：“……還挺嚴重的。”

在裴溫不安的等待中，顧愷沈默少許：“你是因為這個拒絕我，怕我嫌棄你？”

裴溫並不習慣對人剖白自己內心，但對於顧愷的問題，他都盡量回答。

他輕輕點頭：“我……很招人厭的，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

顧愷無奈地笑了下，感嘆道：“我太委屈了。”

裴溫不解。

“你就因為這樣的理由拒絕我，”顧愷忍不住又揉了裴溫的頭發一把，洩憤一般，“白讓我難受那麽久。”

聽出顧愷的意思，裴溫略帶欣喜地問：“所以你是答應了？”

顧愷：“這個問題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吧？”

裴溫眸中閃爍著笑意，用力點頭：“嗯，我答應！”

顧愷：“所以，我現在是你男朋友了？”

眼前的青年臉上不知何時浮現一層淺淺的薄紅。

“嗯。”他再次點頭，唇角翹起掩不住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臘八快樂！今天發糖過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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